“阿烟，咱们还是回地下城吧，外面真的太危险了，我会再求求他们的，实在不行下跪求他们。”
在如墨夜色的笼罩下，宋孝闻的心愈发地不安。
“不，没必要求他们。我倒觉得，咱们可以偷偷溜进去。哪怕去偷一辆更好的车子，再偷一点物资，找点武器也好。这辆车子，确实跑不了太远。”
“是个好主意！但之后咱们去哪呢？”
“要不就去找那个蓝色漩涡吧，听说那里还有高科技。”
闻言，宋孝闻摇头轻笑了几声。
“阿烟，你忘了吗，老爸当初就是被骗了，才卷了咱家所有的钱给自己买了一个屁用没有的冷冻仓位啊。如果只是一场骗局倒还好，就怕是一个诈骗窝点，传销窝点，进去就出不来的那种。到时候可没人捞咱们，总不能指望大哥从天而降吧？”
“哈哈哈，也是。那不如，咱们去那个‘蔚蓝的梦乡’？”
“我倒挺想去这地方看看的，反正，先回一趟地下城再说。”
至少他们还有彼此，不管朝哪走，路都在脚下。只是，他们很快就被一拨掠夺者围堵了，车子四周响起了枪声，有大喇叭在喊：
“宋笙——下车！”
车子里，二人肃然地对了个眼神。
思忖再三，宋笙牵起宋孝闻的手，毅然道：“哥，你听我说，如果咱们今天就此失散了，没关系的，只要咱们都还活着，有朝一日一定可以重逢的。如果我们今天死在这里，一切就都完了。”
宋孝闻蓦地红了眼眶，反握住她的手。
“你要做什么？”
“我会跟他们走的，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跟去他们的老巢，找机会把他们一锅端了，不然就像你说的，这样的事情只会没完没了。所以，我下车负责引开他们，你开车走。”
“不行！阿烟，你明知我做不到的。如果你真的落到了他们手上，万一你出事了……”
“我会找准时机再下手的，记得吗，上次我也一个人杀了他们一个团，相信我，这次我也可以的。”
宋孝闻脸色煞白，拼命摇了摇头。
宋笙轻叹，又道：
“其实，我后来想过，宋千仰为什么不肯来梦里见我，是因为他有可能还活着。咱们三个，我相信总有一天会重逢的。你可以开车先回地下城，或者干脆去找那个漩涡，我如果脱身了就去找你。”
“阿烟，不是你说的吗，出了事咱们一起扛，我如果今天丢下你走了，如果你真的出了事，你觉得我还活得下去吗？我哪还有脸去见爷爷，去见大哥？所以，我负责下车引开他们，你尽管开车走，明白了吗？”
宋笙终于也红了眼眶，片刻沉吟，深深叹了口气。
“好吧，我也做不到。”
“下车——”
一群人举着枪团团围了上来，两人举起双手一齐下了车。
为首的掠夺者举着大喇叭走到宋笙的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虽然穿着简单质朴，一张白皙脸蛋却顾盼生辉，及腰长发随风飘扬。
“‘个子不高，身材纤细，一双杏眼，秋波流转’——我们，可是慕名而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不出来吗，掠夺者啊。不过，是奉你的一位老熟人的命令，来找你的。”
“我的老熟人？”
“等你到了目的地就知道了，不过去之前呢，我们先得把你这朵娇艳又美丽的玫瑰花，狠狠地采撷一番再说。”
宋笙大脑飞速运转，看这意思哪是老熟人，仇人还差不多。多大的仇，都世界末日了还不肯放过她？
见宋笙紧张地咬紧了唇角，为首的掠夺者将大喇叭递给一旁的人，上前逼近一步，将粗糙的手指穿进了宋笙的发丝里，“他吩咐过了，只要不伤你性命，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当然是去过地下城了，他们说你们已经走了，朝着这个方向走的，我们就追上来了。”听闻此言，宋孝闻顿觉怒火中烧，到头来，那群人不仅赶走了他们，还毫不犹豫地卖了他们。
“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但能不能先到了目的地再说，我也想跟我的‘老熟人’叙叙旧。”
掠夺者冷笑了几声，取过一瓶威士忌，二话不说将酒倒在了宋笙的头上。
“美酒，配美人。”
宋笙被呛得轻咳了几声，睁不开眼睛，不等反应过来，便被为首的那个攥紧了两只手腕，整个人被拖到了车子的后座上。
“阿烟——”
宋孝闻正要冲上来，却被两个掠夺者钳着双臂狠狠按在了车门旁。两人将他双手反绑在背后，让他跪在了一旁。宋孝闻不动声色将一群人扫了一眼，七个人——
有胜算，只要他可以脱身。
他悄悄将下车前就藏在袖口里的迷你水果刀弹开了，小心翼翼地开始割绳子。好在一群人的注意力都在后座，无人留意他。
算时间，阿烟大概也快脱身了。
下车前，她也悄悄地将铅笔放在了裤袋里。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兄妹二人挣开了束缚。
砰得一声闷响，车子的后座震颤了一下，掠夺者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地退了出来。宋笙并未起身，而是直接翻了个身，举起刚刚从掠夺者后腰摸出的枪，将头顶方向来不及反应的三人爆了头。
宋孝闻则举刀干脆利落地将剩下的三人封了喉，连忙冲到后座，将宋笙扶了出来，“你没事吧？”
宋笙整理好额角湿漉漉的发丝，又咳了几声：
“没事，就是太呛了。”
两人轻车熟路将地上一行人身上的武器都搜刮干净了，这才上了车，车子重新启动，宋笙取出湿巾将脸擦干净，问：“哥，你知道咱家有什么仇人吗？”
“我也不知道呢，等等——算了，应该不可能吧。”
“怎么了？”
“我刚刚倒是想起一个人，你还记得禾木衍吗？”
“啊？”
宋孝闻面色凝重，欲言又止，在宋笙再三追问下才犹豫地说：
“我也是猜的，禾木衍跟大哥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这你知道吧，所以他们早在你跟禾木衍订婚之前就认识，我之前就觉得他看大哥的眼神怪怪的。这人不是一直戴着面具吗，只露一双眼睛，所以眼神更不难猜。”
“你不会是想说，禾木衍一直暗恋宋千仰吧？”
宋笙有些难以置信。
“这货就是个丧心病狂的人，这一点相信大家都没有异议。他们家那个鲸鸽制药本身就一直在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实验，也许他将自己冷冻了呢，现在手底下有一群无恶不作的掠夺者，他就是这群掠夺者的头头，很像他的行事作风啊。”
“等等，我忽然想起来了。禾木衍跟阿晨也早就认识，我记得那次大哥被困在体育馆附近那个屋子里，当时禾木衍也在场。只是他好像很狼狈，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看，这不都对上了吗？再加上外界一直都有传言说大哥可能喜欢男人，这货不就更误会了吗？这就是典型的爱而不得，失心疯了。所以抓你，只是为了报复大哥。”
“至于吗？这都世界末日了，真看不出来这货是个变态恋爱脑啊。等等！你说有没有可能，大哥被他囚禁了？！咱俩刚刚应该留个活口审问一下的，没准能问出他们老巢的位置，没准真能找到大哥呢！”
宋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宋孝闻怔了片刻，几乎也是一瞬间，眼底迸出了一丝光，“蹲吧，天亮之前肯定还会遇到掠夺者，到时候抓几个问问！”
他们都知道，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甚至是妄想。可是一想到宋千仰有可能还活着，有可能找到他的下落，两人都难免热血沸腾。
“睡会儿吧，阿烟。”
“嗯。”
“阿烟，没准……咱们真能找到大哥呢。”
“至少，咱们还有希望。”
只是，宋笙怎么也没想到，上天会如此残忍，刚刚给了她一个希望，却紧接着，连她全部希望都夺走了。
宋千仰……
如果你还活着，告诉我，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你？
我知道的，你还活着的。
可是，你到底在哪？
破晓时，宋笙已经伤痕累累，拉着宋孝闻的冷冻仓，踏上了寻找蓝色漩涡的漫漫长路。说不清究竟是残忍还是幸运，她在电量耗光之前，成功找到了那个巨大的漩涡。
砰——
城门开启了。
她太久没有合眼了，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实在看不清那张高大颀长的身影，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从梦中走来的，难道都是她的幻觉吗？
宋千仰，那个人是你吗？
在隔离区的房间里，她紧攥着那只染血的铅笔，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
是你吗？
“开、门。”一个隐隐暗哑的声线透过厚重的门传了进来，听起来还不太真切，可是很快，那个声线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愠怒再度开口：“开门！”
有人走进门来，地上的保安喊他祁长官。
祁长官……是谁？
祁长官说：“找两个人，拖出去。”紧接着是一句：“午后，枪决。”
宋千仰，不就是你吗？
可她甚至不敢回头。
生怕一回头，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直到他走上前来，将一只染血的铅笔递给了她，掌心也沾染上了血迹，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指尖，他的骨节，他的手腕，就是宋千仰没有错。
“你的笔。”
他似沙一样的声线，是如此真切。
她终于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漫长的几秒钟，她恍觉灵魂深处发出了一丝震颤，像抖落了生锈的铁片。
她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
“……你是宋千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