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夏带着疑惑走到敦亲王厉肃身旁,问道:“王爷,这份供状里为何没有提到已死的平郡王厉云彦?”
火光下厉肃的神色冷峻极了,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反而一旁的元峙开口了:“问了半天了,他不肯说。”
元峙和厉肃已经在这待了好一会儿了,在他们进来之前,何元卫该吐的其实都已经吐的差不多了,但奇怪的是,无论他们如何审问,何元卫就是咬定了没有帮厉云彦作弊,一问三摇头,还说不认识厉云彦。
常夏看了一眼手中的供述,又看了看几乎昏死过去的何元卫,心想,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扳倒何家了,供不供出一个已死的平郡王,倒还真不要紧。
但是,他看了一眼厉肃的神色,暗想,这位亲王做事最是严谨较真,何元卫要是一直不说,这事儿还真有的磨的。
果然,厉肃出声了:“把他泼醒。”
狱卒领命,提了一桶水就朝着何元卫泼了过去,如今是深秋的季节,水泼在身上简直与酷刑没什么分别,寒气直逼骨髓,何元卫一个激灵,咳嗽了两声,醒了。
他清醒后,抬眼看去,还是刑部大牢,还是审讯的场景,还是这些人,没意思极了,眼睛转了一圈,他又低下了眼帘,倒吊着手,一副任人宰割,生无可恋的样子。
元峙代厉肃继续开始审讯:“何元卫,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帮助厉云彦作弊的?”
回答元峙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元峙:“代替厉云彦进去考试的人是谁?”
还是一片死寂。
元峙:“你说你不认识厉云彦,可是就我们的调查,厉云彦死后你还去他府上吊唁了,并且在那里待了不短的时间。”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何元卫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他声音虚弱地道:“梨园的票友都去了,我跟着去吊唁了一下,能说明什么呢?”
“那你的意思就是认识厉云彦了?你刚才的话是不是在说谎?”
何元卫又不说话了。
元峙问不下去了,这些问题,他来来回回问了好几遍,何元卫就像石头疙瘩似的,就是撬不开嘴。
“王爷,你看这……”元峙没了办法,偏头请示厉肃。
厉肃鹰眸扫过何元卫,又看向那供述,低眸思忖,他不知道何元卫为什么如此执着,何元卫不开口,厉云彦已死,那最后一个替考人始终找不出来……
忽然,他转头问元峙:“梨园和平郡王府去查过了吗?”
元峙一愣,随后答道:“案发的时候就去过了,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厉肃蓦地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元峙在后面冲着他的背影大喊:“王爷,王爷,你去哪儿啊?”
回答声远远从大牢黑沉沉的甬道传来:“去梨园……”
梨园。
梨园其实不是园子,而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坊市,这里面汇集了大夏各地来京谋生的戏班和优伶,剧种繁多,人员庞杂。
虽然前阵子“白娘子”厉云彦的死堪称梨园巨震,梨园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去平郡王府吊唁了,但吊唁过后,这事儿好像就如晓风过境。梨园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
厉肃和骆逊踏进梨园街的时候,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不断地从各个戏楼里传出,嘈杂繁华的厉害。
厉肃偏头问骆逊:“厉云彦生前在那个戏班子唱戏?”
骆逊:“升平戏班。”
厉肃:“带路。”
骆逊挠了挠头:“殿下,我……我也是第一次来梨园,也不知道升平戏班的门儿往哪儿开,带……带不了路。”
厉肃:……本王要你何用!
无奈,二人只好一路看一路找,终于在一个拐角,不大起眼的地方看到了生平戏班。
门是大敞开的,但里头却似乎很安静,只有左右两边其他戏院不停飘来的唱戏声和喝彩声。
一个提着鸟笼路过的毡帽老头看他们站在门口,随口问了一句:“来听戏啊?”
厉肃和骆逊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毡帽老头:“那你们站错地方了,”说着毡帽老头抬手指了指四周,“那儿,那儿,还有那儿,都可以听戏,你们去那些地方听吧。”
骆逊疑惑:“老大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升平戏班倒了吗?”
毡帽老头摆摆手,道:“没倒。”
骆逊不解:“那是怎么回事?”
“他们家撑场的台柱子‘白娘子’,就是那个平郡王厉云彦前阵子死了,这生平戏班从前都仰赖他维系,听客也都是冲着他去的,这人一死,升平戏班自然就唱不下去了,”毡帽老头顿了顿,又道,“我记得他们家好像很久没有开张了。”
骆逊不可思议:“一整个戏班子就因为一个人没了就唱不下去了?那要其他人干什么?”
“升平戏班本来就是靠‘白娘子’一个人草搭子,他没了,升平戏班自然也唱不下去了。”
这……
毡帽老头摆摆头,最后道:“总之,你们要是想听戏就去别家,这生平戏班是没戏了。”
说完以后,提着他的鸟笼子晃晃悠悠走了。
骆逊转回头看厉肃:“殿下,你看……我们还进不进去?”
厉肃看了一眼那大敞开的大门,冷峻道:“进。”
于是两人抬步朝内走,不过让二人诧异的是,升平戏院内,情景倒是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萧条,反而……有种喜气洋洋的感觉?戏院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骆逊:“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吗?很久没开张了还能笑的出来?不是应该哭吗?”
厉肃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这时,堂内坐着的人注意到了他们,一个脸上挂着长胡子,踩着厚底黒靴,武生模样的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可能是因为没有客人不用登台表演,他脸上并没有画上五彩斑斓的浓重,素着一张年轻的脸,配上他一幅长过胸的美髯须,显得很是违和。
他走到两人身前,眼中带笑,道:“二位是来听戏的吧,不巧,今日我们戏馆没有开张,二位两日后再来吧。”
骆逊:???
“我听说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怎么突然间又可以开张了?”骆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