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米之外,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丽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了街头。
错落着诸多广告牌与霓虹的街头,像是一幅被精心设计的油彩画,呈现出一片鲜活生动的景象,吸引着不少游客前来观望。
但这一片人人喜爱的景象却没有被陆庭筠看在眼里。
于芸芸众生中,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凝视着对面男人的秦姣。
今天的她,穿着最衬她肤色的香槟色,混杂着霓虹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折射出一段段暖光。
没了昨晚的张扬,今天的她温柔得让人无法不放在心上疼。
“少爷,秦小姐就在前面的咖啡厅,需要我去将她请回来吗?”
莫寒自知这件事是自己疏忽,不敢狡辩,只能尽量挽救。
“你留车上。”
陆庭筠冷淡落下这句话,径直下车。
一席红色大衣的他,一下车便成了大街上最耀眼的存在。
除开他本就极盛的姿容与不可侵犯的贵气,他身后还跟着四个体格彪悍的保镖。
那些保镖与明星艺人的私人保镖不同,周身都散发着凛凛杀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想要驻足欣赏的路人,被他们的眼锋一扫,心头一颤,赶紧避开。
到咖啡厅后,陆庭筠让四个保镖守在门口,别让其他人在进来。
旋即,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门刚一开,便听到里面秦姣平静至极的声音传来。
“顾时深,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顾时深以为等到的答案会是戳心窝子去的,没想到却听到了这句话。
紧绷的神情骤然一缓。
漆黑的眸子专注地落在她身上,生怕错过最重要的答案。
而刚被推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像是被时间卡住了,愣是没再往前推。
按在门上的那只手,微微颤了一下,指节骤然失血,苍白。
皮肤下那青色的血管突突跳动,像是有情绪即将失控。
但很快,秦姣的声音又轻然传入他的耳朵。
“同时,我放下一个人,也是彻彻底底。”
顾时深心底盈满的期待,像是突然被人打碎。
巨大的失落与难过如海水涨潮般涌了上来,让他喉头发紧。
尤其是对上秦姣那风云不动的眼神,他知道,这次自己彻底输了。
秦姣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也希望顾时深能彻底放下,所以语气比先前更冷淡。
“顾时深,该说的话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清楚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所以希望你能把这个优点保持下去。不管你是不甘,还是对我心怀有愧,那都过去了。我不在意,也不想去计较,我不期望我们能成为朋友,但也不希望成为彼此的敌人。可如果你坚持这样纠缠不清,那我无法保证阿筠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顾时深的心脏抽搐得厉害。
理智上,他接受秦姣的话,认为不成为敌人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可情感上,却依然无法接受。
“秦姣,这一年里我对你做的事,就那么十恶不赦,无法原谅?”
秦姣听闻他的问话,眼神微变。
这一年的事?
怎么可能只有这一年的事!
上辈子家破人亡的绝望与心痛,她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还有,那个本该出生却没能出生的孩子……
顾时深一直盯着秦姣,没错过她眼底刹那间升起的刻骨恨意与绝望痛楚。
他心头一震。
自己给她的伤害竟然有那么多!
但仅在两个呼吸后,秦姣眼里的那些情绪便消失了。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起身,淡淡睨着他。
“顾时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单独约我,我不会再出来。”
她的冷淡,刺痛了顾时深,也让激起了他的嫉妒。
“陆庭筠个性偏执,属于黑暗型人格。现在或许会由着你,但他早就习惯了黑暗,是无法给你光明的。而秦姣你,向往自由,喜欢活在阳光下,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秦姣听到他的话,当即冷笑了一声。
随即,眼神变厉,语气也变得尖锐。
“顾时深,别说得你很了解我,我这个人没那么大的野心,也没那么大的报复。只要我爱的人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不管是黑暗,还是阳光,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
如果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不怕,硬挤不行我就将我有的阳光分给他。如果都不行,那我就陪他待在黑暗里。
只要他不放弃我,我永远都是他的人。”
顾时深一怔。
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
秦姣却不怵,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币,放在桌上。
“很感谢你给我的线索,但以后秦氏的事,我会自己查,请你不要插手。咖啡,我请了,以后也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因为被牵动了情绪,她的脑子还不由自控地回忆着上辈子的遭遇,所以她没有留意到站在门口的身影。
等到走近后,才隐约回神。
结果,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抽离的红色身影。
心脏蓦地一缩。
她几乎是立刻,就追了出去。
一眼便看到四个保镖簇拥着一道张扬纤瘦的红色身影疾行而去。
秦姣立刻反应过来,是陆庭筠。
而且,他多半是误会了,赶紧追了过去。
“陆庭筠!”
她刚出声,前面的人就停下了。
保镖们意识到后,自动朝两侧站,把中间的位置让出来给秦姣。
秦姣这才一步冲到了陆庭筠身前。
但他却不肯回头。
“陆庭筠,我今天来见……”
“上车吧,回家了。”
秦姣正要解释,却被他打断。
他的声音有些低冷,带着明显的回避。
秦姣有些难受,但也不想跟他在街上起冲突,便主动上前去拉他的手。
触及满手的冰冷后,她的心一惊,怎么那么凉?
陆庭筠此刻的心头翻涌着浓烈的情绪,它们疯狂交织着,冲撞着他的防御,叫嚣着想要冲出来吞噬他的克制与理智。
神经为了抵挡这种失控,被扯得发痛。
可察觉掌心的温暖与柔软后,他整个人蓦地一愣。
那些情绪像是被什么拴住了,退潮般回落。
直至上车,他也没舍得甩开掌心那唯一的温暖。
顾时深慢一步出来,正好看到秦姣带着笑,主动握住陆庭筠手的那一刻。
漆黑的眸子像是被什么烫到了,立刻转移了视线。
看着已经落幕的夕阳,他想起了秦姣曾经也这么主动接近过他。
那时他正忙着焦头烂额,秦姣在楼下等了他很久才见到他。
一上来后,就献宝似的把自己亲手炖的甜品放在他桌边,期待又紧张地望着他。
“时深,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当时的他根本没心思应付她,语气甚至还有些迁怒。
他说,“我从不喜欢吃甜品。”
那时,她眼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了,连带着神采奕奕的小脸都变得落寞。
可她很快又振作了,笑着道:“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学着做。”
他厌烦她的不知进退,直接喝道:“只要你做的,我都不喜欢,你可以走了吗?”
他虽冷淡,但很少这样出言伤人。
唯有秦姣,是他曾肆无忌惮伤过的人。
从前不曾在意的小事,如今想来却是蚀骨惊心。
她,是真的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