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辰派出使臣详谈,自己焦灼地在帐内等待,不停在营帐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出营帐问属官有没有消息。见儿子等候在一旁,小脸皱皱的,垂头丧气。他抱起儿子软软的身子,安慰他,似乎也在安慰自己:“近日便有结果了,父王派出使臣去跟他们谈。”
元儿这些天一直听父王安慰自己,每次说母妃能回来,一家三口能团聚,可次次都失信,从最初的怀有希望,到如今听到父王的话都麻木了,只能点点头,不想给父王再增添烦恼,毕竟父王跟自己一样急,一样地想盼着娘亲赶紧回来。
见使臣回来,他召集了几个亲信于大帐中商讨。
“如何?”洛安辰于帐前亲迎和谈使臣,令这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受宠若惊。
他拱手行礼,神色黯淡,不知从何说起:“王爷,对方提出让出西北五处重镇去换王妃。”
帐内众人大惊失色,个个面露惊愕之色,突厥人真是狮子大开口。
“五处城池!好大的口气!”幕僚陈怀礼倒吸了口冷气,真能说的出口,如此苛刻的条件。
若是答应了,预示着将士们这几年南征北战,辛苦打的仗都白打了,谁能甘心,朝廷那边亦不好交代,轻则王爷多年在军中积攒的威望扫地,重则中军哗变,朝廷问责,弄不好会问罪于王爷。
若不答应,突厥掳去王妃,王爷颜面扫地,受世人嘲笑。
左右都是对方挖好的坑,令他们王爷难堪,左右为难。
帐中几人皆尽忠于王爷,平日里遇事七嘴八舌地商讨,出出主意,献计献策,可唯独此事无法向王爷进言,一时之间大帐之内众人皆沉默无言,寂静无声,默默等待着王爷抉择。
帐中有人长叹了一口气,他们都不敢向王爷进言,唯恐火上浇油,军中已有流言且传的似模似样,说王妃这段时日整日在王府内忙着伺候着巴图,迷得敌方将领魂不守舍,夜夜流连王妃房中,传言中王妃对身边人道巴图高大威武,乃真英雄,他们王爷远不及巴图。
他们不信王妃会如此。
可巴图金屋藏娇,每日犹如春风得意,渐渐地他们那颗原本坚定的心动摇了,只是不知王爷作何感想。
传言传的极其不堪,唯恐损王爷脸面,他们皆隐忍不发,私下处置了几个爱嚼舌根,以儆效尤。
此刻,洛安辰正襟危坐于高位,面目肃然,亦是沉默无言。
他闭上了眼睛,进退两难啊!
他的知知,皇兄的江山社稷,这两样他该如何取舍?
两样都难以割舍,一方恐他的子民再次沦陷敌手,另一方是他的爱妻沦陷于敌军,那是为他生儿育女,青梅竹马长大的知知啊!
洛安辰心乱如麻,难以抉择,心痛难以自已,无助地用双手扶住额头。
武亲王府
英娘正给谢知意喂着饭,谢知意这些天身子渐好,面色逐渐红润起来。
“美人,今日又有好消息。”巴图每每有喜事便向谢知意炫耀,谢知意烦躁极了,他的好消息,那就是她的坏消息,她不想听。
“咱们跟武王的使臣谈判,要他们拿五座城池换取美人。”
谢知意心中仿若呕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喉头一阵腥甜,暗自压了下去。这不是将自家王爷架在火架上烤,为了她,进退维谷。
她深深叹了口气,眉目间似有忧愁,不置一词。
巴图见忧郁的美人峨眉蹙起,有种别样的美,抚掌大笑,趾高气扬:“劳美人明日早跟我上一趟城墙,瞅瞅武王如何狼狈,哈哈!”
“好。”谢知意朱唇微起,“明日妾便与将军一同去见见世面。”
“哈哈哈!”见谢知意如此,巴图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卧房,定是美人见他比武王更男人,属意他。
晨曦的光犹如一把利剑划破黑夜的长空,唤醒沉睡的大地。
当一缕微光透过窗户,谢知意打开窗,小巧的鼻头微耸吸了吸清晨清新的空气,陶醉在这千山初醒,晨风习习,晨风拂面仿佛在向她做最后的告别。
她将鸳鸯酒壶置于桌案上,一壶清酒,几个青瓷酒具,小心翼翼地将藏好的软筋散藏于暗格。这个酒壶鸳鸯酒壶内暗藏着机关,置于不同的方向便有不同的酒水倒出。
谢知意做好这一切,暗暗下了决心,一番梳洗过后,褪去了近日的颓废之气,眼眸夺目有神,顾盼生辉。她从紫檀暗八仙立柜中取出一套红色暗花团纹裙,脱下衣裳换上这一袭红衣似火。
坐于梳妆台前对着着双鸾菱花铜镜用玉花鸟纹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墨发,秀发如云,挽了个堕马髻,用螺子黛细细地描眉,打开自己的妆匣,取出红宝石头面,再插入几个珍珠发簪。
瞧着镜中这芙蓉美人面,谢知意轻轻抚摸面庞,娇花一般的年纪刚绽放就要枯萎了,她痴痴的笑着,倒是美人薄命。
待巴图前来唤谢知意,对镜梳妆的美人比以往更夺目璀璨,更妩媚动人,美人回眸瞧他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跳了出来,万物皆为静止。
她的肌肤似雪,双瞳潋滟,犹如一汪清水,巧笑盼兮,顾盼神飞,勾魂摄魄,一袭红衣似火,更衬得整个人玲珑剔透,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女,身上散发的盈盈的暗香,让巴图深吸了一口气,回味无穷。
谢知意见巴图这□□熏心的模样,巧笑嫣然,她的手指骨分明,白皙光滑,顺手将桌案上的鸳鸯酒壶提起,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她盈盈一笑,仿若盛开的白色牡丹,娇艳欲滴,吐出杏黄色的花蕊:“俗话说,美酒配英雄,今日是个大好日子,将军何不与我共饮一壶酒?”
说完,抬起衣袖掩面端起一杯酒饮下,她将空空的酒杯向巴图亮了一下,双手捧着另外一只酒杯,顾盼生辉抬眸地瞧着他。
巴图心间一阵荡漾,但仍犹犹豫豫不敢接过,谁知,谢知意瞧出他的犹豫,不加思索,一口饮掉,酒气微醺,美人面若桃李,面颊浮上一抹嫣红。
巴图认为自己是考虑的太多,这个美人这么示好他,当着面喝了两杯酒,他自是不会辜负美人一番情意。
谢知意心道成了,于是转动机关,小心地将掺了药的酒倒给他。
巴图粗犷的声音,犹如洪钟般,“美人深得本将的心,美酒配美人,甚好,甚好!”
他抚掌大笑,揽着谢知意入怀,抚摸着她的玉肌玉骨。
谢知意忍下阵阵不适,调笑般的让他喝下了一杯一杯的酒。
巴图搂着谢知意柔软的细腰,用大掌揉捏道:“美人也喝。”
谢知意嗔他:“将军,妾已经喝了两杯了,若醉了,等会怎样见到将军的英明神武?倒是将军千杯不倒,令妾佩服。”
“哈哈!我就喜欢美人。”说着他张着血盆大口胡乱亲吻着谢知意,谢知意被他的胡子扎的脸颊泛红,伸手推了推他。
巴图瞧着这欲拒还迎的美人,心中更是难忍,过了今日,他要让美人彻底臣服!
他一把抱起谢知意,一步步走出房门,一路上突厥将领纷纷侧面,露出贪婪之色。红衣美人,娇艳似火,怕这位就是被将军藏于深闺的大晋武亲王的王妃。
巴图步履稳健,稳稳地将谢知意抱在怀中,仿佛抱着一块稀世珍宝,他步步登上城墙,今日他就要看到武王狼狈逃窜的模样,叫美人瞧瞧这就是她嫁的夫君,一个懦夫,哈哈。
待巴图登上城墙,仍牢牢抱住谢知意不放,她余光瞥到城下黑压压的晋国士兵,冷不丁地心神一颤,拍了一下巴图:“放我下来。”
美人素手轻拍他的胸口,犹如一根羽毛在抓挠着他的心,“好。”
他不舍得放下怀中美人,趁机大掌在美人腰间摸了一把。
“将军,我害怕,能不能让你的人离我远一点啊?”谢知意抚着心口,如小鹿般的眸子怯怯地望向巴图。
“好好。”随即下令,兵士不得靠近谢知意。
而城墙外的洛安辰眼巴巴地望着巴图抱着他心爱的王妃登上城墙,还与王妃打情骂俏,顿时犹如绿云罩顶,他心神一晃,知知?
他的知知怎可与敌将笑颜如花,难道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是真的,他的王妃整日言笑晏晏伺候敌军将领,使对方流连于美人榻前。这些传言纵使下属不说,他亦是听到过的,他始终不愿相信,但眼见为实,令他不得不相信,自此心神大乱。
他是过来救她的,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力排众议,献上城池,之后皇兄怎么处置他,怎么发落他,他都会认命,只为换知知平安。
可知知怎会如此背叛于他,令他成为世人嘴里的笑谈。
谢知意备感一道灼热的目光始终伴随着自己,她眼眸顺着那道灼热的目光而去,只一眼,四目交汇,电光火花,她立即撇过头,羞愧的侧目,不敢瞧他。
王爷更瘦削了,为了她,眼下一片青黑,胡子多日未刮,却双目有神,叫她不敢瞧他热切的目光。
她积攒多日的委屈的泪珠强忍着不落,望向远处的蓝天白云,这天是通彻的蓝,白云朵朵,阳光如同金粉一般散落,远处的群山,峰峦叠嶂,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