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后,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擦干净手,发觉宁弘一直不曾用食。
洁白衣袂点染片片血花铺散开,半蹲在他身旁,一手撑头微微歪着,“阿宁,你不饿吗?”
“娘子吃饱喝足,为夫就满意了。”他悠悠道,神情满是迷离的暧昧。
瞥了一眼回过头,见着珂怡虚弱一张小脸正看着,昭娣眼珠子一转,嘴角弯弯勾勒,又换上媚态的笑颜。
以匕首划去狼肉,刀刃扎进肉身的一瞬间眼眸狠了狠,咬着牙扯下一块。
又缓回妩媚动人的娇颜,转过身,对着宁弘轻轻依靠去,朝他唇瓣伸去狼肉。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落在他眼里,宁弘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乖乖的张开了嘴。
喂进去,还贴心为他擦了擦嘴角,娇滴滴道,“夫君,娘子亲手喂进去的肉,可好吃?”
抬手握住擦拭自己唇瓣的柔荑,在自己脸颊上摩擦,眼里是带着欲火的迷离,“自是,好吃极了。”
昭娣娇羞低下头,不再言语,悄悄打量到珂怡妒忌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心下得意。
正得逞,眉梢扬了扬,低头间手执丝帕轻掩鼻偷笑,宁弘俯下身姿,在她耳边喃喃,喷洒酥麻的热气,“娘子吃醋的样子,为夫更喜欢。”
嗔怪侧过头,还未来得及言语,宁弘已经贴近,轻嘬一口昭娣的唇瓣,似是品尝甚美的绝味。
一旁顾晟实在是被二人调情惹的坐立难安,尴尬间同样以匕首插着一块狼肉,坐到珂怡身旁,伸到她面前,“来,吃点东西。”
一把推开,珂怡愤愤不平,透着小孩子的脾性,刚刚恢复的身体,言语倒是虚弱弱没有底气,“拿走!我才不吃这个女人的东西!”
“说得何话!要知道你身中剧毒,是昭娣妹妹救的你。”顾晟责备,又忍不住关切,叹了口气,“眼下可别意气用事,来,我喂你。”
鼻尖嗅着狼肉因为昭娣百香粉散发的香味,珂怡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悻悻转过身,小嘴撅的高高。
顾晟似看透她的想法,无奈走过去,一口一口给她喂着。
“到底是小孩子啊。”一旁的昭娣见了,只摇了摇头,摆弄着篝火。
宁弘接过她手中的木棍,替她撩拨篝火间的柴火,时不时溅起火星,淡淡道,“不然你也不会托人,给她送去伤药。”
昔日她命令将军府中下人对她和悦骁杖责,只是事后,唯独给珂怡送去了伤药,才让她好的极快。
只是眼下看着,好像不领情。
碧眼盈波间深邃犀利,星目含威,瞳孔映射着篝火光亮,嘴角一勾,“收服人心,往往比针锋相对好得多。”
“娣儿,有时候我折服在你的睿智下,有时候,我又极其不愿。。。”宁弘透过篝火看着过往,眼神少有的恍惚。
“阿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这儿的人,是个不该出现的存在,那你,会如何?”昭娣小心翼翼,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只是一瞬的思虑,随即坚定道,“那就,随你去,你该存在的地方。”
篝火噼里啪啦发出燃烧的声响,两只手,都分别同时,缓缓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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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亭子,昭娣已经把剩余的狼肉制成了肉干,统统打包好交给顾晟背着,一行四人,朝着没走过的前方走去。
四周景物没有丝毫变化,兜兜转转,眼见前方又是一座同样的亭子。
珂怡急匆匆跑去,坐在一边歇歇脚,小手敲打着小腿,又时不时擦着额头间的汗水,免不了一阵抱怨。
鼓囊着小嘴,厌声厌气,“这是什么破地方,真是好生无趣。”
顾晟安慰道,“珂怡,耐着点性子,家中对你也尚有器重。”
稚嫩小脸怒冲冲道,“你当真我不知晓?家中最不在乎我了。”
“怎么会,你终是将军府的血脉。”
无视她的小情绪,瞥见地上的篝火余辉,昭娣突然大惊,“这是我们呆过的地方!”
三人四处看了看,一模一样的景色,连走过留下的痕迹都在,的确是回到了原点。
顾晟开始变的谨慎起来,“看来,我们是迷路了,这地方果真诡秘,你们要切记小心。”
天边金色的晚霞,一抹灿烂的炫光,浮云游动,竟是诡异的美。
抬首望天,眼里映照绚烂多彩的霞光,昭娣深言,“不过几个时辰,已将近黄昏?”
一阵沉默,连珂怡也觉察了气氛的怪异,给自己捏肩按摩的小手也停下,愣愣看着眼前神色凝重的三人。
“暖黄烛光谁剪了一晚,门前石阶泪多了几行,谁推开了那雕花的窗,怕你漏看引路的沉香,雨落隔岸,河过忘川,沉默的船家,你渡谁过江,曲水弯弯,陌上谁家,点灯的姑娘,他回来了吗————————”
凄厉悠远的歌声逐渐回荡,夹杂久远的哀怨和压抑的悲。
歌声的穿透力极强,内心的苍凉,如白色,白得彻底,如深冬之雪白得寒冷至极,透彻心扉。
珂怡眼里全是恐惧,一张稚嫩的小脸吓得欲哭无泪,却也不敢言语,整个人瑟瑟发抖。
顾晟和宁弘凝神细听,面容不为所动。
唯独昭娣,同样喜行不于色的倾城娇颜,一双瞳人剪秋水,竟滑落了几滴泪。
她平静的面容,不解抬手,抹着脸上泪珠。
宁弘低头,眉心微皱,担忧看着她。
纤手指头上的泪湿漉漉,如此清晰,她依旧平静的面容,略带潮湿的眼眶,灵动楚楚,纳闷回望宁弘。
宁弘伸出手,刚握住昭娣那沾满泪水的柔荑,四周薄雾渐起,更有愈发浓郁之势。
“不好,你们要小心。”
雾气朦胧缠绕着四人全身,见宁弘面前升腾起一片白雾,昭娣一手正欲抓他,不想同时他的手在猛然握紧自己后。
突然松开。
一手抓空,再看去,并无一人。
回首转身,白茫茫一片。
四周再看不见景象,突兀一片浑身许娆的白茫茫,刚抬起脚步,又收回。
她不敢再随意乱走,孤零零站在那里,想喊,又发不出声音,眉眼里已经是逐渐复生的恐惧。
深呼吸,控制不住的屏息,忍不住脚步一顿一顿,慢慢往后退去。
腰腹一阵被勒制住的束缚感,低下头只见雪白的缎带,未回首,娇躯一震,整个人被牵扯,往后拽去。
“砰——————”
被牵扯数几步,最终脚下一空,重重后仰摔下。
侧身卧倒,肩膀胳膊一阵酸痛,她来不及感受痛楚,只坐起身,竟是一处山洞。
山洞壁山石嶙峋,却不知为何一直流淌着水,整个山洞里湿漉漉,甚是昏暗。
正瘫坐在地上,打量四周。
“可人儿,你来了。”阴阳怪气,娘里娘气的声音响起。
昭娣猛然回头,不顾浑身的剧痛站起身,眼前不过,岁月沧沱年过半百的老头。
“昭娣初次历练,幸会,幸会。”她处变不惊,每句话说的慵懒缓慢,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一声冷哼,花白的发丝凌乱,梳起的发鬓也乱糟糟的,爬满皱纹的脸上,唯独那一双眼,霎是精明,眼若饥鹰.甚是如潭。
他端坐在山石雕刻的椅子上,那姿态却与一身狼狈的气质极为不符。
只是敛下眼眸不言语。
下一秒,不知从何处来的人,一左一右架住昭娣的胳膊。
昭娣挣扎几番无果,不再反抗,眼见着自己被强行带走,也不留念,只回首,对敛眸似是昏昏欲睡的老人笑道,“您的招数,可别让我失望。”
那灰暗的眸子一顿,凝聚异光抬起,紧盯她。
绝美的侧颜,莞尔一笑。
垂下妖媚星眸,蓦回,香肩流下,到那嬛嬛宫腰的长发,玉指轻抚,柔而不腻,青丝萦绕一股玫瑰冷香扑鼻而来。
清风,久飘逸,随风摆,三千情丝拢人心。
山洞似建造的宫殿,辗转几处,偶有石壁边悬挂的烛火,依稀点亮。
通过一条小道,随即漫步走上极为不平整的嶙峋台阶,漫长的台阶,婉转向上延伸。
走到尽头,只见孤零零的四方天地,周围仍是嶙峋的石壁环绕,突兀地,立着四方东西。
这东西像是硕大的监狱,被蒙上一层同样更大的银布,刚抬步要往那走去,不想左臂生疼,被紧拽回去。
带着丑陋面具的二人,一身黑披风包裹,看也不看,转身下了阶梯。
空荡荡的四周,昭娣环视一圈,眼眸犀利,心下盘算着,迅速朝阶梯口跑去。
“嗖——————————”
嶙峋山壁的小孔,飞射出一条藤蔓,缠绕几许,勒住昭娣手腕,不长不短,刚好让她踏不出去。
面不改色,另一手挥出匕首,刚抬起正欲划去,另一嶙峋山壁小孔间飞射利箭。
不偏不倚,刚好划破昭娣手腕,吃痛的松开了匕首。
掉落在触不及的地方。
她再不敢轻举妄动,狐疑打量四周,只觉有人暗中观察,一手摸着伤口,台阶传来稳重的脚步声。
一慈眉善目的婆婆,捧着锦盒前来,对她轻笑,“姑娘,上妆了。”
昭娣不语,眼见她慢慢走进,领着自己坐在一旁粗糙的石桌上。
她一边替昭娣化着妆,点缀珠钗,一边喃喃,“生在皇宫的女人,到底是命好。”
拿起木梳,轻轻梳理昭娣的发丝,“皇朝恩怨,作为女子,何必较真,不如择一君王,恩宠盛世伴他,亡国另择高官之主,多好。”
“可大将军要的,偏偏就是谋得了权,又摸得人心的嫡系,不是吗?”昭娣直言不讳,眼里凌厉盯着她。
那手一顿,垂下的眼眸若有所思,隐藏着别样的情绪,又缓和笑道,“姑娘,莫轻易猜测他人心思才是。”
“只怕是,将军一直以来的野心,被我逐渐洞察。”她微仰起头叹了口气,言语缓慢悠悠。
自打入了将军府,昭娣一直不解,府中看似远离朝堂于长安城甚是世外桃源,可府中规矩却处处紧贴当今国局。
尤其此番历练,像是培养人手,将军已是功高盖主,自己即为皇后,不该再有所过分担忧。
只怕是,将军野心,离经叛道了。
扶绅翎还未被控制,游荡长安城实为忧患,眼下虽与金辽国达成协议,尚还未慕枫夺得新主之位。
再插手一将军府中的竺天瑞,棋局,愈发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