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也不知道他跟严皓景算不算和好。
他心里其实还有点疙瘩,也怕严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又给他冒些清奇的脑回路出来,又开始玩自我牺牲奉献那一套。
但是,他现在也算看清了——他对严皓景确实狠不下心来。
究其原因,多少可能还跟小黄有点关系。
严老板跟小黄身上多少是有点血脉相连,有时候在乔越面前的那可怜劲,都是如出一辙的父子相。
有时候乔越看着严皓景,都会错觉自己回到了捡到小黄的那一天。
断了一条腿的小狗,奄奄一息地躺在片场的纸箱里,看着就可怜。
严皓景有时候也会给乔越这种感觉。
好像被人踹了一脚,无力地趴在路边呜咽的小狗。
让人看了就心软。
对于乔越对严皓景的这种感觉,婚姻还算幸福阶段的盛馨的评价是。
“你完蛋了,你陷进去了。”
而现在婚姻已经走入终结篇章的盛馨,则在厨房里边洗着碗边问他。
“我都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你男人人品好又喜欢你,我要是找到像他那样的老公,做梦都要笑醒了。”
乔越原本拿着瓶啤酒,靠在厨房门口陪盛馨聊天。
听到盛馨的话,乔越歪头想了想,拿起啤酒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
“大概是……想要他更聪明一点吧。”
总觉得现在这样,太容易被人骗了。
盛馨听到他的话,喷笑出声:“被人骗?你男人是上市公司大老板,从他上台开始,我听街坊给他的评价就是比他老爸能干,不输他爷爷当年的风采,他上台前跟严氏作对的企业有个算一个全栽他手里了,你觉得是他运气好吗?”
“你与其担心他被骗,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会不会被他骗了。”
盛馨大学读的经营管理,看起严皓景公司的局势,比乔越还清楚。
乔越挑眉:“馨姐看得清楚,小船哥现在兼着皓月的制片部主任,忙不过来,你要不要来当他的助手?就当打工了。”
盛馨听到他的话,抬头向他看了一眼,继续低头洗着杯盘碗碟。
梁耿的债,严皓景帮他还了一千来万,但是盛馨却不要严皓景帮她还钱。
她从梁家和盛家父母那里借来两百万,加上她的积蓄,凑了二百五十万给高利贷。
用两百五十万结了和高利贷的账。
现在盛馨每天在街上的各个店铺和工厂打零工,用赚到的钱来还两家父母的账,还要赚她自己和乐仔的开支。
乔越有心帮忙,但是盛馨太要强,不肯再收他和严皓景的钱。
乔越只能曲线救国,请盛馨来皓月上班。
他想着公司里有小陈和肖柏舟照应着,盛馨总不至于这么辛苦。
盛馨却不想领他这份好意。
碗筷洗好,盛馨一边擦着碗筷往柜子里放,一边向乔越说道。
“你能管我一年两年,但是你能管我十年二十年吗?越仔,我自己的路,要我自己走。”
盛馨说这话时,一直背对着乔越。
乔越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瘦小的肩膀,正在独自承担着不该她承受的苦难。
恍惚间,盛馨的背影淡去,背对着他的那个人忽然换成了兰姐。她正曲着身子在厨房里忙碌,准备第二天摆摊的食材。
这样的场景,几乎堆满了乔越的整个童年。
乔越愣愣地看着厨房里的盛馨,有一点怅惘在他心里散开,到回家以后也没完全消去。
回到家中以后,乔越又从冰箱里拿了啤酒,坐到沙发上发呆。
处理完公司事务,来找他吃午饭的严皓景,进门就看见这幅场景。
严皓景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脸。
“怎么了?”严皓景柔声问道。
乔越抬头望他,略带着些愁意地将盛馨的话如实相告。
严皓景一听便猜到,乔越在烦心什么。
他揉着乔越的头发,顺势坐到乔越身边,抓住乔越垂在膝盖上的手说道。
“其实盛馨说的是对的,她和乐仔的路只能他们自己走,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乔越侧头看了他一眼,勾起嘴唇苦笑着摇了摇头。
“要强是件好事,但是太要强的话,是会受伤的。”
他举了个例子:“如果我也像盛馨那么要强,你当初可就没机会了。”
严皓景闻言愣住,这要他怎么对比?
盛馨就是再不要强,严皓景也没法想象她向一个睡过几次的男人,开口说‘要不你包养我吧?’的场景。
他觉得比起要不要强的问题,乔越当初的行为,他们可能更该往要不要脸方面讨论。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他现在正在争取从轻处理的阶段,可不想再被发配客厅。
虽然乔越半夜会跑来陪他,但是说实话,乔越家这张老沙发半点也不适合睡觉以及……‘睡觉’。
严皓景想了想,才说道:“不会没机会的。”
乔越闻言偏头向严皓景望来,脸上露出个疑惑的神情。
严皓景喉咙突然有些干涩,他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他突然想在这昏暗的陋室中,向乔越表明心迹。
怎么会没有机会?乔越根本不知道他为了这场相遇,蓄谋了多久。
“我就是为你去的北京。”
中学毕业以后,严皓景就再也没有见过乔越,只在画报和电影中看到过他的身影。
但是千禧跨年夜,他还是在人海中,一眼认出在花车上同旁人拥吻的乔越。
身旁有万千人齐呼‘新世纪快乐’,他却只是抬头望着花车那位,他许久没有见过的陌生同学。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但是他整个人都比中学时期,看上去还要精致漂亮许多。
只要站在人群中,他便自动成为所有人目光的中心点。
那夜过后,严皓景再难入睡。
早已经离去多年的,那些糜烂而又瑰丽的青春期梦境,再次降临在他梦中。
他知道这是错误的,觊觎别人的男朋友。
但是他压抑不住心中的绮望。
即便是那日陪伴在乔越身边的青年,看上去与乔越如此相配,他仍然怀着阴暗的心思,认为他们的恋情或许会和大部分新时代的爱恋一样,比泡沫更短暂。
他也是怀着这样隐秘的心思,去了北京。
乔越听到他的坦白,沉默了几秒,才低下头去。
他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低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去的北京。”
严皓景听出他语气中隐隐的不甘,无奈笑了起来。
乔越至今还认为,严皓景对他的心思是从‘阿明’而起。
但是不是的,严皓景想。
乔越该知道的,早在很多年前,从严皓景在学校看见他的第一眼起。
少年人便坠入了那个绮丽的梦境中。
往后许多年,都没能逃脱。
严皓景动了动唇瓣:“你还记得……”
严皓景刚刚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重物掉落在地的巨响,像是有铁板从楼上掉落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凑到窗口,发现原来是有人在拆楼下的钢棚。
最近政府有计划把春兰街拆了盖高楼,街坊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而且政府给的赔偿款根本不够他们在香港同等的位置买房,当然全体表示抗议。
双方僵持了有大半年了,政府打定主意要拆,便决定先从这些乱搭乱建的彩钢棚下手。
这些都是乔越听楼下的坚叔说的,他又照样原样转述给严皓景。
只是语气里多少带了点感慨,乔越抬头望着楼上街坊的窗户感叹道。
“房子拆了,人也就散完了。”
严皓景看着乔越的侧脸,轻声问道:“你不想拆?”
听到他的问题,乔越靠在窗沿上微微偏头向他望来,摇头笑道。
“拆迁?没多少感觉。”
他都搬到半山别墅住了多少年了,哪还可能对春兰街拆除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香港就是这样,拆了盖盖了拆,高楼大厦取代平房低楼,旧唐楼都没剩几栋了。
有时候连乔越都会疑惑,春兰街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魔力?
从乔越跟兰姐扎根春兰街到现在,足足有二十来年,在日新月异的香港,这条街却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对于春兰街的拆迁,他唯一的感觉就是,那些艰苦到他都不想记起的回忆,以后恐怕连痕迹都寻不到了。
“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很多你觉得挨不过去的日子,其实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乔越冲严皓景眨了眨右眼,忽然问起:“刚才你要跟我说什么?”
“啊?”
严皓景一下哽住,想说的话含含糊糊咽在嘴里,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少了刚才那股情绪,现在好像说什么也不对劲起来。
乔越却先发问:“你是想跟我告白吗?”
他拉着严皓景在窗台坐下,直接跨坐到严皓景身上,捧着他的脸笑道。
“别害羞!该说的时候就尽管说!”
“我该说什么?”
乔越循循善诱:“说你爱我。”
“我……”
严皓景痴痴望着他的脸,刚刚吐出一个字,忽然眼角瞥到门口有异样。
他越过乔越往门口看去,满脸错愕地唤道:“妈?!”
乔越一时没反应过来,皱起眉头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过了玩这种play的年纪了。”
然后乔越整个人就被,门口传来的一声轻咳,吓到僵住。
他呆呆向严皓景望去,严皓景向他点了点头。
乔越立马变了脸色,从严皓景身上翻下来,扯着笑容向门口望去。
“妈!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乔越咧着嘴角,向站在门口的兰姐,送去自己真诚的笑容。
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在他身后的严皓景,忍不住扶了扶额。
作者有话要说:严总:好吧!我摊牌了,我当时去北京就是奔着当小三去的。
他也没想到其实方铭根本就没看上乔越。(严总狂喜)
越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