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凤嫣一时语塞:“那你要如何逃脱?如果我带走了她们,那方才被留在房中的那些亲眷......”
洛惜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自有法子,你带这些姑娘离开便好。”
这一路走过来,洛惜一直在记路,哪里可通入曼珠沙华路,走了几朵花的距离,她一一记得清楚。她来鬼域前便做好了准备,带了许多的符纸和法器,即便没有金蝉符,她也有一定的把握能带着这些人出去,不过是要受些伤罢了。
而且她对自己手腕上的莲花有一种直觉,这朵莲花可能是什么上古神迹,能护佑人受伤后迅速复原,先前每一次她受伤伤口都迅速复原了。倘若真如此,她带这些人离开这里的几率便更大。
先前秋忱讲过一些鬼王离恕的事,传说鬼王离恕面目可怖,全身肌肤都是溃烂的,所以他全身缠绕绷带以遮掩那不堪,但从未有人见过他那可怖模样。
也不是一定没人见过,忠巫也许见过。
传言离恕有极其复杂的两面,一面是暴戾易怒的,一面却是极其浪漫的。他喜怒无常,只有这两种状态,并且可以在这两种状态里迅速转换。
又走了一段路,转了几个弯,画面一亮,他们转而来到了一座幽蓝大殿中。洛惜从头纱的缝隙处望出去,此殿宇极其气派,支撑大殿的不是一般的石柱,而是通天的水柱,水光硕硕,泛着幽蓝光泽,如同瀑布倒流,困了星辰在水中。
大殿无窗,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蓝色曼珠沙华,花瓣无风自动,片片绚烂,美艳动人。在她们经过时,有的花瓣会轻轻颤动,洒落幽蓝银粉。
这般鬼魅而绝艳的画面那般迷惑人心。
周凤嫣突然撞到了洛惜,她轻呼一声哎呦,引得侧旁的鬼面女转过头来,肢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如同木偶人一般。
周凤嫣立刻站直,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没见过这样的大殿,方才走神了。”
洛惜心里叹了口气,周凤嫣这毛毛草草的样子,希望她能顺利将姑娘们带出去不要出岔子。
“停!”牛头马面在前面站定了,一抬手挥停了新娘的队伍,随后冲着鬼面女们扬了扬下巴。
鬼面女随即让新娘们站成了一排,一阵阴风吹过,偌大的殿堂瞬间暗了几分,姑娘们都瑟瑟发抖。
哗!
面前本来漆黑一片的地方亮起了两盏幽灯,灯影下巨大的王座上坐着一个人。
他着一袭深蓝锦袍,不怒自威,看不到他的面目,他露出来的手上缠着煞白的绑带,在□□下泛着幽光。
洛惜从影子里看到他正了正身子,将双肘悬于双腿之上,向前靠了靠,一副打量玩味的身姿。
牛头马面旋即道:“掀盖头!”
那声音飘荡在空寂的大殿里,如叫魂般令人胆颤,姑娘里有人吓得瑟瑟发抖,头上的饰物叮铃作响,引人侧目。
鬼面女则齐齐站在了新娘们的侧前方,依旧是一人一位新娘,随即最右侧的鬼面女哗啦一声掀开了最右侧新娘的大红盖头。
所有人屏息一瞬,空气安静的可以听到尘埃落下来的声音。
洛惜和周凤嫣站在最左边,如此看来,她们会是最后被掀盖头的人。
从影子里可以看到,鬼王抬手挥了一瞬。
众人听到那位被掀盖头的姑娘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牛头马面声音里带着讥笑的意味:“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啊,不......”
姑娘的一句不要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嘭得一声,转瞬一息刺鼻地□□被烧焦的气味涌入众人鼻息。
那位姑娘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袭喜服和一抔灰烬!
她被身边的鬼面女一瞬间活活烧成了灰。
新娘里传出了惊呼的声音,顺位的第二位新娘直接吓得昏了过去,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周凤嫣身侧的两位姑娘发出了呕吐的声音,周凤嫣也吓得腿软,扶了扶洛惜的手臂。
牛头马面走向晕倒的那位姑娘,边走边道:“不想死的都站好,别抖了别抖了!”
随即牛头马面动了动手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盆水,瞬间泼向了那位晕倒的姑娘。
她醒来后愣了愣,随即发疯似的转身向后跑去,嘴里喊着:“我不想死,不想死!”
可还没走出两步便又嘭得一声,变成了灰烬。又是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次新娘们彻底安静了,连抖都不敢抖了。
洛惜的手慢慢的蜷缩了起来,她蹙眉垂眸看向袖里的水镜,水镜没有一丝光亮,秋忱还是没有给她传音。
“下一位!”牛头马面的声音又响起,如同手指划过琉璃器皿时那刺耳的声音,刺得人心发慌。
第三位新娘的盖头掀了起来,洛惜抿了抿唇,捏住周凤嫣的手臂,灵力传音:“动手。”
说罢月神的荧光已经在洛惜袖中跃跃欲出。
阴影里的鬼王又是一挥手,第三位新娘面如死灰,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下一刻,嘭!化为灰烬。
洛惜愣住片刻,捏在周凤嫣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
怎么不动手?!
周凤嫣被捏住的手颤了颤,声音也颤抖:“符纸丢了,不见了。也,也许是方才我不小心撞到你的时候掉了出去。”
洛惜眼前一黑,深深吸了口气,想现在就把周凤嫣烧成灰。
“下一位!”
第四位新娘的盖头也掀开了。
片刻的寂静后,离恕的声音幽幽响起:“你这额间是缀了一朵荷花?哈,有意思。”
他语气轻佻欢快。
离恕成为鬼王应该也有上千年了,洛惜本以为他应是耄耋老者才对,可那声音分明就是少年的嗓音,年龄似还未及二十。
牛头马面点了点头,鬼面女一抬手,第四位新娘的身后便多了一把椅子,鬼面女扶住她的肩膀压着颤抖的她坐在了椅子上。
第四位新娘被选中了,安然无事。
紧接着牛头马面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下一位。”
洛惜察觉到牛头马面似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也希望离恕能尽快选中新娘,估计今日若离恕选不中喜欢的人,他也要遭殃。
第五位新娘的盖头被揭下,洛惜听到她在啜泣,皱了皱眉头。
下一刻,鬼王便一挥手。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鬼面女要动手的时候,洛惜扬声道:“等一下。”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驻了,连心跳都停滞了一瞬,他们全部侧眸看向这最后一位新娘,诧异不已。
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风头。
洛惜沉下心,将声音刻意放得柔软了些:“鬼王殿下,可否等将我们一一看过后再一并做处置。这般一个接一个的处置,姐妹们都被吓坏了,吓得花容失色,您就看不到我们最美的容颜了。”
闻声,鬼王眉心隐隐动了动,静默不语的听完了她的这段话。
牛头马面握了握手里的枪戟,想着这不是找死么。
洛惜侧旁鬼面女的掌心鬼火也呼之欲出,仿佛料定下一刻鬼王便会挥手,她必成灰烬。
一旁的姑娘们也都同情地瞥向洛惜,都知道她是想救人,可这般情况下,她们各个都自身难保,谁又能替谁出得了头呢。
死里逃生的那第五位新娘,吓得如同丢了三魂六魄,向后瑟缩去也不敢说话。
死一般的寂静在空气里蔓延着,危险如毒蛇在黑暗里爬行,仿佛随时随刻都会吐出毒信子将众人吞噬。
洛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离恕会如何做,她在赌。但她也不是没有后手,她手心蜷了蜷,月神亦呼之欲出。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沉默后离恕却迸发出了一串笑声,许是没见过在此种情况下还能如此淡定有胆识的姑娘,眼下他并不想杀她,只觉得她颇为有趣。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半晌,他道:“好,有意思,那我就先看看你这张脸,倘若我喜欢你,那我便依了你的意思。倘若我不喜欢,我便将余下的人同你一起烧成灰烬。”
离恕那无人看得见的双眼多了一抹玩味笑意,有人出头,自然也得有出头的代价。
所有人刚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瑟瑟发抖。
“掀盖头。”牛头马面的声音响起。
洛惜眼中一亮,想起了头顶的月季花,那朵秋忱插在她头上的月季花。他说过,遇到危险时发间的月季花亦可救她。
在盖头被掀起前的前一刻,她一把将发间的月季花扯下,捏碎在手中,花枝上的刺扎破了她的皮肤,一抹血迹融于花朵,那花瓣转瞬消散在洛惜掌中化成了一张符纸。
是金蝉符?!
金蝉符总共只有两枚,秋忱将那第二枚也给了自己?
她想起来秋忱离开前说得话:有时候若是过于心慈手软,便只会害了自己。
洛惜心里一颤,秋忱在进鬼域前就预料到她可能会救人,所以便把这二张符也给了她。
那他呢?
他护了自己,谁又能去护他。
思及此处,洛惜心乱如麻,他又一次选择保护她而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下一刻,洛惜的红头纱落地,露出她那好看且苍白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重来一万遍,他都会做同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