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你忒过无用
萧子醨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不论谁看过去,都会发觉他目光里的凉薄讽刺。
他缓缓抬眸,视线经过皇帝落到太后面上,“既然太后想要挟恩图报,偏偏我不能答应,那么不如就此别过,也不必有人嚷着要去落发修行,还是我离开的好,我与锦瑟离京,从此再不相见就是。”
萧子醨又看皇帝:“陛下,我可以即刻出发,此一去山高水远,陛下珍重。”
他说完,朝锦瑟伸出手,竟是一副毫无留恋的模样。
锦瑟迟疑着不肯动,只是直直地看着萧子醨。
皇帝惊叫着,迅捷地跳起来,扑过去紧紧拽住了萧子醨的衣袖:“阿醨,你怎能抛下朕?”
萧子醨弯唇,缓缓却又坚定地拂下了皇帝的手:“皇兄,外人皆道我大权独揽独断专横,但你最知,我对权势绝无贪恋,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份简单安宁的生活,我愿意守着锦瑟,与她一世一双人,至于旁的,我真的不在乎。”
萧子醨语气轻缓,但闻者皆知,他心意坚定不可违。
皇帝骇然,回头看了看太后,转过头又看萧子醨,抖着手道:“母后,若是阿醨走了,朕就不要这个皇位了!”
“皇帝!”太后大吃一惊。
她才不信萧子醨真的能够离开京城,权势地位,这世上哪个不爱?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但皇帝居然说出不要皇位的话来,叫她还怎么跟萧子醨争斗?
萧子醨转开头,敛去了眸中的不忍。
不论太后怎样,皇帝与他的确是手足情深。
皇帝道:“母后,您总说皇权不能旁落,可是,阿醨是朕的同胞兄弟,是朕甘愿,不,是朕无能,这才求了阿醨相助,并非是阿醨有所图,当初为了瑟瑟,阿醨打定主意要遁入空门,是朕三番五次的苦求,好不容易才让阿醨改了主意,重又回到京城,母后,您为何始终不肯信阿醨?”
皇帝这一番话,等同于扯下了一块遮羞布,将太后的心事完全地暴露出来,一时间,太后的一张脸青红交加,又是恼又是怒地瞪着皇帝,心里只是恨皇帝无用。
萧子醨一叹,目光里尽是冷冷的嘲讽:“太后居然对我猜忌至此,什么赐婚,不过是想拿捏我的手段罢了,太后,你口口声声真心恩情,不觉得太过虚伪么?我为皇兄劳心这些年,几次生死边缘游走,甚至不惜担下恶名,被天下人误解,再多的恩情也足够相抵了。”
说罢,萧子醨伸臂抓住锦瑟,大踏步而去。
锦瑟虽然迟疑,但被萧子醨大力带着,只得跟上了他的步子。
太后谋划一番,至此已是彻底地败了,懊丧之下两眼一翻,竟是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了。
郑敏箬惊叫,皇帝低呼,钱嬷嬷喊人去叫太医,慈和宫里乱成了一团。
眼瞧着太后是不大好了,皇帝心急不已,一叠声地催人,叫太医快快地来,不料太后猛地倒抽了口气,居然自己先就缓了过来。
皇帝惊喜交加,毫无形象地伏到太后身边,对着太后掉了几滴泪。
太后恨恨地看着皇帝,哑声道:“哀家这辈子要强,却不料败在你的手上,皇帝,你……”
你忒过无用!
这句话到了嘴边,被太后用力咽了回去。她与皇帝虽是母子,却总要顾忌着皇帝的面子,毕竟,皇帝是九五至尊,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见太后好转,皇帝道:“母后,不能叫阿醨走啊,旁人不知,您最清楚,这皇位本就应该是阿醨的,当年若不是阿醨主动相让,我,朕怎能……阿醨若是有贪权之心,咱们怎能有今日?”
太后愈发失望,强打精神道:“皇帝,人是会变的,原先他年轻狂妄,不屑于权势,可是这些年他大权在握,已经尝到了其中的滋味,怎能轻易罢手?什么离京再不相见,不过是吓唬你的。”
皇帝目光渐渐凝重,起身理好衣襟,郑重地跪下磕了个头。
太后大惊。
她与皇帝是亲生母子不假,可是天家的母子不比普通人,皇帝若是强势起来真要计较,她身为母亲也要忍气吞声,此刻皇帝这举动,当真是叫太后吓了一跳。
皇帝肃声开口:“母后,儿子初登帝位之时,也曾踌躇满志抱负满怀,可是事与愿违,正是父皇说过的那句话,儿子资质平庸难当大任,许多时候,儿子力不从心,竟然焦灼到食不下咽彻夜难眠,儿子心里苦啊,是阿醨解救了儿子!若非有阿醨相助,恐怕儿子会成为任朝臣摆布的摆设!更甚者,儿子会成为大沥朝的昏君!”
太后听得瞠目结舌,皇帝说得痛心疾首,又朝着太后磕了个头。
“所以,儿子求母后,阿醨不愿意的事,就不要去逼迫他了吧,阿醨是重情之人,断不会忘记母后曾经的好,就凭着过去的情份,阿醨一定会让朕稳稳地坐在皇位上,母后,您只要放开心胸,就能安享晚年!”
“你!”太后的双眼直盯盯地瞪着皇帝,仿佛要把皇帝戳个窟窿出来,“你可想过以后?你的子孙后代呢?宸王与你是手足,他们呢?隔着辈分,亲情就淡了,到那时宸王有了异心,他们如何自处?被圈禁?被斩杀?你就不曾考虑过这些?”
太后的嗓音一点点拔高,震得皇帝耳膜生疼,心意却一丝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