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连忙找了下人,去拿药箱给季晟茗包扎伤口,回前厅的路上正好碰上了刚换完衣服的谢麟。
他换了身圆领蓝袍,原本随意的马尾一丝不苟地被白玉冠束起,看上去同寻常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公子没什么两样。
两人结伴,一路无言。
沈卿觉得尴尬,想要开口要那十两银子,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于是没话找话:“小公爷先前认识我家大人?”
谢麟摇头:“没见过。”
沈卿嚼了嚼这语气,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对我家大人意见很大啊。”
谢麟唇角动了动:“我爷爷不喜这些文官,说他们肠子弯弯绕绕,一肚子坏水,所以我也不喜欢。”
讨厌文官这种思想还搞隔代遗传?
原来是历史遗留问题啊。
走到一半,谢麟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了一支发钗:“榴莲姑娘,我寻了好久才找到了你的同款发钗。”
沈卿拿起仔细瞧了瞧:“看着倒是像,但是这花蕊的颜色不一样。”
谢麟疑惑:“不是红的吗?“”
沈卿摇头:“不过是菀菀类卿而已。”
谢麟无法:“对不起,这已经是我找到的最像的了。”
沈卿笑着说:“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这个也不错。”
是啊,都过去了。
见她手中抱着药箱腾不出手来接,谢麟略有些紧张道:“你喜欢就好,那我帮你戴头上?”
说完谢麟把发钗往沈卿脑袋上插秧似的一杵。
沈卿………
谢麟指腹摩挲着钗上的花瓣,顺着沈卿的头发一路往下,几乎要蹭到她的耳廓。
沈卿有些别扭地缩了缩脖子,他才把手收回去,朝着沈卿温柔地笑了笑,眼睛又清澈又明亮。
回到前厅,季晟茗的脸色有点不好。
虽然旁人看上去他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多年的舔狗经验,早就将沈卿培养成了季狗微表情分析专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淡漠的表情中夹杂着阴郁。
沈卿跪坐在他跟前,他道:“你再不来,我的伤都要愈合了。”
“您又不是金刚狼。”沈卿小声嘟囔着。
唉,老板受伤,打工仔遭殃。
轻轻擦拭着他指尖翻出的皮肉,沈卿捉住他条件反射勾回去的手指,一边帮他呼呼一边缠上纱布,轻声哄道:“大人替人解围,自己却受了伤,舍己救人的精神实在是让人佩服啊。”
实则心里骂骂咧咧:狗东西炫技也不知道收着点,伤着碰着最后麻烦的还不是我这个贴身丫鬟。
“他帮过你。”季晟茗垂眸道。
两人回去的路上,季晟茗问沈卿今日的宴会如何。
“挺好玩的。”沈卿坐在马车上,有些不自在。
其实上辈子季晟茗可是很少带她出席这种场合的,记得唯一的那次宫宴,还碰上了南宫燕对季晟茗一见钟情,沈卿忍不住委屈起来。
“奴婢记得大人好像不喜欢带夫人去参加宴会的,榴莲倒是比夫人有福气,”沈卿嘴里嘟囔着,心里已经在想角角了,想想儿子,男人算什么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季晟茗抬眸,外面已然天黑,车内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只是不想让她看到我市侩算计和无能为力的样子。”
此刻正路过官河,外面听着十分热闹,沈卿拨开车帘正向外望去。
果然一片繁华,灯火辉煌,贩夫走卒,声音倒是吵闹,所以没有听见他的这一句话。
季晟茗摇了摇头,余光瞥见了她的发髻,问她:“榴莲,你可知簪和钗的不同?”
沈卿正盯着外面小摊上卖的小玩具,闻言摇头,“大人您说什么?”
季晟茗伸手取下她头上的发钗,轻声道,:“这簪为一股,钗为两股,赠人两股钗,意为结发定情。”
话题转换过于迅速,沈卿不太理解他突然的科普。
季晟茗的指尖从钗头移至钗尾,眉眼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冷下来:“榴莲,你同谁结发定情?“”
沈卿愣了愣,看着他手中的发钗,憨笑道:“大人您开什么玩笑,奴婢上哪跟人结发定情去,只不过前几日出门卖纸的时候,被人不小心碰坏了发钗,那人赔了个新的给我罢了,我看材质不错,不要白不要嘛。”
季晟茗微微挑眉:“是那谢麟?”
沈卿点点头。
季晟茗神色缓了缓,忽然问:“今日大人我上场的时候,你押的谁赢?”
沈卿有些心虚道:“我家大人如此玉树临风威武雄壮,奴婢肯定得押您啊,谁知下注的时候,这手突然抖了一下,银子就掉到了谢麟那边去了,可是人家不让退啊………”
季晟茗显然不信:“榴莲,不要骗大人我。”
那眼神实在尖锐,沈卿败下阵来:“大人,奴婢错了,奴婢心想您一个勉勉强强能骑马跑两圈的文官,同人家马背上长大的武将打马球,那肯定得输啊,谁知道太子爷连球门都分不清,奴婢这不也是想赚点银子嘛。”
季晟茗这人文能行,那武是真的提不上台面。
他今日显然对自己的马术有着盲目的自信,其实对此沈卿也表示理解。
想当初沈卿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在跆拳道班上了几节课就以为能凭借着幻想的武力值当上校霸,天天东南西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然而锋芒毕现的她很快就受到了正统大姐大亲切友好的殴打教育,人家一砖下去脑震荡,大姐大一砖下去直接给她拍穿越,轮回了两次却还是回了这里,用实力证明了你爹永远是你爹。
沈卿刚穿过来的时候天天对着村里的知名地痞流氓张三各种挑衅,企图借他的武力把自己拍回去,结果他就被抓进去了,罪名是故意伤人。
沈卿觉得可能是因为武器不对,于是转身想去村口的大柳树上锯根树枝,结果也被抓进去了,罪名是破坏名胜古迹。
天道好轮回,害人终害己。
季晟茗把发钗往她手里一塞,跳下马车甩头就走。
这咋还生气了呢?
沈卿一路小跑地跟在他后面进了门,看着他生闷气的背影。
狗男人,气性不小。
心想管他呢,看儿子去喽。
这一夜,沈卿照旧陪在角角的床边睡,不过现在她已经不用偷摸睡地上了,可以光明正大的睡在一旁的贵妃塌上。
这季晟茗到底是官场上混的,二皮脸耍的是炉火纯青,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似的使唤沈卿,早饭连做了三遍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过了她。
气的沈卿上茅厕的时候,将他的生辰八字直接刻在了墙上,括弧(堪为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