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太子府后,赵月芽让春杏去寻江逢奕,告诉他今日有事在身,明日再玩。如果江逢奕追问她身在何处,就如实告知。
虽然恋爱经验少,但是狗血电视剧什么的还是看过的。情侣分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隐瞒加误会,你误会我,我误会你,信任逐渐磨损至消失,感情也就走到了终点。
赵月芽捏了捏春杏的圆脸,最后向她交代道:“若是江逢奕他提出想来寻我,你就领他过来,让他在太子府外等候我。”
生病看望,她不是御医也不是大夫,齐元裕生病她只能字面意思上的看望。
太子府赵月芽很熟悉,就算没有侍卫带路,她闭着眼睛也能走到齐元裕的寝殿。只是熟悉的地景会勾起回忆,赵月芽瞧着周围,都能浮现屋檐各处挂满喜庆的大红色绸缎,连绵的灯笼,她与齐元裕的大婚至今没过多久。赵月芽没再多看,直到寝殿她停下了脚步,抬头,直视屋檐边沿露出的琉璃蓝瓦。
到底怎么掉下来砸死人的?
赵月芽眉头轻蹙,她看向侍卫,问了句:“这瓦片……能用多久?”
侍卫猝不及防被提问,懵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回道:“回郡主的话,普通的琉璃瓦大概是10-20年,太子府的屋檐用的皆是宫廷专供的瓦,使用年限能够达到50年更甚至百年。”
太子府是从齐元裕出生那一年开始设计图纸的,选图样就拖了一年,开始施工到建成又花了三年的时间。建成后又陆陆续续地往里面搬物件,楼台亭阁装饰布置,室内室外全都装修好后,齐元裕十二岁从宫中搬出来了。主要是住太子府比皇宫更方便和赵月芽见面,里面的布置有许多还是一边造一边问赵月芽喜欢什么,想要添置什么才弄出来的。
琉璃蓝瓦很新,在太阳光的照耀下亮晶晶的。
“多久修缮一次呢?”
“呃……一年一次。”
赵月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看完齐元裕的病情,她得飞上去看看确切的情况。
赵月芽上过屋顶,游戏嘛,又有武功,有个飞檐走壁的功夫还是很轻松的。
“咳咳……咳、咳咳……”
进了寝殿,赵月芽率先听到的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鼻尖嗅到轻微中药的苦味。一步步往里走,记忆越来越鲜活,她垂下眼,只注视脚下的路,看得多,想得多。
站在寝殿的珠帘处,赵月芽驻足,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变成了闷咳,隔着一层帘子,她能够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床幔是拉开的。见赵月芽来了,侍卫与侍女不用吩咐直接自觉地退了出去。
“郡主,桌子上是已经熬好的药,麻烦您了。”
赵月芽的侍女叫春杏和秋棠,齐元裕也有两个侍女,名字叫夏菊和冬月。四人互相认识,都是宫中的教习嬷嬷一手教导出来的。
这时同她说话的人是冬月,她的脾性与秋棠一样,说话温和,做事省心。
赵月芽没想到她一来就揽了喂药的活,冬月说完福身行礼跟着退了出去,寝殿只剩下赵月芽与齐元裕两人。
数日未见,赵月芽些许踌躇,立在珠帘之外半晌没有进去,引得齐元裕率先说话,他的嗓音比较平时偏哑,还带着鼻音,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她在路上有问过引路的侍卫,但是对方只答:“郡主见到殿下就知道了。”
齐元裕:“咳咳、一直站在外面作甚?进来。”
听到他唤她,赵月芽这才掀帘而入,垂下的珠帘碰撞,发出空灵的脆响。
床榻上的少年只着雪白色的中衣,青丝披散,见她进来,半撑着身子坐起,衾被顺势滑落,摞在腰腹,他抬眼看向赵月芽,因为生病,琥珀色的丹凤眼盈着水光,脸颊泛着病态的红,唇瓣也红得发艳。齐元裕知道自己衣冠不整,不应见客,更不应该见赵月芽。
他太难受了。
脑袋因持续发热昏昏沉沉的,又想着赵月芽与江逢奕已经定下亲事,齐元裕吃不下饭,喝不下药,强迫自己吃下,强迫自己喝药,没一会儿胃部翻腾,又会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这才两天,齐元裕的下巴就消瘦了点。
听说,将脆弱的一面给亲近的人看见,会让对方心疼怜惜。
他梳洗时观铜镜中狼狈的自己,烧糊涂的大脑迫切地想要让赵月芽见到他这幅脆弱模样,想要看到赵月芽露出怜惜的表情,这样……他能够自己骗自己,赵月芽对他不是一点情分都没有的。
现在人到了站在面前,齐元裕的脸上开始发热,他觉着羞赧。
他是疯了吗?这般不要脸面地让赵月芽和他见面,还衣冠不整……
齐元裕紧盯着人,他好些天没见过赵月芽了,事已至此、就、就再放纵一点。
“表哥,你、你是怎么生病的?”
赵月芽先用盆里的清水净手,洗干净后才将桌上的汤药端了过去,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又用脚推着床榻附近的小马扎过来,这才坐下。
每一个动作齐元裕都看在眼里,他垂下眼睫,抿唇不语。
小马扎的高度和床榻是一致的,赵月芽坐下后比齐元裕矮了点,她没有得到回话,又问了一遍同样。
“前些日子咳咳、染了风寒。”
赵月芽端着药碗,她用勺子搅了搅,苦气弥漫,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黑乎乎的,闻着就苦。
“这几日天气都挺好的,你身子骨一向健朗,这风寒来得奇怪。”赵月芽平静地抬眼看向齐元裕。
齐元裕:“……有日深夜下了急雨,着了凉。”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一说话嗓子还扯得痛。
说起病因,齐元裕他才不会老老实实地什么都往外说,就算是赵月芽也不行。
那日他得了一壶美酒,但齐元裕向来杯酒不沾,政务处理结束后,他才有时间伤心自己的感情问题,一直听说酒能解千愁。
齐元裕屏退了众人,吩咐他们不准进来,然后开窗对月饮酒,一边喝一边伤感,酒气上头后他就趴在窗楞上傻笑,笑了几下就晕了过去,直到冰冷冷的雨滴打在脸上,头发都湿透了大半黏在脸上,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之后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一夜到天明,醒来时头痛欲裂。
“这样啊……御医怎么说,病得重不重?”
赵月芽一边问一边轻轻吹气,让汤药不那么烫。
齐元裕:“七日左右便能好。”
随着汤药的翻动,他也能嗅到浓郁的药味,在赵月芽专心帮他吹凉的时候,齐元裕皱了皱脸,可以说是满脸抗拒。
赵月芽觉着差不多了,舀了一勺抬手递给齐元裕,齐元裕面色恢复了平静,低头静静地喝了,搭在衾被上的手瞬间攥紧。
赵月芽一直在注视他的表情,尽管只是嗅到味道,她便觉着这药苦得没边了,问道:“不苦吗?”
齐元裕:“……”
他不能张嘴,一张开可能就要干呕,于是摇了摇头。
赵月芽思忖片刻,她又舀了一勺递到齐元裕的唇边,少年硬着头皮又喝了。
好折磨。
喝这种药都是一口闷,长痛不如短痛。
但是他要是自己一口全喝完了,赵月芽就不会待太久,齐元裕心里纠结,面对递到唇瓣边的药,苦味在鼻尖萦绕,他的表情绷不住了,拧着眉后仰拒绝第三勺。
赵月芽抿唇,压下唇边的笑。
她将汤药放到床头柜上,将腰间挂着的荷包解开,里面用油纸包着一粒粒的桃子果脯糖。
“喏。”
她将油纸摊开在手心里,拈了一颗递到齐元裕的唇边。
齐元裕嗅到了水果的香气,启唇,舌尖轻轻一卷,甜香将口腔中的苦味全部驱赶散去。他垂眼,耳尖开始泛红,刚刚他、他把月芽的手指碰到了。
赵月芽将果脯糖也放到床头柜上,重新将汤药端起,温声问道:“这药是表哥自己喝,还是让我继续喂?”
齐元裕已经将衾被捏着皱巴巴的,经过一苦一甜,尤其是嘴巴里现在甜甜的,他就一点都不想喝药了。
赵月芽:“嗯?”
齐元裕小声:“……我不想喝。”
赵月芽不退让:“生病就得吃药。”
齐元裕:“那……你能待得久一点吗?等药效上来,我睡着了你再走可以吗?”
赵月芽怔愣片刻,点头应好。
齐元裕没让她继续喂了,自己端着碗一口闷,俊脸背过去皱成一团,转过来对着赵月芽的时候,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反正,不能把丑态给月芽看。
齐元裕慢吞吞地躺了回去,平躺着看赵月芽,赵月芽仍旧在他床榻边的小马扎,撑着脸与他的视线交汇,她现在的心情很平静,或许是因为齐元裕生病,冲淡了他们两人之间产生的矛盾。
“不睡吗?还是表哥需要我给你念睡前故事?西方的鲛人怎么样?”
赵月芽浅浅笑了一下,小时候他们俩睡过一个被窝里,齐元裕知道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都是她教的,因为她记忆不怎么清晰,讲的故事是好几个童话东拼西凑出来的。
齐元裕每次都会安安静静地听她讲,不过没见他睡着,因为每次赵月芽她自己讲着讲着人就睡过去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
齐元裕闷闷说道。因为生病,他的嗓音低哑,还有点沙沙的。
“又不是只有小孩才能听故事,”赵月芽单手撑脸,胳膊肘搁在床榻上,满不在乎地说,“你想听我就讲给你听。”
早点哄人睡下了,她也好早点离开。
齐元裕脑袋发晕,汤药里还有安神的药材,现在困意其实已经上来了,但是不想睡,睡了赵月芽就离开了。
他有些无力,只好闭上眼,轻声道:“那你讲吧。”
至少睡前月芽在他的身边。
……
……
这是第一次,赵月芽用她的故事把齐元裕成功哄睡。她默默凝视了一会儿齐元裕的睡颜,帮他将被子掖了掖,床幔放下起身准备离开。
在她轻声讲故事的时候,夏菊和冬月进来过一次,她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喂药和讲故事,夜色悄然而至,夏菊进来点了灯,冬月小声告知她府外有人等候。
赵月芽出了寝殿,她轻巧地翻飞上了屋檐,粗略地查看了靠近屋檐边的瓦片,都十分的新,没有任何破损。那时好像也检查过瓦片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但是没有任何的问题,就是很倒霉地有一块瓦片坠落。
应该就是游戏设定的原因。
三年后的同一时间再检查一次,看看齐元裕不娶她会不会被瓦片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