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好生大方,不像……”宁嘉徵一面挼着穷奇的大脑袋,一面冲着“王不留行”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区区松狮,不识好歹,本魁首才不稀罕。”
不稀罕才好,我才不要你稀罕。
“王不留行”埋首于小主人怀中,根本不敢看大魔王一眼。
隋琼枝将“王不留行”从耳朵尖挼到尾巴尖,以示安慰。
宁嘉徵捏了一把穷奇的大耳朵后,兴奋地道:“西洲变小些可好?最好能捧在掌心。”
穷奇看着宁嘉徵跃跃欲试的神情,想必这宁嘉徵定会将他搓圆捏扁一番。
他可是司战的上古凶兽穷奇,并非宁嘉徵的宠物。
不过宁嘉徵既然与他交.尾了,他应当满足宁嘉徵这一要求。
宁嘉徵料想穷奇大抵不会答应,因为他每回挼穷奇,穷奇皆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也是,毕竟穷奇并不是寻常的毛茸茸。
岂料,眨眼间,他掌心多出了一团毛茸茸。
穷奇生得威武雄壮,双腿变成寸许长后,瞧来玲珑可爱。
他自不会同穷奇客气,左右穷奇舍不得吃他,遂戳了戳穷奇的肚皮,又低下首去,猛吸一口。
穷奇由着宁嘉徵吸,生无可恋。
倘使被父亲知晓,他正被凡人吸,不知父亲会是怎样的反应?
隋琼枝嫌弃地道:“娘亲,阿兄看起来不太正常,像是在吸食芙蓉膏,我们须得离他远些。”
说归说,她仍是为阿兄依旧是三年前的模样而欣喜不已。
她尚且记得阿兄被奚清川逼着,险些在灵堂自.渎的情状,亦记得阿兄被奚清川剜出内丹后,丹田处鲜血殷殷的情状,还记得阿兄被奚清川所迫,涂脂抹粉,身着女装的情状,更记得阿兄昨日一身凤冠霞帔的情状。
若非爹爹的大仇未报,若非自己与娘亲被当作了人质,阿兄恐怕会自寻短见。
她想象不出,亦不敢想象阿兄这三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奚清川丧尽天良,必然千方百计地折磨阿兄。
片晌,宁嘉徵揉捏着穷奇,望向娘亲与小妹,郑重其事地道:“这九天玄宗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尽快离开吧。劳烦你们祭拜爹爹,重建重华楼。”
隋琼枝发问道:“阿兄,你不离开这九天玄宗么?”
宁嘉徵摇了摇首:“我尚且不能离开九天玄宗,亦无颜面祭拜爹爹。待诸事了结,我自会回重华楼。”
见隋琼枝还要再言,他柔声道:“琼枝,听话。”
隋琼枝瘪了瘪嘴巴:“嗯,我听话,阿兄……”
她抱了抱阿兄:“你定要早些回重华楼,纵然你一事无成,爹爹都不会责怪你的,你别对自己太过严苛。”
“嗯。”宁嘉徵催促道,“你们快些收拾收拾吧。”
——穷奇曾说过魔尊兰猗将会现身于九天玄宗,娘亲、小妹以及“王不留行”离开九天玄宗会安全些。
“没什么可收拾的,三年前,我们双手空空地来了这九天玄宗,三年后,双手空空地走便是了。”隋华卿注视着宁嘉徵,一字一顿地道,“徵儿,多加保重。”
“娘亲毋庸担心我。”宁嘉徵把玩着穷奇道,“有西洲在,我定安然无虞。”
隋华卿叮嘱道:“徵儿,你并非女子,那处原就不可用于交.合,必须节制些,勿要放纵,过多无益。每回云雨过后,定要弄干净,否则,你怕是会生病。”
宁嘉徵猝不及防,顿时面红耳赤,乖乖巧巧地道:“娘亲,儿子记下了。”
隋华卿又对穷奇道:“西洲,我便将徵儿交付于你了,劳你看顾徵儿,切勿让别人欺负他。”
穷奇从宁嘉徵掌心一跃而下,化出人形来,正色道:“放心。”
作为母亲,隋华卿如何放心得下?
她叹了口气:“徵儿贪吃,爱玩,爱闹,有时候脾气不好,望你勿要同他置气。你们虽不是真正的夫夫,但到底是露水夫夫。夫妻间的相处之道是互相体谅,互相包容,想来夫夫间的相处之道亦然。”
嬴西洲瞧着宁嘉徵,言简意赅地道:“嘉徵很好。”
短短四个字教宁嘉徵更害羞了些。
“我与枝儿这便走了。”隋华卿看都不看地上的奚清川一眼,转身走在了前头。
奚清川正含着自己的男性尊严,面色涨红,难受得流出了泪来。
隋琼枝狠狠地踹了奚清川一脚,方才抱着“王不留行”,跟上了娘亲。
宁嘉徵与嬴西洲一道送别隋华卿,隋琼枝以及“王不留行”,一直送到了山脚下。
宁嘉徵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尚未为他们介绍,遂指着嬴西洲道:“娘亲,小妹,他唤作‘嬴西洲’。西洲,我娘亲唤作‘隋华卿’,小妹唤作‘隋琼枝’,爹爹与世间其他男子不同,不认为女子低男子一等,亦不认为孩子须得跟爹爹的姓,所以我跟爹爹的姓,而小妹跟娘亲的姓。我爹爹唤作‘宁重山’,我的家名为‘重华楼’,‘重华楼’便是从‘宁重山’与‘隋华卿’中各取一字。”
嬴西洲陡然觉得自己正同宁嘉徵谈婚论嫁,不然,宁嘉徵何故说得这般仔细?
宁嘉徵接着道:“这毛色黯淡,毛量稀疏的松狮唤作‘王不留行’,擅长恩将仇报,我为她取了这么霸气的名字,她居然连毛毛都不让我碰。”
我油光水滑,蓬松丰盈。
“王不留行”不满地冲着宁嘉徵“汪汪汪”,一触及宁嘉徵的视线,即刻认怂了。
宁嘉徵伸手去摸“王不留行”,不出意料地被“王不留行”躲过了。
待他大功得成,定教“王不留行”来不及躲。
嬴西洲心道:为何嘉徵执着于摸“王不留行”,难不成吾的手感及不上“王不留行”?
隋华卿实在放心不下:“徵儿,娘亲不如留下可好?”
“不好。”宁嘉徵矢口拒绝。
“那本女侠留下保护你吧。”隋琼枝豪气干云地道。
宁嘉徵取笑道:“你这女侠还得好好练练。”
隋琼枝气鼓鼓地道:“阿兄,你看不起本女侠是会遭天谴的。”
“是么?”宁嘉徵东张西望,“天谴呢?”
天上应声打了一记闷雷。
隋琼枝志得意满地道:“本女侠言出法随,不是你这等凡人能诋毁的。”
宁嘉徵点了点隋琼枝的鼻尖,失笑道:“是,隋女侠你言出法随,娘亲便麻烦你照顾了。”
隋琼枝骤然眼泪汪汪:“我不想离开阿兄。”
宁嘉徵为隋琼枝揩去眼尾的泪珠:“我有我要做之事,琼枝亦有琼枝要做之事,我等着看琼枝重建的重华楼,一定远胜从前。走吧。”
嬴西洲变出了一驾马车来,又将一叠银票塞进了隋华卿手中。
隋琼枝打趣道:“哇,阿兄,你这夫婿当真是出手阔绰,你攀上高枝啦。”
宁嘉徵固然不反感与嬴西洲交.欢,但他并不心悦于嬴西洲,更不准备与嬴西洲天长地久。
是以,嬴西洲算不得他的夫婿,该算他的姘头。
但嬴西洲的体贴,他是受用的。
他不反驳小妹的话,笑吟吟地道:“快些走吧。”
隋华卿与隋琼枝上得马车,一起朝着宁嘉徵挥手:“再会,保重。”
隋琼枝还抓着“王不留行”的右前爪朝着宁嘉徵挥了挥。
宁嘉徵亦朝着她们挥了挥手:“再会,保重。”
眼见马车渐行渐远,再也看不到娘亲与小妹的眉眼了,他不由自主地拔足狂奔。
经过三年的磋磨,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却马上生离了。
但生离总比死别强,总有相见的那日。
嬴西洲将宁嘉徵揽入怀中,抚摸着宁嘉徵的后脑勺道:“莫哭,莫哭。”
宁嘉徵哭了一阵,方才抬起首来,展颜笑道:“西洲,多谢你。”
“不客气。”嬴西洲直白地问道,“是吾的手感好,抑或‘王不留行’的手感好?”
宁嘉徵忍俊不禁:“西洲是在与‘王不留行’争风吃醋么?”
嬴西洲困惑地道:“这叫做‘争风吃醋’?”
宁嘉徵肯定地道:“嗯,这就是‘争风吃醋’。”
“既是如此,吾承认自己在与‘王不留行’争风吃醋。”嬴西洲咄咄逼人地道,“所以,究竟是吾的手感好,抑或‘王不留行’的手感好?”
宁嘉徵佯作苦恼:“我尚且判断不了。”
嬴西洲自信满满地道:“定是吾手感好,嘉徵且随吾回房,吾让嘉徵好生感受感受吾伟大的手感。”
宁嘉徵心下暗笑,面上一本正经:“好。”
那厢,奚清川一番努力后,终是将其中一丸吐了出来,他正欲将余下一丸吐出来,却不想,竟然不慎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口中那物刺入了咽喉,使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恰是这时,他耳尖地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算算时辰,应是给隋华卿与隋琼枝送晚膳的老仆来了。
不管他现下如何狼狈,只要重获自由,定能东山再起。
兴许他还能寻得名医,将一根、一丸接上。
至于目睹了他惨状的老仆,到时候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