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芽跪坐在软垫上,说实话,她很想盘腿坐着,但是课堂上的桌子下面是空的,位于讲台上的夫子一眼就能看到她是个什么坐姿。
要是游戏策划将现代上课的布局放进游戏里面就好了,这样的话,她就有凳子坐了。
她现在非常焦虑,因为要考试了。
考试的规则倒是和现代一样,考不过会举行补考,补考不通过会让你再重修,若重修还是不通过,那就再继续重修,直到考过为止。
烦死,卡进游戏还要考试!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自己和旁人不一样了,虽然没有记忆,但是认知仍旧是现代人的认知,游戏的背景是半架空半仿造的,所以认知方面的冲突,让她在接受知识的时候,会影响她接收的速度,有的时候会固执地不接受。
学府是皇家学府,有六个夫子,而学子都是权贵子弟,人数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不过七十人,被分成了两个班级。其他的普通百姓或品阶低的官员子女,上其他的官方学府或者有名气的私塾。
赵月芽还记得,刚开始游戏的时候,会让玩家随机抽取身份,全凭运气决定玩家在游戏里的身份地位,后续可以通过氪金改命,也可以通过肝来改命。
她对于自己的身份挺满意的,不高不低的,游戏体验良好。
就是现在需要学习考试很崩溃。
晨读有半个时辰,时间过半后,赵月芽就有点犯困,实在是早上起得太早了。
她从一开始摇头晃脑地大声朗读到后面困倦得眼皮都耸拉下来,眼前的字都变成蚊子状,看不真切。
就在她眼睛将要合上梦周公的时候,林寒舟从后面进来了,他在她背后轻轻咳了一声,“咳”。
赵月芽刷地一下腰板挺直,瞌睡虫暂时飞走,眼睛扫到什么字,嘴里就急忙念什么。
林寒舟轻笑,周身都是朗朗读书声,他微俯下身,对着赵月芽说:“郡主若是乏了,趴在桌上小憩片刻也是可以的。”
赵月芽连忙摇头,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不用勉强自己。”林寒舟说完,继续在走道里往前走,又唤醒几个梦周公的人,里面就包括她的两个朋友,徐莹和李嫣。
赵月芽揉脸,强迫自己清醒。
她就是睡太晚,平常不会困成这样的。
林寒舟的背影就在前面,她人精神了。
每次他来巡视,都像是在和学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晨读只是开始,用完早膳,稍稍修习一会儿就开始上课了。
一堂课一个时辰,中间会歇息一盏茶的时间,一个上午总共就两堂课。
林寒舟在第二堂课,所以,第一堂课可以努力抱一下佛脚。
赵月芽的脑袋很空,看着书都只有朦朦胧胧的印象。如果说高考结束时她将所学都退回给老师了,那现在她结业考试考完,她都还给林寒舟了。
早知道会有考试,她就应该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和林寒舟说话,问他今天上课的安排。
后悔。
她真的后悔。
希望这次的正缘没有选错,她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考学了!
“诸位不用紧张,只是小测验而已。”
林寒舟抱着考卷进来,教室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补考时间就定在端阳节前一天。”
现在是四月底,赵月芽之前请了十日的假期,课堂中途休息的时候,徐莹和李嫣还说她不用上几天学就又可以放小长假了。
林寒舟真的不愧是林寒舟,他的名字中的“寒”字就挺让人寒心,从来都不放水,就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妹妹,他也十分地硬心肠。
赵月芽看到考卷发下来的那一瞬间。
满脸安详,完了,谢谢林寒舟,如此贴心地让她在端午节还感受知识的熏陶。
考完试,赵月芽直接枯萎了,魂都要从微张的唇飘出来。
林寒舟整理完试卷,他拂袖起身离开教室,一群勋贵子弟顿时不顾及形象地狼哭鬼嚎。
徐莹和李嫣两人都过来了,她们惨淡一笑,不用说话,表情就已经展现出心死。
不过她们三都很乐观,丧了一会儿,李嫣对赵月芽和徐莹说:“我们端午节前一天考完就去香满楼吃饭吧?”
赵月芽的脸搁在桌子上,懒洋洋地应道:“好。”
徐莹也没什么异议,她们玩到一起去,还因为饮食习惯相近。
李嫣:“对了,月芽,你的那个未婚夫他之后是什么打算,要做官吗?”
她问得很真诚,接着说道:“若是要做官,我可以帮他和我父亲牵线。”
赵月芽回答:“他不做官,就当白身,挺自由的。”
徐莹:“我也喜欢自由,好想快些毕业,届时我四处游历当女侠,惩恶扬善!”
“你一个人吗?带我一个吧,我也想,但是我的武功有点烂。”李嫣说完,亲亲热热地抱住徐莹的手臂。
“你可要再多教教我,我家请的那些武学师父都觉得女子学点防身术就可以了,就连我爹娘也是这样想,我才不满足,我也想当大侠。”
徐莹英气素雅的脸上出现为难,她道:“游历的路上可能会风餐露宿,你娇娇的,受不了怎么办?要是走在半途,你就和我散伙了、”
李嫣嘟嘴,不服气地直接打断她的话,说道:“我哪里是那种人?诶,我可是李嫣!我还是能吃苦的好不好,我爹又不是一开始就是丞相。小时候给我穷得嘞……”
“哈哈哈,你乡音都出来了。”
徐莹被逗笑,她刚刚的为难,也不过是玩笑之言。
赵月芽就着趴伏的姿势听她们两人谈话,唇角不自觉地带上笑。
毕业之后再难相聚,她们二人当了游侠到处行侠仗义,名气还挺大。
当然她们两人在及笄后也与相爱的儿郎定下了亲事,没一两年,那两名儿郎都踏上了寻妻之路,那时京城中还流传了好久好久。
而她……为了当好太子妃,礼仪更升一级地学习,规矩不是一般的多,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月芽一点都不自由,时常想出京游玩,作为郡主的时候可以,作为待嫁太子妃的她不可以。除非齐元裕抽时间和她一起,可齐元裕很忙,更何况齐元裕作为太子,作为储君非必要不出京。
赵月芽在齐元裕死掉的那个夜晚,不仅仅是哭她死去的爱情,更是哭她白白努力的三年。
憋屈又郁闷。
“你怎么不说话,光看着我俩笑?”李嫣伸手在赵月芽的额头点了一下,嗔怪道。
徐莹也向她看来,问道:“是有什么心事吗?你不知道,我在你的及笄礼见到你的时候,总感觉你的气质有点变化,但是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变化。”
李嫣附和地点头:“对,你一提我也想起来了。不过现在看来,”她话音一顿,视线上上下下地在赵月芽的身上打量了一圈,“……现在就感觉没什么变化嘛,你还是那个你。”
赵月芽微微一愣,她垂眼,直接说了实话:“你们这就感受到不一样了?其实我是成长了,更加的成熟、”
“哈哈哈,你还成熟,”李嫣笑得花枝乱颤,她补充道,“你年龄比我们还小呢,刚过及笄礼就觉得自己长大了吗?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长大嚯。”
徐莹:“长了长了。”
赵月芽:“我说的可是实话!”
“我们说的也是实话呀!没有反驳你。”
三人又笑闹成一团。
———
金乌西坠,橙红色渲染天边的云彩,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呈现十分瑰丽的景象。
这个时间刚好便是最一堂课结束,学府放学。
赵月芽一出门就碰到了在石狮子旁等待的江逢奕。
她的好姐妹们顿时松开挽着她的手,推搡着让她过去,离开的时候,赵月芽还看到李嫣一边和徐莹说话,一边朝她这边看,不知道在聊什么,让她脸颊有点发热。
“你怎么过来了呀?”
赵月芽不自觉地嗓子有点夹,有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她连忙咳了几下,破坏掉这种嗲嗲的调调。
引得江逢奕大笑起来,他说:“你刚刚说话吓我一跳,我还在困惑呢,月芽什么时候同我这般娇娇弱弱了。”
赵月芽瞪了他一眼,踮起脚就捏他的脸,将他肆意的笑容打散:“别笑了,我不就是嗲了一下!你要是再笑,你就夹着嗓子和我说话!”
“好好好,我不笑。”
江逢奕乖巧地收敛,眼瞳深处仍旧含着笑意,因为脸颊被捏着,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赵月芽松了手,手指与脸颊的接触位置明明只是捏了一会儿,江逢奕的脸颊就留下了红印子。
她有点心虚,问道:“捏疼了吗?红成这样?”
“嗯?”江逢奕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等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小狗一样凑到赵月芽的面前,少年拉起她的手,重新放到他的脸边,装作可怜巴巴地说:“疼,疼得厉害,你给我摸摸?”
她的手心贴上少年温凉的脸颊,突然有微微湿润的部位落在掌心,是江逢奕蹭她手的时候,唇瓣也挨到了。赵月芽顿时红了脸,将手猛地收回,笑骂道:“你没个正行!”
两人是站在江逢奕带来的马车面前卿卿我我的,旁人瞥见了也只会习以为常地移开。
因为这里是游戏的世界,男女朋友之间如何相处与现代没什么区别,不会有人说闲话。更何况,她和江逢奕是定了亲的,江逢奕就是她的未婚夫,想怎么亲近都可以。
不过,有部分角色是套的真实存在的人,就比如齐元裕,他严守男女大防,克己复礼,每一步都按着古礼来,也不怪她上一世就牵过他的手,虽然也被他亲过手指。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江逢奕的马车外表比较简朴,但是内部比起林寒舟的更加豪华,主要是江家有钱,就是壕。马车开始行驶,车夫经验数十年,马车开得也很稳,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路,扬起一阵尘土。
赵月芽不是第一次上这个马车,她掀起邻近的车帘,看街头两边热闹的商贩,太阳落山的时候,便是夜市开启的时候,现在各种吃食与玩耍的摊子都摆了出来,她今天一天学得头疼正需要这些来治愈疲惫的身体。
赵月芽再一次感叹,还好穿进的是游戏世界。
看看这热闹的夜市,丰富的吃食,古今结合的玩乐之物,街上自然行走的女子……
江逢奕见她眉飞色舞的,忍不住问道:“这么高兴?”
他说话的时候,状似不经意间挪动身体,拉近两人的距离,明明是坐在同一张车凳上,他们俩人中间宽得仿佛能够再坐下一个人。
赵月芽没有回头,视线仍旧落在窗外,各种美味食物的香气争先恐后地拥簇而来,她嗅了嗅,口舌生津,她咽了一下口水,回答道:“嗯,我今日学头昏脑涨,现在放松下来自然高兴。我和你说,今天竟然还有一场考试,我觉着自己考得非常的烂,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合格。”
江逢奕还在小幅度地挪,他现在衣服已经快要和赵月芽接触到。
“那一会儿到了最热闹的那条主街道,我们就下去,如何?”
赵月芽欣然应道:“好啊。”
她突然脑子一抽,问江逢奕:“你今天难道没上课吗?怎么会来接我?”
却不料,江逢奕反问:“我上课?你忘了我早就提前毕业了?”
江逢奕上的是大名鼎鼎的白鹭私塾,学生无数,里面的先生都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学士,比起皇家学府,都相差不了多少。只因皇家学府的夫子,若是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他们也会到白鹭私塾任教。
“啊,你也早就毕业了呀。”
因为江逢奕的语气称得上平静,赵月芽没有太在意,等她被一只大手捧住脸掰过来同他对视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妙。
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的距离这么近了?
江逢奕的手掌心好热,贴在脸颊边好烫。
她眨了眨眼,对视不过几秒钟,她率先顶不住地同江逢奕错开视线,垂下眼,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了?我记忆有一点混乱,所以……”
江逢奕垂下眼睫,他的睫毛长且浓密,垂下时会在眼睑的位置留下一片剪影,像小蒲扇似的。他倒也不是生气,他也不是那般爱生气的人,将人掰过来后,轻声问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不记得我送你的马儿叫什么名字,不记得我已经过了生辰,不记得我早就毕业……赵月芽,你把我当做什么?”
太近了,近得仿佛对方心脏的跳动声和呼吸声都听得到。
赵月芽的脸仍旧被江逢奕捧在手里,明明他没有用什么力道,她却有点头皮发麻,紧张。
“我、我没有忘,只是脑子比较混乱。”
她说完,又非常准确地将江逢奕说的她忘掉的东西复述了一遍,“马儿是青黛,你的生辰在三月初五,你已经毕业了。”
江逢奕差点绷不住笑,板着脸又问:“那你把我当什么?”
赵月芽弱弱:“未、未婚夫。”
———
另一边,皇家学府门口。
一辆马车仍旧停留在此,而学生们各式各样的马车都走得差不多了。在马车的旁边立着一道身姿挺拔的身影。
他的面容精致如月,夕阳的余晖照在地上,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林寒舟的马车在学府外面等了许久,他的人也在外面站了许久。
他朝着学府里面张望了几下,寻人的神态这才明显起来,他的书童林生兼任车夫立即问道:“少爷,咱们现在不走吗?您是在等什么人吗?”
林寒舟垂眸,沉默片刻,他启唇问道:“为何月芽还没出来?”
他的语气是真的困惑,这让林生直接大胆说话:“嚯,原来您在等郡主啊,她和江家公子早走了。”
林生:“小的还以为你在等哪位夫子有要事详谈呢。”
林寒舟讶然,他抬眼看向自己的贴身书童,问道:“月芽她早走了?”
书童点头,和他确认道:“对,郡主早就走了,她出来得比其他学生都早哩。”
林寒舟:“那回去吧。”
他说完就上了马车,没一会儿马车平稳地开始行驶。
林寒舟在车厢内翻看考卷,特地将赵月芽的翻了出来,阅览了一会儿,摘掉眼镜,掐眉心,叹了一口气。
怎么考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