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愣在原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被季晟茗亲手扒马甲的那一刻,她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被他看出来了呢?到底哪里没做好?cascoo.net
“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不是做得不好,是做得太好了,阿卿。”
季晟茗温柔地牵过她的手:“你一个不曾读书的丫鬟,墨却研得极好。”
他接过了角角,孩子一边喊爹爹,一边喊娘亲,弄得沈卿有些混乱都忘记了拒绝。
季晟茗带着沈卿的一只手摁在他的后腰:“你帮我更衣时,不管哪件衣服的暗扣暗结你都一清二楚,那些衣服都是你亲手做的。”
他单手抱着孩子,沈卿从未觉得他抱孩子竟能如此熟练。
“你知道我的太多太多。”
季晟茗一边说,一边抓着沈卿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下巴:“未曾出阁却知道如何帮男人剃须。”
沈卿:哈?努力干活也有罪?
“还有你走路平地摔,吃饭吧唧嘴,心虚的时候喜欢胡言乱语,打盹的时候喜欢说梦话磨牙流口水……”
“停停停,扒马甲就扒马甲,你爆我黑料做什么!”
沈卿自以为的天衣无缝,在他眼里尽是破绽,合着一口一个奴婢叫了这半年,做小伏低忍气吞声的,都白忙活了?
沈卿颇受打击,演员梦就此幻灭。
原来装傻得她实在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季晟茗一眼能看见,该配合我演出的他装视而不见……
恼羞成怒的沈卿甩开他的手,提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不早告诉我?看着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忙里忙外跟跳梁小丑似的很好玩是吧?”
季晟茗落空的手又急切地抱住沈卿:“不是这样的,阿卿。”
沈卿用力推拒着他:“季晟茗我上辈子爱你爱的太辛苦,做了一辈子舔狗,结果我是什么下场?你知道我中了多少箭吗?你知道胸口,大腿,甚至是脸都被射穿的痛苦吗?临死前,我都还在想着你,可是你呢?迎娶八个老婆,还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季晟茗眼角流下了泪水,摇头道:“娘子,对不起,但是我……”
“不要叫我娘子,我没你这样连我穿什么衣裙都记不住的相公!”沈卿吼道。
角角看两人吵的凶,顿时嘴巴就瘪了起来,看着就要哭了。
“娘亲,不哭。”
沈卿摇头:“娘亲没哭,角角乖,娘亲不是凶你。”
没哭吗,早就泪流满面了。
“季大人,这辈子我就想没心没肺自由自在地活,你如果对我还有那么一点愧疚,那就给我点钱,放我和儿子回老家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季晟茗的脸色变了变,沈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吓了一跳,肩膀一沉。
“阿卿,我最怕的就是这样。”季晟茗俯首吻住沈卿的额头,垂落在肩膀上的墨发像缠住她的镣铐,动**怜,语气偏执,“怎么办呢?阿卿,我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你。”
“季大人,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话很虚伪吗?我是谁,我是你舍大保小的糟糠之妻,是被你害死的沈卿!”沈卿怕吓到角角,语调和声线都压的很低。
但是这一字一句,都像是冰锥一般,冷酷锋利。
季晟茗松开了她的肩膀,垂着眼眸,语气缓缓。
“阿卿,我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够强大,一直以来都承受着你照顾,你为我缩衣节食,从不买衣服首饰,供我读书考功名,所以当我高中之后,我便更加勤勉辗转于朝堂,很快就得到陛下的赏识,升官升得很快,成了当朝最年轻的宰辅。
我不仅有了钱财,还有了权势,我能轻而易举地让曾经为难咱们的小县令锒铛入狱,这种报复性的快感让我尝到了甜头。”
沈卿想起了那时候他们在老家,那个县令确实欺负过她们,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知道为何陛下会器重我吗?”
沈卿摇头:“也许是你才华出众?貌似潘安?或者说是南宫燕的原因?”
“南宫燕?她算什么,在陛下眼里,没什么比皇位更重要。”
“那是为什么,既然要坦白,那我就一次性听你说个明白。”
“因为我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可以成为陛下手里最称手的一把刀,也正因如此,我也是最容易碾碎的一枚棋子。”
季晟茗叹了口气,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件狐皮披风,裹在了母子两人的身上,又将面前的火盆点燃。
沈卿看着他的动作,莫名有些愣神。
“如果哪天有需要,我随时可以死,不用卖任何情面。”
沈卿惊呼:“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宰辅!太子的老师!”
季晟茗摇头:“我原以为能就此身居高位不再任人欺凌,却没想到现下更是处处受人制掣,你觉得我为何会被逼着娶南宫燕,我虽然想要报仇,但是绝不愿意走这一条路。”
“报仇?”沈卿疑惑。
季晟茗突然抬眸,眼里喊着杀意:“阿卿,端午那日,你还记得吗?”
沈卿点头:“当然记得,南宫燕邀请你我二人看龙舟赛,看到一半她让你去买糕点,你刚走,我们两个人便被人劫走了。”
季晟茗表情痛苦道:“这件事很快惊动了汴京的大小官员,大家聚在一块商议营救之策,有人提议先稳住敌国贼人,把公主安全保出来,再伺机营救你,我当然不同意,可是当我抬头看着所有人,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了拒绝的权利,公主是皇家的金枝玉叶,而你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宰辅之妻,没有人会关心你的死活。”
沈卿苦笑:“是啊,我算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不算什么。”
“我不放心别人去谈判,自行请愿前去同逃犯商讨,等我找到你,我恨不得马上带你逃出这个鬼地方,可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呢?公主若是死了,别说是你和我,角角呢,还有府上几十条人命也得跟着陪葬。”
沈卿低头看着怀里的角角,突然能明白季晟茗当时的心情了。
“你做的对,保住角角,才是第一。”
“可是角角是我的命,你也是我的命啊!”季晟茗痛哭流涕,低头浑身抽搐的模样,看着十分可怜。
“当时我只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冲动只会立刻害死你和儿子,如果我按照计划保出公主,说不定还能换你一线生机,这才有了记错衣裙的说法,可是我怎么可能记错,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早上是我为你亲手挑的翠绿色襦裙,是你最爱的颜色,也是我最爱你的模样。”
简简单单一句话,诛的是两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