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监察原本垂首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喝茶,被申高卓这一叫,喝进去的茶直接呛进了喉管,然后便是一阵咳嗽,咳得原本阴白的脸都红了。
冯监察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压下了咳嗽,不满看向申高卓道:“申大人,姑苏是变天了还是怎的?值得你这样一惊一乍。”
那衙役沉重点头,回答申高卓:“大人,是真的,现下所有人都涌去了姑苏府。”
申高卓一瞬间瘫软在位置上,心道:完了,完了,太守大人知道了,他完了……
冯监察不满申高卓忽视自己,皱眉沉声道:“申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听见冯监察的问话,申高卓看向他,恍惚道:“监察大人,姑苏真的要变天了,我……我完了,我完蛋了……”
冯监察看着申高卓一副废物样,扬了扬下巴示意身边的人把申高卓手上的那张纸取来,他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很快,那张纸递到了冯监察手上,他低头看去,随后也是腾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惊叫道:“吴家的人被抓了!”
但是与申高卓的丧气样不同,冯监察拿了纸马上就朝着外头走去。
吴家的人还不能死,吴家还不能倒,否则他没办法和京城里的那位大人交代。他必须去太守府衙看看情况,尽力保下吴家的人。
不一会儿,冯监察就已经走的没影儿了,衙役看看外头,又看了看申高卓,小声道:“大人,您不跟着冯大人去看看情况吗?”
申高卓面无表情回看他:“跟着去找死吗?生怕太守大人想不起来是我包庇的吴家?”
那衙役一哽,小心地看着申高卓的脸色,又道:“可是,大人,您现在不过去,事后太守大人查起来,也还是会找您秋后算账的,如今,整个姑苏也只有冯监察能保您了……”
申高卓经过衙役这么一提醒,发现事情好像确实是这样,不会水的蚂蚱,上了船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于是申高卓揉了揉脸,又拍了两下,重新振作起精神,跟着冯监察的离开的方向,也向着太守府衙走了。
温文君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道:终于……
她款步迈出了知府衙门的门口,管家温时便迎了上来,温时刚要开口,温文君便抬手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先回府,你现在就转道儿去太守府衙探听消息,过后来回我。”
温时领命,自去。
姑苏太守府衙衙门口近十年来从未如此热闹过。听闻消息蜂拥来的人群几乎挤爆了衙门门口。
衙门里头,时不时传出悲痛的哭喊声。
这些都是来认尸的家属。
冯监察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进到太守府衙里头,兜头看见满地的尸骸也是一惊,这……这比他想的要严重太多了,吴家的人真的能保得下来么?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怀疑,这件事已经不是能够压的下去的程度了。
冯监察心底叹息:唉,能保住一个算一个吧。
太守府的衙役认得冯监察,于是走上前,问道:“冯大人,您来这里做什么?”
冯监察正了正衣冠,低咳两声,端起脸来,对他道:“带我去见你们的解太守。”
衙役不敢怠慢,连忙将人领到后衙见人。
解明杰看见走进来的冯监察有些惊讶,他站起身,拱手道:“冯大人。”
冯监察同样拱手:“解大人。”
“不知冯监察来我这儿所谓何事?”解明杰问道。
“听说大人把吴家的人都抓了?”冯监察明知故问道。
解明杰听见他问,立马沉了脸色,道:“我明白了,冯大人是要保吴家?”
冯监察面色一僵,随后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解夫人误会我了,我没有要保吴家的意思。”
“那冯大人到底是为何事?”
冯监察负手在后,道:“我也是看见了大人张贴在外头的榜文,心中气愤不已,我身为监察,理所当然应当对此事表示关切。”
解明杰将信将疑:“真是如此?”
冯监察:“自然是如此。”
“既是这样,那本官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到时候案子开审,本官为大人设一座,冯大人列席旁听就是。”
冯监察对解明杰一拱手,道:“那就谢过解大人了,只是……”
“只是什么?”解明杰虽然面上没什么异常地问他,但内心不由得嘀咕,这东厂的番子怕不是要搞什么幺蛾子吧?不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好端端地来这里作甚?
冯监察:“只是因为此事太叫人气愤,洒家心中怒气难消,所以想去大牢里亲自教训吴家人一顿,不知大人是否可以准许?”
解明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不许。”
冯监察暗狠:……我都说出这种理由了,还不让我见见吴家人对对口供?那我还怎么捞人?岂有此理!
解明杰不知冯监察心中所想,他只是道:“滥用私刑是犯法的,本官建议冯大人还是将心中愤怒压一压,等案子审完了,吴家人随便大人处置。”
冯监察:……等案子审完,黄花菜都凉了,洒家还不得被京城的那位大人骂死,你搁这儿忽悠傻子呢!
最后冯监察还是没有见到吴家人。解明杰这边准备就绪后,吴家大案便拉开了公堂审理的大幕。
因为镇北侯世子秦沐另有事不能前来,所以秦凤华便代替哥哥秦沐列席副审席。
解明杰一拍惊堂木,宣布升堂。
吴家人被带了上来。
吴老太爷白头发散乱,身形狼狈地跪于下首,而吴夫人李氏也不遑多让,她发钗歪斜,蓬头垢面,衣衫凌乱,脸上充满了害怕惊悚之色,与先前那个在吴府门前和秦凤华公然叫嚣的女人判若两人。
解明杰:“吴定、李氏你二人可知罪。”
吴定是吴老太爷的名字。
吴夫人李氏倏然抬头申辩道:“大人,那些孩童的死我不知情啊,我不过一个胆小的内宅妇人,这辈子都没杀过一只鸡,哪里有胆子去杀人,请大人明察啊。”
解明杰没有回应李氏的叫冤,而是微微偏头看向吴老太爷,沉声问道:“吴定,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