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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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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君子行径,怜她年岁浅,小女子芳芳及笄,许是家中长辈逝世,正值丧孝在身,不忍轻易打搅。怎料,自己食不知味,辗转几经。

后才知,她是死了丈夫。

李修臣素来心高气傲,当时只道是惋惜。

同岁秋闱在即,思绪潮涌。趁人之危非他本意,可贪婪一点点压低底线,直至泯灭也是事实。

过往皆当释怀,尔后必会真心顾她,唯一,断不肯放手。

不管这人是沈毅之,还是燕公子,有何条件,随他开口。

想他堂堂北凛小侯爷,什么样的显贵得不到,总不至于抵死流连一个,已然不干净的女子吧!即使他愿意,他们沈府的老太君可会愿意?

他定然也有遐思。否则,何至于等到今日才来天厥寻人,久经三年,他干什么去了?

但他毕竟是来了,还与她站在一处。当真碍眼。

若说先前林御史主张刺杀时,自己还有所顾忌,此刻倒是希望这些阻碍统统消失才好。

叹声问:“你要如何?”

沈毅之漆眸不善,眼尾敛瞥,刺挑出一抹少见的痞气,“要你死。”

寂默,戾气熊熊,威压凌人。

李修臣背脊一寒。

骤然,暮色沉沉的窗外,毫无征兆的,燎开一片火光,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集雨般砸来,耳膜震震。

刘长庸等人簇拥着宫里的大太监吕闲,噤声侯在外头。

沈毅之敛起痞气,眉梢微挑,冷冽道了句进来。

不消片刻,李修臣便被衙役强行卸走。

***

昏暗的地牢中,夜半微光映照门锁铁链,堆积出阴森一坨。地面满是污垢血渍,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

已经被提审过一番的李修臣面容憔悴,空洞眼眶无神地注视着前方,仿是时间凝固,每一刻皆是永恒的煎熬。

明明仕途敞亮,如紫薇星起,为何轻易便坠入泥潭,让人踏在脚下。

自他幼时起,永邑的官吏不是一向如此吗?

他们不顾官声,不惜民命,自己比他们好太多了,努力维系好官形象,做过不少实事,其他乌合暗藏,行的隐晦,谁会蓄谋去查这些?谁会查的到这些?除非,有人篡度心腹背叛。

在浩瀚仕途里,当前不过是岌岌起步的芝麻小官,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从来都是生长在悬崖缝隙里的枝桠,还没怕过风吹雨淋。

可他亦无法想象,接下来自己将会经受怎样的摧残。

大太监吕闲那尖细嗓音直直灌进他的脑海,像是蚂蚁啃噬脑髓般惹人癫狂,他紧紧闭了闭眼,实在不愿看到那张厚涂脂粉白得渗人的脸,身心甚是厌烦。

“咱家奉命行事,有人举报,亲眼瞧见过李大人与缅因使臣饮酒,那紫铜春蛊仅此一枚,关系骊姬娘娘圣眷荣宠,睓着一丝一厘的希冀,也是必要寻回去的,你老实告诉咱家,此物可还存在?”

“……”

“嘴硬倒是无妨,咱家多的是法子叫你开口。如今,你沦为阶下囚,身负十大罪状,刘长庸正依着刑法,一桩桩一件件备录案宗。你平民出身,恩科中榜,好些人传你是才学斐然,没承想,让你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不是金榜题名,而是上任不久,便犯下诸多贪赃枉法的恶行,你胆子不小啊!”吕闲润了润嗓,作精作调的声音从鼻腔吐出,兰花指矫揉一翘衔起锦绣手帕掩住小半张脸,声音愈柔,“但是,你若能献出紫铜春蛊,骊姬娘娘说了,可保你不死,识时务者为俊杰,李知县切要好生掂量。”

“……”

“咳。”见他沉寂不发一言,吕闲越是起劲,“咱家幼时进宫,原先是跟着净事房的刀师傅,咱家手慢,刀子下去活命的少,后头,因咱家生的秀气,入了骊姬的眼,这才受些殊荣。试想,你留着那紫铜春蛊怕是无福消受,我朝刑罚多样,承受宫刑者极少,据咱家所知,李知县新婚燕尔,膝下并无子嗣,不光是你,你那憨厚的同胞兄长,也指着你传宗接代。”

“今儿起,你便不饮不食,待个两三日,咱家亲自为你行刑。若能保住命,你倒该谢咱家。当然,这三日内,你若有话说,尽快遣狱卒来报,否则,你们李家到你这儿,算是尽了。”

“……”李修臣阖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突起一抹无法抑制的恐惧。曾经的傲慢与决绝此刻仿佛荡然无存,原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这种感觉啊!他紧抿着薄唇,手上似是还攥留最后一丝希冀,仍旧不发一言。

吕闲也不恼,对聪明人费舌,他不问,代表他心里明镜呢。只管比划着兰花指,嘴里哼了几句软侬小调,擎擎脚尖散步离去。

衙役低头锁着牢门,万不敢朝里头望,生怕会对上李修臣的目光。

牢房外,星夜泛蓝,云雾似白纱缭绕,远处峰峦起伏,若隐若现,不知何处柳絮飘来,平添纷扰。

吕闲淡淡回神,撞见已然恭候多时的林御史。定睛扫去,不难猜出他是有所惑求。甩开曲袖,沉步立在原地,只等他巴巴迎来。

为官者多数不喜阉人,林御史也不例外,但不喜归不喜,这些年没少孝敬打点,连忙拱手上前,“吕公公许久不见,越显年轻了。”

“呵呵呵。”吕闲掩口一笑,“林御史精明半生,这次实在是眼拙了。”

林御史心下咯咚一刹,脸面赔笑,细声试探道:“小婿行事素有章法,此番像是有人蓄谋,盯着他不放?”

吕闲量了他一眼,“你莫不是,还想为他求情?容咱家奉劝一句,他是豺狼野心,单你,养不熟的。”

林御史脚掌虚痹,揣摩半响,定了定主意:“吕公公说的是,可,事已至此,我家娇儿与他已然成婚,这其中干系,哪里是只言片语摘的清楚。”

吕闲瘪脸,觎了他一眼:“林御史当真是越老越糊涂呢?才想起摘干净,已是不能。你那好女婿做了些什么,你怕是还不知道吧?”眉心外皱,噘了一嘴,“司徒大人正有话要我带给你,账本也敢乱放,某人已呈了上去,仔细你的脑袋,若不是司徒大人替你遮下,今日,就该和你的好女婿锁在一处了。”

林御史头皮发麻惊诧不已,煞白的面色渗出丝丝虚汗,脖颈往领子里缩了缩,仿是太过讶异一时未及反应,战战兢兢确认:“是,是何人呈上去的?”

吕闲瞪着白眼珠子上翻,“榆木头,账本在谁手上你都忘了。”

就差把李修臣三个字喂进你嘴里了吧。

“案子需紧着了结,明眼人都清楚,单他小小知县,如何翻得起这些大错,桩桩都是掉脑袋的,特别是落在刘长庸手上,这个出了名的死脑筋,势必要顺藤摸瓜,揪着错处不放。消息一出,帝都坐不住的大有人在,咱家之所以日夜兼程赶来,面上是替骊姬寻蛊,私下里,不还是为着你们这些,没心肝的。”

矜情作态一番,吕闲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有些困乏,上挑的眉尾微微松懈,声音低哑道:“州县所不能决者,谳之廷尉,一旦上表,首当其冲,你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林御史频擦虚汗,喉咙仿是被剌了道口子,上涌一丝血腥味,“这,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吕闲嘴角憋着不屑,“司徒大人还有事,要交由你来协办呢。”慢捻帕子柔擦嘴角,往他耳畔凑去,细声叮咛几句,二人面上神情各生怪异。

回府的马车里。

林御史眉头紧锁,手心狠狠拍向车壁,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醒耳,马夫不由撂了撂缰绳,快慢谨慎。

几番琢磨,按吕闲所说,司徒大人的意思是,时隔数月,紫铜春蛊多半不在,蛊实在寻不回去,也不怪他了,可蛊用在了谁的身上,这才是至关重要的,无论是骊姬,还是其他女子,司徒大人都不介意,只要她们肯听话,能够尽心侍奉好圣上,那才叫大功一件。

若是,用在令爱身上,林家门楣自此不同。

徘徊纠结良久,林御史吩咐厨房备好晨膳,父女两一问一答,倒是无甚隐瞒,李修臣与她相识以来,是连手也鲜少碰过,更不谈那种极其隐晦之事。纵然惊诧骇然,她亦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第一个便怀疑起乌衣巷的冯氏,悔想,那冯氏才被自己毁了脸,若真是她,自己毁的可就不单是她的脸,还是整个林府的前途,心下懊恼不已。

林御史眸海晦暗不明,他自然也想到过冯氏,可脑海中还有另一个人,更符合司徒大人的期望,不禁想要再去府衙窥探一番。

***

晨起微风轻拂,缕缕霞光透窗柩缝隙流入屋内,映照出凌波斑驳。

阮舒窈侧过盈白香腮,凝向沈毅之,悦耳声音问的轻柔:“燕公子,是何许人也?”

逆光璀璨。

沈毅之漫澜出一抹悱靡,长睫微垂,眸海凌冽戾气敛得无影无踪,“还记得儿时过家家,翫的些花亲戚[1]?”

作者有话要说:[1]过家家俗称“花亲戚”“当花客”。是男、女儿童数人共同做的一种游戏,种类多,妧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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