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昨日我给你糕饼的那个弟弟？”宋晚山意外道。
昨日前去大理寺的时候，走的是浚仪桥街，恰逢民间赶集的日子，街道上虽然人来人往，但也算是走的顺畅，可是偏逢至浚仪桥的时候，一个小孩儿突然晕倒在地上，拦了他们去路。
街上的人都忙着前去市集赶集，竟也无人搭理他。
宋晚山在轿子内看到那个晕倒的少年，叫了几个人来看一眼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从不远处的医馆出来看了一下，告知宋晚山说：“此子是劳累不堪，加上多日未曾进过食，这才突然晕倒。”
宋晚山思量了一下，问道：“周围可有什么铺子吃食可卖？”
一个小孩儿起哄道：“哥哥，这浚仪桥街上的萧凉铺子卖的糕饼可最是好吃，量足还便宜！”
“萧凉铺子？”宋晚山虽喜爱佳肴，但对于点心糕饼却是半分不上心，近些年开在浚仪桥街的萧凉铺子偶有听闻，但却从未尝过，“那便买上几斤来尝尝可好？”
“唔......”那少年饿昏了头，也不知道宋晚山在说什么，含糊地应了几句，只是恍惚地看到那是一抹墨绿色的身影，是一种让人感到温暖的感觉。
“您是......？”那少年问道，是昨日给他糕饼的那个人吗？
宋晚山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扔给了那几个乞丐：“银两给了你们，你们将他母亲给的玉佩快些还与他。”
那乞丐咬了一口银子，又掂量一下，说：“那玉佩他抢回去了，我们没抢。”
......
该死，应该问清楚的，宋晚山在心里心疼那白花出去的银子。
“既如此，我们主子已经给了你们银两，还不快些滚。”小然说道。
这时候珠儿挺身而出，抽出匕首，盯着几人。
那几个乞丐嘟囔了几句，便也走了。
宋晚山见他们走远了，这才转身上马车。
“先生等等！”那少年扯住宋晚山的衣袖，少年后知自己手上的污垢脏了宋晚山的洁净的衣衫，又撤了回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听候宋晚山的发落。
宋晚山问道：“他们已经走远了，你还待在这儿作甚？”
“我、小的、叩谢昨日先生赐食！”少年扑通一声下跪。
“免礼免礼，我只是想尝尝那铺子的东西好吃不好吃罢了，见他们买多了便分了些给你，算不得什么。”宋晚山笑道。
“先生，”少年恳求道，“先生既赐我一食，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就让小的跟随先生吧。”
“我......”宋晚山看着这少年，为难道，“只是你看，我身边已有了三个女使伺候我，你能做什么呢？”
“小的、小的，可以替几位姐姐做她们做不了的事！”少年涨红了脸道。
有什么是小然她们做不了的？
“倒、倒不必了......”宋晚山被这毛头小子的狂言给吓到了，“如若我们有缘，下次再见到你的话我便让你随了我。”
小然在旁的提醒道：“晚哥儿，咱们走吧，再过些时辰大理寺就来人了。”
晚哥儿？一瞬间，少年眼睛便登时亮了起来：“宋晚山？！”
“大胆，胆敢直呼宋公爷的名讳。”小然斥道。
“是定国公府的主君，宋大人吗？”少年依旧不依不挠地追问道。
宋晚山奇怪：“你认得我？”
少年头点若捣蒜：“认得，小的是桥州府人氏，我们家是宋公爷的远房一脉，我是主君妾室出的，生来便无名，小娘只得唤我宋奴儿。”
宋家原是江州人，之后遇上国难，宋跃金举全家迁至桥州府，剩下的一些宋家族人留在了江州府，还留了些田地。
只是，跟随宋跃金的宋家人并未全都能跟他一样，带兵打仗，有的迁到了桥州府后，离了乡根，生了许多不便，于是宋家的一些支脉便就此没落。
“那你为何会来到盛京？是有什么事吗？”宋晚山不解这名少年为何只有他一人来了这盛京，还穿得如此破旧。
“先生可知如今桥州府如何面貌？”
宋晚山想到前些日子在随笔中提到的桥州府水患，桥州府与江州府同为景朝江南之地，共饮郎江水，而这郎江水自旭峰山脉上的冰川流下，夏日便会潮水涌起，轻则淹了地里庄稼，重则大涝，生灵涂炭，因而便需要户部常年拨款修建蓄水坝。
宋晚山“桥州府今年发了大涝，你是来逃荒的？”
宋奴儿点头道：“主君撇下我和我小娘，带着他的妻儿逃了桥州府。”
“之后小娘又因这大涝，染上了疫病，死在了前来盛京的路上，她死前还给了我块玉佩，说这玉佩是主君给她的宋家玉佩，拿上这枚玉佩前去宋家国公府，便可讨得一口饭吃。”宋奴儿越说越伤心，讲到后边几乎都是哭腔。
“玉佩何在？”宋晚山伸手问道。
“在这！”宋奴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破布包着的玉佩，小然上前接过玉佩，将这枚玉佩递给了宋晚山。
“的确是宋家家纹，”宋晚山接过玉佩，端详了一下，这玉佩上的虎纹是宋家的家纹，这玉看上去也像是江州府才能有的材质，“你不怕我？”
“啊？”
“你可知盛京里关于我的传言？”宋晚山气定神闲地问道。
“知、知晓，”宋奴儿有些慌张，“先生既能赐食予我，必定不是会他们口中的那般......”
“瞧着你也有些功夫在身上，这样吧，你让柳绿带你回去先洗洗，这几日就先跟着珠儿练些拳脚功夫，日后再做打算，”宋晚山点了点头，“若是诚心待我，我日后也不会亏待于你。”
宋奴儿热泪瞬时夺眶而出，嘴唇微微颤抖，只能不停地点头，良久，才哽咽道：“是！多谢宋公爷！”
接着，柳绿和珠儿便将宋奴儿先行带回了国公府。
“从前哥儿都是带回去细细查问才可纳入国公府，如今怎会如此轻易地答应那宋奴儿，让他进了国公府呢？”小然问道。
“我瞧这孩子心性透亮，又与宋家有些关系，是个可养在身边的。”宋晚山说道，“对了，咱们先去武安侯府一趟，再请张小侯爷随我们一同前去大理寺。”
“哥儿......”
宋晚山拍拍小然的手，笑道：“咱又不进去，瞎担心什么呢。”
其实，昨日前去大理寺的时候，宋晚山便有些怀疑国公府出了内应，不然那次出行并未告知任何人，惠王怎的会突然出现在大理寺门前。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又出现一个宋奴儿，其诚心也未可知，倒不如收入国公府再观察一段时间，若是真的有心投诚于他，倒也算是培养了一个心腹。
“昨个儿傍晚已经递交了拜帖到你们侯府，怎的你们小侯爷比我们家公爷还忙么？”小然站在武安侯府前，气鼓鼓地朝着门前的小厮说道。
“真是对不住啊国公爷，”守门的小厮嘴上说着恭敬的话语，肢体上却透露着漫不经心，“咱家小侯爷确实是没瞧见定国公给的拜帖，您要不现在再写一份？”
“你！”
从前张家侯府里的人受尽了宋晚山的压迫，若有稍不敬的地方，便下令杖责，过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即便有张小侯爷护着，那挨在屁股上的板子也少不了多少，他们这些人早就对宋晚山怨气颇多了。
宋晚山坐在轿子里，有些气得牙痒痒，张明珵就是这般教育下人的吗？若不是景朝律法写明，不可随意杖杀他人家中仆奴，宋晚山早就让人给他来上两拳了。
“我宋晚山在朝中好歹也是身居要职，那些摞成山的文书我都瞧完了，你们家小侯爷虽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但多少也有活儿干，那依您瞧着，是说你们家主子办事不利索了？”
“何人胆敢在武安侯府前闹事？”张明珵在里边儿听到门外的争吵声，出来斥道。
“是我。”宋晚山笑眯眯地应道。
“小侯爷金安。”那小厮见着张明珵立刻点头哈腰地问好。
张明珵厉声问道：“你还敢腆着脸来侯府，就不怕我一刀了结了你吗？”
宋晚山支着脑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可是在大街上呐小侯爷，你区区一个虞侯见到我不拜已是无礼了，更何况还是没有侯爵加身的虞侯，我不计较你不应该对我感激涕零吗？”
“你来作甚？”张明珵压下欲怒的眉头，问道。
果然，陆博明的法子真是有用，跟张明珵这样的犟种讲话有时候确实硬来更合适。
宋晚山反道：“小侯爷您昨日没收到我府上人给你的拜帖吗？”
“什么拜帖？”张明珵不解。
宋晚山故作讶异：“昨日我便托人写了封拜帖到你府上，说是今日再次前去大理寺一趟，居然没有收到吗？”
“有吗？”张明珵扭头问跟在身后的小厮。
“诶呀，那可能是你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竟是连国公府给的拜帖都能弄丢，”宋晚山看起来像是很失望一般，“张明珵啊张明珵，你得好好教一下你们手下的人了，不然哪天圣上给了诏令到你们府上，都不知道丢去哪个角落咧。”
听着宋晚山一阵阴阳怪气，那小厮气得也不敢出声，脸憋得跟猪肝色一般。
“那你到底现在是想作甚？”
“上马车，去大理寺。”宋晚山简短地说着。
张明珵二话不说便准备上宋晚山的马车，却被宋晚山拦住了：“诶诶诶，你坐你自己府上的马车，我先行去了，你后面跟着。”
突然被宋晚山这么不待见的张明珵，心底有些不爽。
宋晚山最后再警告了一遍：“还有，别带任何利刃。”
他是真的怕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了各位，为了不耽误我考研，后面的节奏会加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