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妍看出了顾轻舟的拘谨无措,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盯着顾轻舟。她的眼神太具侵略性了,好似要将眼前的人,一口吞下去,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她没有说谎,顾轻舟的确有双如暖雪般明亮闪耀,又暗藏凌冽的眼眸。
偶尔她也会困惑,顾轻舟这么一个杀伐果断的人,怎么到了她的面前会如此乖顺。
“你、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顾轻舟局促的坐在那儿,任由许妍一寸寸的打量。他胸口的疑惑和苦闷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无措,以及被许妍突如其来的关注而窃喜。
有时候他也很鄙夷自己,怎么就那么容易被许妍所影响,为许妍所妥协。
——“姐姐,你是喜欢顾轻舟的对不对!”
黑猫声音尤为激动,好似终于捕捉到许妍的真正想法。没办法,许妍把自己藏的太深,无论是对顾轻舟、沈双鲤的感情,还是在朝中所做的每件事的终极目的。
没有人能看透许妍,也就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将许妍扳倒。
许妍轻笑一声,继而靠回椅背。她压下心头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舞者。
少年娇若粉桃,面微含笑。身白如玉,又似丝绸般柔软。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
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喜欢他?”顾轻舟顺着许妍的视线望去,声泛着凉意。
这么些个卖弄姿色的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许妍偏头看了眼顾轻舟,她清楚顾轻舟来醉春楼的目的,也知道顾轻舟在宫里未说出的话。
她不预备遮掩自己,便顺着顾轻舟的话,反问道:“喜欢吗?我若喜欢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的操控他的身心,使他全心全意的顺从于我。
除非我愿意放手,否则他这辈子只能乖乖的呆在我身边,任我消遣取乐。
倘使他令我不快,或是有利用、算计我的念头,把我的喜欢变成不喜欢,那他就别想活了。
你说,这样的我,有资格喜欢别人吗?这样的喜欢,算得上喜欢吗?”
与其说,许妍是在问顾轻舟,自己是否有喜欢别人的资格。不如说,她是在问顾轻舟能否接受这样的自己。
顾轻舟不傻,听得出许妍的言外之意,更明了许妍的顾虑。在他眼里,许妍好似世上最烈的酒,光是酒香就已让他醉的发昏,更别说吞咽时穿过喉咙的热辣。
他啊,不仅喜欢的无法自拔,还能从酒的后劲中,尝出几分甘甜来。
——“顾轻舟怎么不说话了?姐姐,你该不会是把他吓到了。”
黑猫以为顾轻舟开始打退堂鼓,心不由的捏了把汗。按照许妍的作风,难道不该先和顾轻舟花前月下,再一点点的驯化,让顾轻舟身心彻底顺从自己吗。
怎么一反常态的,将真实想法展露给顾轻舟。人不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接受。
顾轻舟错愕的看向许妍,睫毛微微发颤。好像他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与他的命运息息相关。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你的话,没关系。只要是你,怎样都没关系。”顾轻舟仿佛找到了支点般,重复着“没关系”。他眼里的喜欢都要跳出来,往许妍的心、眼里钻了。
他喜欢许妍,这是辩无可辩的事实。
黑猫吃狗粮吃到忘乎所以,连小鱼干都放下了。好家伙,顾轻舟这么勇猛的吗!
许妍眸色闪了闪,心弦似被顾轻舟的话拨动。她猛的起身,再三提醒道:“你再考虑考虑。”
说罢,便抱着黑猫离开了醉春楼,乘马车回了许府。
窈梨院,正厢房。
芙蕖看出许妍心绪不佳,遣散了奴仆。
黑猫跳到窗上,来来回回的踱步。无论如何,她也想不通许妍逃避的理由。
——“我搞不懂姐姐在纠结什么。顾轻舟愿意啊!他愿意被姐姐玩弄,也清楚姐姐玩够后,可能面临的下场。姐姐为什么不顺手推舟,如了他的意,也如了自己的意。”
“我若因他愿意,就心安理得的欺负他,那成了什么人。”孤身站在窗前的许妍,眉心高蹙。
她擅长解决无数个心思叵测,算计利用她的人。
却拿不计回报的付出,待她一片赤城的人没有办法。
不巧,顾轻舟就是后者。
“世子爷怎么来了?”芙蕖刚要出窈梨院,便看到匆匆而来的顾轻舟。她不知许妍和顾轻舟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顾轻舟急切忐忑的模样,应该不是件小事。
顾轻舟一言不发的绕过芙蕖,无视来往的奴仆,见许妍站在窗前,便走了上去。
他抿了抿唇,肃色道:“我考虑清楚了。”
——“听听姐姐,他自己心甘情愿。”
黑猫简直要被顾轻舟的速度折服了。能这么短时间内想通,对许妍绝对是真爱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两人一个在窗外,一个在窗里,就那么无声的注视着彼此。时间仿佛停止流动,言语渐渐变得苍白。
“我给过你机会了。”许妍一把拉过顾轻舟的衣襟,凑在顾轻舟的耳边,柔声浅笑。
严格来说,她的良心、理智已然消耗殆尽。
没有机会了,除非是死,她不会再给顾轻舟离开、背叛她的机会。
顾轻舟感到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上,瞳孔瞬间放大。他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任由许妍一点点的用指腹抚过他的眉眼,轻勾起他的下巴。
他睫毛轻颤,羞赫的别过脸,小声的问:“什、什么?”
“呵,看来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了。
你以为六年前,你去南越的事是谁促成的。或是觉得我这些年,给南越贴补的军需是在做慈善。还是不明白皇上、司马家每次拿你威胁我,都会奏效的原因。”许妍眉头轻拧,捏着顾轻舟的下巴。
她是个自私且霸道的人。既决定开始,在她放弃之前,顾轻舟只能是她的。
顾轻舟无辜又震惊的看向许妍,像是被割了舌头的人,说不出话。
这么说,许妍六年前就对他上了心。
那为什么要让他去南越?为什么宁可贴补五年的军需,也不肯透露一丁点对他的心思?为什么总是把他往外推,不断撇清斩断他们之间的可能?
他抿了抿唇,有些委屈道:“明明是你,是你不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