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幽风乍起,雍州城外远处似明似暗的火光聚集,仿佛要有大事发生。
“王妃,不好了。”王府侍卫长隋远来报,外面似有打斗声,火光忽明忽暗。
门外,谢知意的贴身侍女英娘忙问:“大人,王妃正在安寝,这是出什么事了?”
侍卫长跑的急,满头的汗珠大颗大颗滴落,声音发颤,全无平日的稳重:“快,快通知王妃,大事不好了,突厥夜袭雍州城,守军快受不住了。”
“什么?”谢知意听闻外间吵闹,匆匆披上外衣,此时的她已有六个月身孕,肚子隆起,这一胎怀的不大好,肚里的孩子老闹她,她也是适才入睡。
“这可怎么办,王府有多少守卫?够不够”谢知意知道战场残酷,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王爷上次走留下了一千精兵,但加上王府的护卫远远还不够,请王妃早点定夺。”
“远不够?”谢知意知晓世态严重性,对方肯定有备而来,王爷在外忙着征战,这段时日已经收复了几座城池,突厥估计是狗急跳墙,想拿王府开刀。
她苦涩地笑了下,“本妃现在就去叫世子,你们抽出一队精兵,务必要保护世子找到王爷,让他派军来。”
隋远问:“王妃,您呢?”
谢知意轻抚了下肚子:“我,没办法了,逃不了,肚子里的孩子定会成为拖累的,到最后谁也走不了。”
“王妃,请您三思。”
“隋大人,难道你想让王府连活口都没有吗?快去!”谢知意知道自己逃不了,不如让儿子先走,她如果有机会肯定会和他们相聚。
隋远见王妃如此,无法,只得急匆匆地去调兵,他亦清楚如若就这么耽搁下去,别说世子了,恐怕王府无人能活命。
谢知意步履匆匆回到卧房,眼角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她唤醒儿子,“赶紧穿衣,娘没办法给你解释,去找你爹,让你爹派兵来,王府快沦陷了。”
元儿揉着睡眼,谢知意不忍再看幼子,手上的动作不停,虽已立春,却春寒乍冷,得给孩子穿厚点,说不定这是她们母子两最后一次见面说话了。
她快速给儿子穿好衣物,收拾好东西:“待会隋叔叔会带你走,你路上要听他的话。”
元儿听着娘的语气急切,似火烧眉毛,小手拉住他娘的衣袖:“母妃,你跟我们一起走。”
谢知意虽然很想和儿子走,但她如今六个月的身孕,这样子根本骑不了马,孩子那般小,大人一抱就走,好逃命,自己若是一同逃命只能拖累他们,最后都会没命的。
她轻轻地捏着儿子柔软的脸颊,笑着:“你先走,娘随后就来。”
“一言为定。”
“嗯嗯,快走吧,路上听话。”
侍卫长隋远已在门外,调了一队百余人的精兵,副侍卫长隋靖为指挥使。
见王妃已将世子抱出来,隋远回禀她:“王妃,下官同王府同存亡,副侍卫长隋靖负责保护世子走。”
谢知意点了点头,她将世子交给隋靖,对副侍卫长隋靖道:“话不多说,你们一定将世子平安带给王爷,一路小心。”
隋靖行了个礼,便抱着世子同一队人马急匆匆出府,世子趴在隋靖的肩膀上,她不忍瞧孩子,垂下眼睑并未言语。
见他们走了,她暗暗松了口气,她对行军打仗这种事不懂,只希望不要拖累自家王爷。
她对隋远道:“隋大人辛苦,你再派五百精兵帮守城的官兵,剩下的分别守卫王府的三个门。”
隋远心酸,知道王爷远在百里之外,一时根本回不来,以突厥人的狠辣,恐怕王府无活口,“王妃,剩下精兵是保护您的安全的。”
她拧起眉头,一脸无奈:“隋大人,城破了,王府还能守得住吗?”
隋远只好依王妃的吩咐匆忙去安排。
谢知意心砰砰地直跳,若城破了,王府没了,她该怎么办,她拖了个肚子,根本活不了,没想到这是跟自己儿子的最后一面,幼子那么小,以后没了娘,自己再也不能照料他了,想到这她的泪珠盈盈滚落,顺着面颊滑落,泪眼婆娑。
元儿,愿你原谅娘的情非得已。你走了,好歹能留条命在。
侍女英娘过来安慰自家小姐:“小姐,别担心,咱们都会好好的。”
谢知意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突厥怎会轻易放过她。
“不说了,咱们先收拾收拾东西。”谢知意抚手擦去了眼角的泪花,同侍女去归置物品。
谢知意将自己的妆奁的首饰,拳头大的夜明珠、珍珠,通透的玛瑙翡翠、猫眼石、宝石,流光溢彩的琉璃,各色金银珠宝都装在几个大木匣子里。
王爷每次出征回来都给自己带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他不爱在王府添置大件物品,有好东西都给自己带了回来。
她粗粗地瞧了一眼,大部分都在这里了,留了小部分在外面,不能让这帮贼寇染指她的财物。
谢知意将这些木匣子装在两个包袱里,她和英娘一人一个,出门问下人要了个锄头,在王府后花园找了一处地,在一棵榆树底下挖了一个深坑,榆树那深褐色的树皮上刻满了饱经风霜的纹路,高大粗壮的茎干上冒出几颗小嫩芽。她们挖好坑,把包袱埋了进去,用脚踩实,上面再铺一层残枝败叶。
“小姐,咱两将衣物换一换吧!”英娘担心,害怕她家小姐因为身份而遭遇不测。
谢知意内心苦涩,摸了摸肚子:“没用了,我怀了身孕,换了衣物也无用,何况本来就是我该有这一遭的。”
可惜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未曾瞧见这世间的美好,就要跟着她一起面对死亡,惟愿元儿他们能顺利与王爷汇合,她便是死而无憾了。
英娘知晓王府若是沦陷,等待她们将是无尽的黑暗,她内心祈祷,万一王爷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呢。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声音愈发大了,忽明忽暗的火光,谢知意的心砰砰直跳,貌似城快守不住了,守不住了,她的手中绣帕紧紧的攥着,慌乱无主。
黎明的破晓划破了黑暗的夜幕,但是却没有驱走黑暗,带来了黎明,却没有迎来王府的曙光。
当谢知意听见外面的陌生的众人在高声欢呼,不同于中原的语言,她明白这是突厥人破城了。心里最后一根弦崩断了,枯坐一宿,她的头阵阵发昏。
她打开房门,不知迎接自己的是何结局。
门前早已被突厥人包围,王府一片狼藉,处处断壁残垣,下人求救的呼喊声,四处的打砸声。
等到一虎背熊腰的男人到来,列队给男人让了一条路,躬身行礼,这个满面髭须,颧骨高耸轮廓分明,身间还围了一张虎皮,显得高大威武。
突厥的将领高声笑道:“哈哈哈,这就是武王的婆娘,咱们把他的婆娘捉到了。”
他一手捉住谢知意的下巴,谢知意被他捏的生疼,白皙的脸颊起了一道红印,她试图挣脱,可是这人捏的更狠了。
“细皮嫩肉的,武王真会享福,这腰这身子,压在身下肯定别有一番滋味,听说是中原世家谢家之女。”
谢知意羞恼,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轻颤,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只得被迫扬着脸,“你想干什么?”
来人迫人的气势逼近,声如洪钟,“武亲王坏我士气,占我城池,我们倒他老巢,占他婆娘天经地义!”
谢知意气坏了,啐了他一口:“什么占你们城池,是你们来侵占我们的国土,扰我族民,如今倒打一耙,好生不要脸。”
这壮汉被谢知意猝不及防地啐了一口,当即怒气冲发,抬手甩了个巴掌:“真是给脸不要脸。”
“小姐。”英娘急急地护在谢知意的身前,俯身在地,大声哭求着,“我家小姐怀有身孕,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家小姐。”
谢知意被男人这一巴掌打的脑袋嗡嗡地,眼眸中闪着泪花,疼得捂住了脸。
“真是个娇弱美人,爷可有好戏给你瞧,来人!”他瞧着谢知意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好,极好,便叫美人瞧瞧他的手段,挥手示意让下面的士兵将王府众人带上来。
突厥人各个手握大刀,戾气恒生,用粗绳绑着府里众人,推搡着将他们压来。
谢知意一一瞧了过去,王府的长史,侍卫长、侍卫和下人们,他们衣裳褴褛,身上伤痕累累,皆是血迹斑斑。长史、侍卫长和众侍卫们眼神坚毅,仿佛誓死如归,下人们颤颤巍巍,不敢抬眼看这帮子突厥人。
她不敢瞧他们,这些人都是守着王府守着她,才遭此厄运。
谢知意知道这壮汉应该是一位突厥将领,“大人想如何。”
“不想如何,咱们就想让武王当乌龟绿王八。”
侍卫长隋远暗道这突厥人简直不要脸面,竟想占他们的王妃,尽管他被俘,仍拼尽力气,嘶声力竭喊:“王妃,千万别因为咱们答应突厥人,王爷定会赶来的。”
长史一把年纪脸上的皱纹横生,白发散落贴于面上,抖动着胡须,跪着道:“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求你们别动王妃。”
谢知意感念王府众人对她的回护,但众人已被俘,无人能救她,望着王府众人的凄惨的样子,她作为王妃却无法救助他们,只得眼睁睁地瞧着他们被这群贼寇欺辱,一股无力之感漫上心头。
她知晓此人意图,轻抚着胸口,对上壮汉贪婪的目光,只得强装镇定:“本王妃怀有身孕。”
壮汉抚掌大笑:“没事,怀孕了又如何,不耽误咱们玩。”
谢知意大为震惊,她怀孕了都不肯放过,竟无耻如斯。
“刚说要让王妃瞧出好戏,现在咱就开始。”他挥手,底下兵士的大刀银光闪过,只见一颗颗人头落地,溅了一地的血,有的人死不瞑目,睁大了双眼,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望向谢知意。
谢知意从小娇养长在京城,成婚后夫君又将她保护的极好,哪还见过这种阵仗,她眼睛一黑晕了过去,小腹坠坠地疼痛,合眼之前恍惚英娘朝自己奔来,急切的呼喊自己。
那无边的疼痛,仿若掉到黑暗,身下全是血,谢知意汗水湿透了长发,她的脸色苍白,咬着牙,浑身疼痛,尤其下身,她于昏迷中疼醒,哭喊:“我的孩子!”
孩子出来了,已经成形了,是个女孩,浑身青紫,根本成活不了,连呼吸都没有。
突厥将领将谢知意搂在怀里,真是个美人,贪婪得吸着她身上的香气,汗香淋漓,香香甜甜,抱在怀里娇娇软软,他的大掌流连于美人娇软的玉体,掐着美人那盈盈一握的腰身。
那天美人一出来,他的魂就被勾走了,身姿窈窕,妩媚动人,身娇体软,柔柔弱弱,要是他巴图的婆娘多好,突厥的女子太辣,他就想尝尝中原的美女。
谢知意的眼眸空洞无神,身子无力地瘫软着,仿佛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巴图让下边的士兵将孩子装进木盒一并给武亲王送过去,算是给他的一份见面礼。
靠在武王的雕花大床上,怀里搂着他的婆娘,那是相当的惬意。
英娘那边给王妃熬好药,见着这情景,忙跪了下来:“大人,放过我家王妃吧,王妃刚失了孩子,这会身子正虚着,小的做牛做马报答您。”
巴图接过药,捏着美人的下巴,将药强灌了下去,可谢知意咬紧牙关,药汁顺着唇边流了下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巴图顺手给谢知意个巴掌,手上用了力,将她的脸打到一边,白皙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一边的发髻散落下来,眼泪止不住地大颗滴落。
半遮面的美人盈盈落泪,巴图见之,心尖阵阵悸动,他揽过谢知意,灼热的吐息不断呼向她的耳畔:“美人,你跟我回突厥,你仍享你的荣华富贵,你乖乖地,做我的宠妾。”
谢知意心阵阵揪痛,低低地笑着,宠妾,哈哈,她谢氏嫡女作突厥人的宠妾,传出去她夫君的脸面何存,谢家的脸面何存,她儿子被人耻笑于有她这样的娘,让她又有何面目存活于世间。
她从床下掏出匕首,奋力向自己的脖颈捅去。
巴图见状打落她的匕首,粗壮有力的手攥着她的胳膊,叫人将谢知意用锁链锁上,瞧着心间美人再也跑不了,傲慢地昂首阔步走了。
英娘瞧着她家小姐这副模样,哭着扑上去:“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