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尘去上早课,母子两吃完僧人送来的斋饭,沈念念望着这些素菜若有所思。天天吃,天天吃,她觉得自己饿瘦了一圈,如今早已面如菜色,何谈使用美人计令和尚还俗。
“小元儿,今日娘先不教你了,咱去后山瞧瞧有没有猎物,抓几只活物,好不好?”
元儿认为当然是好,但他觉得自己娘不像能抓住猎物的人,歪着脑袋狐疑地打量着女子,“娘,你会抓?”不是他不信任娘亲,打小有记忆时自己娘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抓个兔子?
沈念念心想道如果以前会的话抓猎物定是不成问题,她想到后山去抓野兔回来跟孩子烤着吃。
孩子长身体不能没肉吃,而且还要习武,这都是要出力气的。
“相信娘是能抓住兔子的,这个时候应该有野兔出没。”沈念念说的斩钉截铁,信誓旦旦。
“好嘞。”听闻要出去抓野兔,这么小的孩子当然开心,顿时乐不可支。
怕林间冷,孩子受风寒,沈念念为元儿换了一身厚实的衣物,光是领子就围了一圈纯白色的狐狸毛。
他两出了禅院,踏上曲径幽深的林间小路,此时快进入冬天,林间微冷,周围原本葱葱郁郁的高大树木,早已落叶铺了一地,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及星星点点的残叶挂在上面,要说剩下的那抹绿色只有那参天的古柏苍松依旧傲然挺立。
脚踩在落叶上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念念不知道哪里能找到野兔,听说兔子喜欢往杂草堆里钻。这一堆一堆的枯草,这野兔到底是在哪里钻着。
倏忽,她就望见不远处有一只灰褐色的兔子从杂草堆钻出,呆呆愣愣的头上顶着几片枯草。
真是天助我也。沈念念捡起路边的小石子,想着她那么多技艺都无师自通,之前定是会的,她只是失了之前的记忆又不是失了智,说不定此前的身手矫健乃一代侠女。
未曾想打出的石子惊到了兔子,兔子耳朵微微一动,撒开四条腿就开始逃窜。
沈念念和元儿在后面追,不信连只兔子都逮不到。不幸的是,兔子跑的太快,沈念念在后面追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绣鞋踩到了一颗小石子,当下身子没稳住虚晃了几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好疼!”沈念念惊呼一声,她坐在林间草地上忙脱下鞋袜查看,完了脚肿了,也不知道骨头好着没有。
元儿眼见着沈念念抱着脚痛呼,焦急问道:“娘,怎么了?”
“脚崴了,走不了了。”
“那怎么办啊?”元儿看见娘摔倒在地,顿时慌了,当下四下无人,在这寂静无声的丛林里,自己娘摔了走不了,他们又没打招呼偷跑出来不知道父王能找得到不。
早知道不出来了,沈念念懊恼,她不该想着自己是身手矫健的女侠,这身子笨重地连跑都能摔。
了尘上完早课提着食盒将斋饭带来,发现禅院中无人,他找了几间房都未寻到两人的身影。
不得已只能将手中食盒搁在院中的石桌上,匆匆出去寻找沈念念和自己儿子。
逢见僧人便打听二人行踪,几经辗转总算是从僧人口中得知两人朝后山方向去,了尘凭借着在自己多年在野外的经验沿途仔细寻找踪迹,终于在一处山林间找到了二人,那颗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沈念念好样的,自己偷跑出来不说,还带着他儿子跑出来,儿子是他在世上最在乎的人,自己爱妻豁出性命留下的孩儿,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看他不扒了沈念念的皮。
了尘心里一阵后怕,唇色发白,眸子里渐渐变得幽深。
此时的沈念念席地而坐抱着他那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儿子,两人好似在抱团取暖般。
元儿看见父王那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越走越近,这一刻的父王不再讨厌,简直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灵般,刚刚他还难过想着怎么办是好,林间会不会有狼,抱着自己娘亲瑟瑟发抖,这会父王就找来了。
高兴地左右挥舞着小手,“我们在这里!”。
了尘快步走到他两面前,不悦道:“这是怎么了?”
元儿委屈,“娘崴到脚了,走不了路了。”
了尘心道,真是麻烦,跑到后山干什么,天气渐冷,孩子冻坏可如何是好。
他那双幽深的眸子打量着沈念念:“走不了路?”
沈念念蜷缩着身子,垂着头弱弱道:“想抓兔子,没想到崴了脚。”
“抓兔子?你可真能。”了尘嗤笑。
沈念念觉得这个和尚真是对自己越来越不假颜色,说话更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
她轻叹了口气:“自从看了师傅的身姿,我以为我身手和师傅的身手一样敏捷,没想到却栽了。”
了尘狐疑地望向她:“你的身手好不好,自己心里没杆秤吗?”
“师傅,不提了好么?”沈念念羞愧,耳根子红的发烫,不想让他再提这件事情,属实是她自不量力了。
草丛中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了尘定睛一看是一只灰色的兔子,他示意两人噤声,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打了出去,那颗石子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只见一道残影过去,兔子便倒地不起。
元儿拍手叫好,忘了他之前跟父王赌气一直喊他师傅,“父王真棒!”
了尘听见儿子唤他父王,自皇宫那次后还是第一次喊他父王,唇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元儿欢快地跑过去提起兔子长长的耳朵攥在手里,兔子的双目紧闭,四脚无助地蜷缩在身前,身子更是随着孩子的步子左右摇摆。
沈念念更加羞愧,这才是身手矫健。
“还能走么?”了尘走到沈念念面前问她。
“走不了。”沈念念声音弱弱的。
了尘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难道把她仍在这里,只能认命般的蹲下:“上来,贫僧背你。”
说时迟那时快,沈念念一下爬上了和尚宽阔的脊背,他的腰身结实有力,起身后背着自己仍步伐稳健,稳稳当当,元儿提着兔子在后面紧紧跟着。
了尘背着沈念念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儿子有没有跟上,若没有跟上便停下来等一等。
沈念念和了尘离得近难免会有肢体相触,后背上的女子脑袋贴近了尘颀长的脖颈,一口热气呼到了尘脖颈中,男人的耳根一下子泛了红。
“沈念念!”了尘气急,如此女子,背着她还不安本分,使出这般拙劣的伎俩。
沈念念吓了一跳,她的香唇不经意间又擦过他脖子,等瞧见了尘后脖颈的那一抹嫣红,她心下一沉暗道完了,不小心把口脂沾了上去。
她只好说些话转移和尚的视线,“师傅的身手真好,令小女子佩服。”
边说边想掏出身上的绣帕为他擦拭掉染上的口脂。
了尘见她趴在自己背上不安分,一直动来动去,只好腾出手打了她一下,嗓音沙哑地警告道:“安分点。”
“好好。”沈念念不动了。
她趴在了尘的背上,盯着他那早已剃度的脑袋,他的头上泛着一层青茬,虽发丝全无,但未点戒疤,貌似没有受戒正式出家。
心中暗喜,是不是她使出美人计再加上孩子的攻势,这男人就能还俗。
“师傅,我也想学武,劳烦您老帮我看看小女的根骨怎么样,收我为徒好吗?”
“只要你能起得来,你可以跟着元儿一起学,可收你为徒就不必了,贫僧怕坏了名声。”这么笨的徒弟,逮个兔子都能崴到脚,还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身手有多好。
真是,她这个徒弟怎么了,让他如此不齿,沈念念腹诽。
了尘一路背着沈念念回到院落,将她放在客房的床榻上。
沈念念坐在床上,可怜兮兮地怀抱着双腿,“师傅,能帮我看看我的脚有没有骨折?”
“可。”了尘神色淡淡地回应。
沈念念脱下右脚的鞋袜,了尘抓住她小巧的脚,指头晶莹剔透,脚掌软绵绵的,顺着脚掌摸着她的骨头,脚掌逐渐染上了层淡淡的粉。
了尘心中轻嗤,真是变着花样来,元儿小不懂事,骗的了孩子,可骗不了他。身为一个女子,她的父亲好歹是礼部侍郎,就没教过她男女有别这个道理,难道她就不知道当今女子的脚只能让丈夫看,让他瞧算什么事。
他压下心中的不满:“骨头没多大问题,但伤筋动骨得好好休养。”
她被了尘摸得脚痒痒的,不禁向后仰倒。
瞧着了尘疑惑地望向自己,她立即正襟危坐,“师傅,那有跌打损伤的膏药没?”
“有,贫僧给你拿。”
元儿把父王拴好的兔子放在石桌上,见石桌上放着一食盒,知道这是他父王午间给他两拿的斋菜,两只小手提着斋菜走了进来,提的十分地吃力。
“娘,我饿了。”折腾了一宿,两人皆饿得饥肠辘辘。
沈念念将其放在床旁边的积案上打开食盒,元儿爬上床靠在床头,沈念念一口口喂着他,喂了几口,将勺子递给他,他慢吞吞吃了起来。
沈念念拾起竹筷,虽然斋菜冷了,但此时饥饿难耐,大口大口吃着。
若是她的脚好着,她就去灶台给孩子把饭热热、
等了尘推开房门,两人吃饱饭足,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他默不作声地收拾碗筷,将一瓶上好的药膏递给沈念念,“给,自己抹,记住一日三次。”
沈念念点着头,让外男见自己的脚已经出格了,再不能让他为自己上药了。连忙接过,点头致谢道:“多谢师傅的药。”
了尘回过头,这些药是自己妻子出征前为自己准备的,自己用了一些,如今却便宜了别人。
“师傅,”她唤住了尘,“明天咱能不能吃烤兔子。”
真馋,脚都成那样了,还记挂着吃肉。
“还有。”沈念念想提醒他,他脑后沾上了自己的口脂,和尚没头发遮挡,那抹嫣红尤为显眼,若不提醒他,他又不会擦脑袋后面,万一被别的和尚瞧见了不大好。
了尘本欲抬手唤儿子,抬头看向沈念念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师傅,我不小心把口脂沾到你脖子后面了,本来想给你擦掉的,是你不叫我动。”
这沈念念,他伸手往脖颈处抹了一把,手上果真有一抹胭脂红色,胸中不免有些忿忿不平,连和尚都不放过,他那处如今没有头发遮挡,若叫他人瞧见,别人还以为他破了色戒。
又懒又馋还喜欢有意无意的勾搭他,他作为一个早已成婚的成年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女人这些小手段,真不如他的知知端庄稳重。如果他的知知把这些手段用在他身上,他不知该有多欢喜。
了尘沉下脸,不悦地睨了一眼沈念念,那一眼冰冷彻骨,吓得女子如鹌鹑般哆哆嗦嗦地缩在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