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时间已经不早了，您是要继续忙，还是我送您回家？”

挂断电话后。林铮立刻去敲了顾时深的办公室门。

里面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哑出声，“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林铮听闻他沉哑的声音就知道他状态不对，不放心现在走，于是又道：“顾总，之前楚小姐来电话了，说有事找您，让您给她回话。”

里面的人又沉默了。

林铮还想说什么，但也察觉到顾时深现在并不想说什么，只好先走。

但走之前，他还不忘给傅劲川打电话，让他劝劝顾时深。

傅劲川没想到顾时深还会干这种把自己关起来的事，一下就震惊了，忙不迭地回答，“好，我这就去过去。”

外面终于恢复了安静。

顾时深坐在一片幽暗的环境里，入夜之后的城市落入一片灿烂的灯火中，看起来热闹万分，实际上也是各自为火，没有任何温度。

傅劲川赶到顾氏的时候，直接拿着林铮给他的工作卡一路直达了顾时深的办公室。

在推开门时，他已经想好了千百种劝慰顾时深的办法。

但推门后，看到一道站在窗口，似是要嵌入炫目夜景中的清冷身影，那些劝慰的话一下就说不出来了。

虽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以及一片幽暗的环境。

但那道身影却在恢弘的夜景下，显得清晰冷静。

地上也没有任何的碎片与狼藉。

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手忙脚乱。

他觉得自己的绝好口才一下没了用武之地，有些遗憾地说，“小深深，你这是下班不回家，留在公司看夜景？”

整个办公室都被昏暗的幽光占据，除了窗前能依稀看得清楚，其他的都不太明晰。

傅劲川走进去后，径直朝顾时深那边走去。

走近后，闻到的烟味更浓，一眼便看到了明灭在顾时深指尖的那抹猩红。

“小深深，你这是怎么了？以前跟顾氏的老人斗智斗勇也不见你那么抑郁，怎么这会儿还把自己关起来了？”

窗前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融入了夜色。

傅劲川深知他的脾性，便摸索着开了灯。

明亮的灯光从头顶倾斜而下。

这时，他才看到顾时深并不是面朝窗户，而是整个人靠在了窗户上，将偌大的夜景当做了背景布，孤冷地伫立着。

他被吓了一跳，赶紧把顾时深拉回来。

“老顾，你这是怎么了？是公司出事了，还是你出事了？”

这句话成功将顾时深从某个迷雾中拉回。

他轻轻抬头，明亮的灯光正好从四周聚拢投影入他的眼底，在眼底聚成了一团亮光后，也照亮了被藏匿在黑暗中的血丝。

此时的他，双眸染红，眉目冷厉。

像极了一头被束缚却挣扎不得的困兽。

“你来做什么？”

因为许久没说话，他的声音十分暗哑。

傅劲川心头跳了一下，这嗓音，怕是抽了一下午的烟。

但他语气却没变。

“除了来看你，我还能来干什么？”

顾时盯了他几秒，道：“那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我走什么！你这状态太吓人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

顾时深没看他，语调仍然冷漠。

“我没事。”

“没事个p，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你这样我能不清楚？你都这样还没事，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大事？你告诉我，是不是为情所困，爱而不得了？”

顾时深没说话。

抬手吸了一口烟后，缓缓将烟吐出。

他吐得很久，像是要将郁结在心的某种情绪吐出来。

“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所认知的事，与事实截然相反，让你活在了一个谎言里，你是选择追查到底，还是得过且过？”

傅劲川立刻被这句话里的深意难住了。

“你这是什么假设？我不是很明白，要不然你直白点跟我说？”

顾时深猜到是这个结果，冷声道：“给不了建议，就别烦我。”

傅劲川听闻这句话，突然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了。

“老顾，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就是陷在谎言里的那个人吧？”

顾时深没回答，直接摁灭了烟蒂，随手将烟灰缸放在了窗台下的木桌上。

但整个人的气势却比先前还有沉寂，冷漠。

傅劲川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就来劲了。

“而这个谎言，是不是跟那个故意在我们面前把秦姣塑造成了虚荣自私的人有关？”

不得不说，傅劲川虽然平时不大靠谱。

但关键时刻，还是有急智的。

顾时深这才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的答案是什么？”

傅劲川有些头疼地揉了一下额头，“我的智慧都用在推测你的意思上了，这会儿我也没什么答案。”

看顾时深的眼神又冷了，他又找补道：“不过我觉得你如果发现了这是谎言，那就要去找寻真相，让自己回到现实。你现在既然知道有些事是有人故意让你知道的，那为什么不去问问对方的用意呢？说不定能更快找到真相。”

顾时深垂眸，“即使事实很残酷，也必须要寻找？”

傅劲川想把问题完全接不住这个哑谜了，勉强道：“太残酷，那就还是不知道好了。”

顾时深却像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谜题，立刻又提出了下一个反问。

“可不知道的话，很有可能一错再错，最后错失接近真相的机会。”

傅劲川被这种毫无根据的脑侧打昏了头，一下捂住脸，有些崩溃道：“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顾时深蓦地一怔。

好半晌都没说话。

傅劲川看气氛又僵住了，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老顾，你要是想不到办法，那就先别想，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个饭吧？说不定把饭一吃，你就有灵感了。”

顾时深没接话。

转过身去，整个人都面向了璀璨的灯火。

那那片璀璨，却硬不入他的眼底。

傅劲川见他不动，头疼地叹了口气，然后走上前安慰道：“小深深，先别去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跟你说说开心的事，这两天我帮你试探了一下秦姣的态度，我发现她对你不是完全没有情。”

一直沉默的顾时深倏地抬眼，漆黑的眸子瞬间卷起了雪刃般的暗光。

“你做了什么？”

傅劲川被他稍显锐利的眼神扫得莫名心虚，磕磕巴巴接道：“我……我也没做啥，就是这些天以你的名义……每天都给秦姣送了一束花……”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顾时深的脑子突然想起秦逸说不让自己打扰秦姣，还让他不要去做没必要的事。

之前他没在意，这会儿听了傅劲川的话，他立刻就明白了。

“谁让你做的！”

现在秦姣巴不得跟自己撇开关系，误以为自己与楚嫣不清不楚，印象正差着，他竟然背着自己去送花，这不是把渣男的标签往自己脸上贴吗！

难怪，秦姣把手机都关机了。

傅劲川看他真的生气了，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一下就不敢说话了。

但看顾时深要走，他又赶紧追上去，“老顾，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我没想到秦姣会关机……”

顾时深拿起外套和手机，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