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莫要紧张,”宋晚山对着两个户部的小官不紧不慢地说道,“就是本官前些日子命人去处理的铺子、田产转让一事不知二位办得如何了?”
宋晚山所言之事是当时扬言说要将自家的一部分田产铺子转卖给他的一些亲戚,他们三番两次来催促宋晚山尽快将事情办妥,而宋晚山也在忙于吏部之事,只交代了一句给户部便不再过问,恰巧户部这些日子官员流调频繁,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本以为早已办妥归置好了,却没想到连图册都还未拿出来见过天光,宋晚山只得当面问个清楚了。
宋晚山问是想问个清楚,但是听的人该如何交代又是另一回事了,两个小官吞吞吐吐,一个悄悄地推搡另一个上前说明,另一个又拽着那个的袖子不肯挪动。
宋晚山低头看着文书,半晌不见有人回应,停下笔,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小官匆匆跪下道:“回、回宋大人,倒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就是那些手续流程繁冗,还需等上多几日。”
宋晚山好奇:“是何手续阻滞了?”他怎的不知道流转田产一事还有这么复杂的事宜?
小胡子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咱们徐大人为了更好地替圣上分忧,行事谨慎些,便多了一些过户、印章、宣告、销籍等等这些步骤,要办起来也不会一时半会儿能办完的。”
小胡子说完还有些心虚地望了一眼宋晚山,因为这些步骤虽说是有,但是户部左侍郎的徐一还未到真正实施的时候,仍旧施行的是之前的法子。小胡子只是想保住小命,不得不出此下策为自己开脱。
“哦,既如此,那便多给你们宽限几日吧,”宋晚山居然真的听了进去,一脸认真地说道。
宋晚山内心叹道,怎的户部如今的程序如此繁杂,这徐一到底是怎么做事的?罢了,或许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啊......”两个小官面色有些吃惊,小胡子是捏了一把汗,没想到这次抱着必死的心情来到户部见宋晚山,宋晚山不仅没有为难他们,还放过了他们,甚至说了一些体己话。
“如若户部实在人手不够,本官可以替你们向圣上请命,多调几个得力的前去助你们一力。”宋晚山宽慰道。
“不不不,不必了,哪能劳烦宋大人,我们会尽快的,尽快的。”小胡子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担心的是一旦宋晚山发现是他们怠慢了,指不定怎么搞他们呢。
户部的那两个小官走后不久,宋晚山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眼瞧着要见过了要同张明珵约定去大理寺的时辰了,便收拾了一下起身前去大理寺,恰巧遇到了来寻他的马辟,马辟喊住了宋晚山:“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啊?这不还没到散值的时间吗?”
“出去一会儿,若是沈尚书问起来就说我有要事,暂且外出一下。”宋晚山大踏步地跨出门口,扯了马厩里的一匹马的缰绳,提衣便起身跨上马准备离去。
“大人,您需要下官送你过去吗?”
宋晚山疑惑:“你这是什么话?”
“下官貌似从听您说过您会骑马啊......”马辟解释道。
宋晚山顿时无语,不想与他多废话,只管提起缰绳驾马离开。
“诶诶诶大人,您等一下,方才沈大人托我交一块物什给您,说是刑部送来的。”马辟拦道。
宋晚山不满地瘪瘪嘴,问道:“公事还是私事?”
“按着沈大人的话来说,该是宋大人的......私事?”
宋晚山朝天白了一眼,简洁地说了一句:“走了,有事回来再说。”说着,提起缰绳,扬鞭而去。
路过醉红楼,里边出来了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他身上的衣裳褶皱不堪,一看便是在此留过宿的样子,脸上喝过美酒的潮红还未褪去,脚下轻飘飘地走到了大街上。
这时,宋晚山“哒哒”的马蹄声正朝着那男子快马飞去,从远处瞧这身打扮,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没有时间再细想,因着马儿如此快,那人也没有避闪,眼见着要撞上了那男子,宋晚山用力地拉扯缰绳,突如其来的急停,马儿也在嘶鸣。
宋晚山这才恢复没多久,扯这缰绳像是花了吃奶的力气般,就在他也差点以为要撞上那人了,马蹄恰巧也止住了步伐。
宋晚山一边安抚着坐骑,一边忍不住唾骂道:“哪里来的浪荡子?是想死么?”
待到看清时,两人都有些意外了。
“梁庆?”
“宋、宋晚山?!”
居然让他在这里撞见了大理寺卿梁正安的儿子,这家伙几年不见,怎的就成了纨绔,出入于烟花场所了?
梁庆晕乎乎地行了个揖,但是这酒实在劲儿大,冲人行礼的时候还踉跄了一把,大着舌头说道:“宋、宋公爷安。”
“嗯。”宋晚山想着还要去一趟大理寺,便不打算与梁庆多做计较,重新拽好缰绳御马前行。
梁庆突然好奇地问道:“宋、大人这是要去陆府吗?”
离了几步的宋晚山又停了下来,回头道:“去大理寺,为何要说我去陆府?”
梁庆摆摆手,说起这个的时候,神志又恢复了一些:“就是见公爷有、有好几年都不曾与陆家那位来往了,最近听说近来又有些来往,我们这些公子哥儿里都传开了哈哈嗝。”
宋晚山见梁庆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什么来往不来往的,这有什么好传的呢?但是宋晚山想着现在问一个醉鬼也问不出什么,放下了一句话:“罢了,等你醒了酒我再问你。驾!”
马蹄再次扬起。
大理寺门前,张明珵又是早早在门前候了好一阵子了。
这时,张明珵听见远处响起清脆的马蹄声,回头一望,一个身着大红官袍的男子御马而来,待到近一些了才得以看清面容,原来是宋晚山。
宋晚山何时学会骑的马,他竟从未知晓?只不过一想到宋晚山是出身武将世家,马上功夫多少也许是会一些的,这样一想又没有什么不对了。
只见宋晚山熟练地翻身下马,像是人人口中赞誉的少年将军一般,只道是鲜衣怒马,那一瞬间竟让张明珵觉着有些恍惚,先是与陆博明互为旧识,再是骑术纯熟,或许过去的宋晚山只是给张明珵见到了他想见到的那一面,自己从未真正地去了解他。
宋晚山在张明珵在张明珵眼前招了招手,将他唤回了神:“望什么呢?看得这般出神?”
张明珵结巴了一句:“没、没有。”
宋晚山也不去追究,找了个地儿拴好了马绳:“我是临时差人送了信儿到禁军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你还真能来,不担心圣上定你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儿?”
“嗯......”张明珵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那你呢?你不担心别人参你一本吗?”
面对张明珵突如其来的关系,宋晚山感到有些意外:“俩侍郎呢,不劳小侯爷替我操这个心。”宋晚山拴好马绳后,径直地朝正殿走去。
张明珵甩甩脑袋,将方才的杂念抛却脑后。
走到正殿,见着大理寺丞王友诚一脸愁苦状地坐在正殿里。
“哟,王大人这是怎的了?又惹夫人不高兴了?”宋晚山心情甚好,也不免地打趣了一下王友诚。
王友诚起身行礼,头埋的低低的,不敢与之对视。
宋晚山心中感到有些不妙,转而收敛起了笑容:“前些日子我托你们查的药铺的账册呢?”
王友诚指了指在身旁下属捧着的一本又一本的厚厚的账册,说道:“这些是派人誊抄的卖有山茄花的药铺,找了两遍都没见着里边儿半年内出入铺子的,与侯府或是公爷府上相关的人。”
宋晚山一下子没明白王友诚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公爷,实话跟您说吧,您想找的那些个人,这账册里,根本就没有,连那些个十里八乡的亲戚都没有,”王友诚开导道,“爷,要不你就换另一个法子吧,这法子,属实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这些天咱们大理寺拨了一大堆的人手来替您找了这些,能拨的都拨了,咱们都是替圣上办事的,你看这......”
“好了,”宋晚山抬手让王友诚不再说下去了,“给我看两眼这些账册。”宋晚山心里是有些慌了,怎的会一家账册都没有记录呢?按理来说,该是顺着这条线索就应该可以找到宋清山下毒的证据,怎么会......
宋晚山翻着这些账册,看了一本又一本。
张明珵走过来问道:“你还有什么法子么?会不会这些账册都是假的?”
假的?对!假的!宋晚山醍醐灌顶般,两眼放光:“对!你说的没错!有可能他们交上来的其实是造了假的,”宋晚山转而问道,“王大人,这些药铺在你们盘问了之后,有哪家是要突然要离开的吗?”
“您这话说的,下官该上哪问去?”
“小的倒是知道一家,”王友诚身旁的手下说道,“前几日我们去春和街的回春堂,那儿的掌柜的说过几日家中有事,就暂且不看病问诊了。”
回春堂?这不是清儿经常去抓补药的铺子吗?
宋晚山点点头,快步走出门外,翻身上马,张明珵和王友诚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卡文了抱一丝抱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