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虎子躺在炕上辗转反侧。
三郎几次被他折腾得响动吵醒,迷迷糊糊嚷道:“二哥你折腾什么呢?”
刚又要睡着,身边人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婉儿的脸能好吗?什么时候好?会不会留疤啊?”
“你怎么跟那丫头问一样的问题?都说了能好能好,怎么不信呢?”
三郎气恼得将被子拉上蒙着脑袋不再搭话。
虎子一直回响着白天婉儿和秋姨说的话。
她就这么在乎这段姻缘?卓昱真的会因为此事拒了这门亲吗?
肖大郎在昌化收了两车粮食,即刻送往临安城,回到祠堂巷已经是三更天了。
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些动静,睁开眼吓得魂不附体,一片漆黑中虎子坐在一旁,两只眼睛注视着他。
“你个臭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里干嘛?”
这一吓顿时睡意全无,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虎子拉起大郎问道:“哥,你给我讲讲卓昱吧!”
肖大郎揉揉了眼,心想那日劝了他半宿还以为听进去了,死心了。
这半个月都没有,怎么又提了?
“作为兄长,我自然希望你能娶到心爱之人,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回到那年,阻止婉儿上京,这样你们说不准真能结成良缘。可事已至此,无力挽回。回来前上王府接婉儿的时候,王爷说等卓昱领了战功回来,陛下会为他们二人赐婚……”
“哥,我知道,你不用再跟我说这些。”
“那你是?”
“我今日误伤了婉儿,一张脸又红又肿的。她害怕破了相,卓昱不肯要她了。”
肖大郎虽然跟卓昱没见过几次,但此人在京城中妇孺皆知,还有一次遇上蹴鞠大赛,那风姿赢的满堂彩。
但至于说会不会因为婉儿的容颜拒婚,这个他还真不清楚。
不过看卓昱外表相貌堂堂温文有礼,也不像见异思迁之人。
几天后王婉儿脸上的红肿倒是消了,一张脸青一块紫一块,还一碰就疼。
云屏有些忍不住打趣儿道:“姑娘,您如今这副模样,恐怕是到王妃跟前也认不出你来了。”
婉儿也不出门了,这副样子实在太丑了,怎好意思出去见人?
就在屋里每天捧着铜镜看,喝药擦药只盼着能快点好起来。
杜南秋夜里住在肖克岚府上,白天也会到祠堂巷来看看婉儿。
午后杜南秋从王家宅子出来,门口被肖大婶拉进屋。
肖大婶看看院子里,没人关上门悄悄问道:“怎么样?你问了没?”
杜南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道:“对婉儿来说,虎子就是亲哥哥,她可从未有过那心思。”
那天杜南秋刚到临安,俩人回祠堂巷上街碰到张婆子,肖大婶又问道帮虎子物色媳妇的事。
张婆子抱怨着:“你家虎子嘴也太叼了!说什么要既温柔又活泼善解人意的,像婉姑娘那种。老婆子我这些天腿儿跑细了也没找着,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你们家这喜钱我怕是挣不了。”
于是肖大婶求杜南秋来问问婉儿对虎子的意思。
大郎三郎都订亲了,这二郎的媳妇在哪儿?这几年对着来说媒的婆子这也不行那也不对。
虎子是杜南秋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也实在觉得可惜。
她也见过虎子那年为了上京城找婉儿,结果流落苏州街头的事。
“当初……婉儿和三郎的事你就不该让我去跟王妃说。还不如直接说是与虎子定的亲,这样岂不好?”
说起这个肖大婶更是悔之莫及,当时只想着赶紧把三郎和那姑娘的亲事定下,碰巧杜南秋准备上京就提了嘴这事,全然把虎子忘了。
杜南秋昨夜里跟官人说起这件事,花岱延更是左右为难。
花岱延的堂姐是卓天曜的母亲,这么算卓昱还叫他一声小舅爷。
这一个是外侄孙子,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至交之子,帮哪头都不对。
便扔下句话,婉儿愿意跟谁那就是谁了。
还劝导杜南秋跟肖大婶少掺和,人家战胜后回京瞧着都要订亲了,别再生出些是非来让两个孩子闹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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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月来城中总发生少女离奇失踪,城中搜遍毫无线索,虎子带人到附近村落看看。
在石东村遇上之前抢粮食的那伙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以前他们抢粮食大不了打一顿把粮食送回去,这回抢的可是人,简直目无王法。
贼头远远看见虎子,将人抓上马车扬鞭逃去。
虎子一个顿足上了马车,持刀逼迫贼人停下。
交手间马车翻了,那伙贼人四散开朝着不同方向逃走。
马车里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姑娘,狼狈地出来道谢:“谢谢肖捕快。”
“没事吧?赶紧回去。”
虎子扔下话瞬间窜进了丛林里。
一个山贼跑了没多远被截住,打他是打不过虎子的,一心想逃。
仅两招长刀就上了脖子。
“城中失踪的人在哪儿?”
那人吞吞吐吐,趁着虎子没注意一把土灰扔他脸上赶紧又跑。
跑几步还不忘回头看虎子有没追来,一下头转回来时,一把银剑从前方刺过来。
虎子赶来时那山贼已经被人拿下。
瞧着眼前的人高八尺有余,身着白袍战衣气宇轩昂,手上长剑闪着微弱的银光。
后面的几个捕快这时也跟过来了,五花大绑将贼人押走。
没走多远虎子回头看,那人走向路边的军队,一伙七八个人,个个高猛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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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安收回来,下一战要打漳州了。
军粮补给跟不上,袁钧也不敢轻易发兵。
从闽东江浙送来的军粮回回半道上让人劫下,特命卓家父子上临安押送军粮。
原本是让卓昱去的,卓天曜伤还未痊愈。
但卓天曜担心儿子涉世不深路上遇若贼匪无法对付,请求一道同去临安。
卓天曜见迟迟归来的卓昱问道:“你去小解怎么这么久?”
“碰到几个捕快抓人,看了会儿。”
“走吧,就快到了。”
半个时辰后卓天曜带着人马进了临安城,州府衙门外肖克岚携几位官员出来迎接。
花岱延这些天也在临安公务,许久未见嚷着今晚爷几个定要喝上几杯。
长辈们寒暄,卓昱至肖大郎跟前询问婉儿的下落。
还有两州的军粮在路上,肖克岚估摸着明后两日就能到。
等见礼告辞,卓昱跟随肖大郎来到祠堂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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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院子里,执棋正翻晒着婉儿的草药。
肖大郎见屋里没人,问道:“你们姑娘呢?”
婉儿在房里待了十几天就快憋出病了,今早画楼好说歹说才把她拉着上城外河边散散心去。
脸上淤血渐渐散去,颜色也浅了些,看着不像头几天那么吓人了。
婉儿没在,肖大郎领着卓昱来到隔壁,院子里肖大婶和几个老婆子正聊天说话。
肖大婶没见过卓昱,眼前一亮笑问道:“大郎你这领的是谁啊?这军爷看着挺面生。”
“卓家大郎卓昱,就是婉儿的……”
肖大郎后面的话没好说出口,肖大婶连忙起身招呼,左邻右舍的婆子见有客人也都回了。
倒上茶水,肖大婶端量着这位英姿挺拔眉目俊朗的少年。
难怪婉儿谁都不嫁就要卓昱,这简直跟说书先生口中貌美英俊的少年将军一样,真不愧是常胜将军的长子,有点他老爹的风采。
三人院中闲谈喝茶,其实主要都是肖大嫂的声音。
两盏茶后,虎子回来了。
进门见家里做这个生人,细看这不是今日抓捕贼人时遇到的那位军爷吗?
卓昱起身,两人相对无言。
“这是我家二郎虎子,你随婉儿一块儿叫虎子哥就行。”
刚回城时就被四爷爷叫过去见卓将军,还说他儿子来祠堂巷看婉儿了,火急火燎赶回来。
没想到是几个时辰前见过的,坐下跟他们一起等婉儿。
虎子端着茶碗,偷瞄着对面的卓昱,心中五味杂陈,一碗茶半天放下。
画楼和云屏把婉儿带到河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风筝。
结果半天不见风来,这风筝总是飞不高。
婉儿又想起了卓昱,不管有风无风,他都能飞起来的。
风筝没飞起来,但在河边走了半日心也开阔了许多。
马车回到祠堂巷,一下车执棋欣喜地跑来。
“姑娘,卓公子来了!”
王婉儿不信,撇嘴笑道:“执棋,怎么连你也跟她们学坏了?敢拿我打趣儿?小心回去后我让母妃罚你。”
执棋向着肖家院子边走边说:“真的,就在这边呐。”
执棋还没出声儿,婉儿侧脸已经看到院子里那个久违的身影。
“卓公子,我们姑娘回来了。”
卓昱起身回头,却只看见王婉儿仓皇的背影,紧跑着跟过去又晚了一步。
王婉儿头也没回的把房门锁上,眼下容不得想他怎么在临安?
铜镜里的脸还是有浅淡的斑块,她急忙拿出铅粉盒子遮掩,可都是徒劳根本着不住。
箱子柜子里,东找西找想看看有没什么可以解救的东西。
卓昱跟至房前敲门,婉儿没回应也不开门。
后面的肖大郎和虎子也好奇跟来,结果又被画楼拦下:“大爷二爷,隔壁喝茶歇会儿吧。”
掩上门,叫上云屏执棋一块儿到隔壁肖家。
卓昱不明白,他在南边除了打仗什么也没做,小丫头怎么又闹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