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叶珺醒来,傅棠赶了过来,在撞见叶珺晏生相拥的尴尬之后,她们终于问起了叶珺昏迷的缘由。
“我听到外面发出巨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的毒气,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珺摆出已经想好的说辞,把一切都推给那条青蟒,反正死蛇也不会说话。
作为误入妖怪打架现场的凡人,只要叶珺装得够无辜,她们就不会在叶珺身上找原因,而是专心研究起来斗妖场上被杀的青蟒和红蟒。
凡界朝廷接手了那些死去的权贵,整个斗妖场只剩下傅棠一个活人,然而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醒来时便已经在黄蒙的背上。
这个神秘组织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撤离,青蟒和红蟒因何而死,一切都显得扑朔迷离。
不过这都不是叶珺所要关心的问题,晏生让她好好休养,所以她回来之后,几乎没下过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了一段咸鱼的日子。
直到这日紫珠偷偷溜进房间,见她如此清闲,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是说要帮我救我的族人吗?”
“我倒也想,但是晏生看得紧,我也不敢随便出去。”
“你好歹是个上仙,瞒过一个驻容期修士应该不成问题吧?”
叶珺坐直身子,纠正道:“我现在已经是神阶了,历劫之后便是上神。”
嘶——
紫珠往后退了半步:“你居然已是神阶?这才过去几百年……”
他打量着叶珺,有些不敢置信,“如果飞升成功,你便是六界之内第四位上神了。”
现在的三位上神,战神少奉,木神卫秧,冥界之主,皆为三万年前的古神,这也就是说,战后整整三万年,叶珺将会是六界飞升上神的第一人。
“你真是……”
紫珠腿肚子发软,犹豫着要不要先给叶珺跪一个,提前抱好这个大腿。
叶珺却道:“还不一定呢,师父只让我来历情劫,却也没说怎么才算成功。”
少奉的鬼话,她都只听一半。
紫珠闻言却很激动:“少奉上神既然让你来历劫,肯定有他的道理,你要相信他!”
“……”
见他眼中满是崇拜,叶珺把想骂少奉的话咽了下去。
妖族和天界向来不睦,唯独将少毕恭毕敬,将他视为整个妖界的英雄。
其实不止妖界,上止天界下至冥界,都将少奉奉为唯一的真神,只因他是三万年前魔族肆虐后,唯一还幸存的战神,带领着各族重建了被摧毁的家园。
即使这些年少奉隐居,已然成了个唠唠叨叨的老神仙,他在妖族心中的地位依然是不可动摇的。
但少奉常说,那场战斗中,他并不是出力最多的,不是最强大的,也不是最勇敢的,只因为其他人都死了,他才会获此殊荣。
对此,叶珺的评价是:很有自知之明。
紫珠离开后,叶珺坐在窗前发呆,提起少奉,过段时间若她和晏生成亲,是不是该请她师父过来?
虽然两人一见面就打架,但少奉毕竟养了她几千年,用凡间的话说,少奉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想什么呢?”
房间中突然出现一道男人的声音,叶珺猛地惊起,警惕地看向敞开的窗户。
“是我。逆徒,连你师父的声音都不认得!”
窗外飘来一缕白雾,在床前化成一道模糊的虚影,虽看不清样貌,但叶珺还是通过他手里那支桃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师父!”叶珺惊喜地起身,那虚影因为她的动作晃了晃,“师父,你还在天界呢?”
少奉将那只桃花放置在桌上,道:“这只是个化身。历劫前,你说等西山桃花开的时候,让我务必给你送一支过来。”
叶珺道:“开花了?我养了它六百年它都不开花,这一走它就开了,都怪你,害我没看到它开花的模样。”
少奉笑道:“说不定就是知道你走了才开的花。”
“我呸。”叶珺伸手在那虚影上拂过,险些把少奉给弄散了。
少奉严肃道:“别闹,我此来,是有正事找你。”
叶珺:“怎么说?”
“下个月初十,宜嫁娶。”
“嗯?”
“你不是要和晏生成亲?”
“……你果然一直盯着我呢!”叶珺握紧拳,气恼道。
少奉道:“前几日路过妖界,听几个小妖讲他们的经历,越听越觉得熟悉,这才想起来看你了。”
“与晏生成亲后,这情劫就算是历成了?”
“那倒不是。还有三百多道雷劫等着你呢。”
“……那算了,我还是不历劫了,安安稳稳地在凡界和晏生做一对恩爱夫妻好了。”
“没出息!”
少奉举起桃花枝,在叶珺头顶敲了一下,一片花瓣飘下,落在了她的袖口。
少奉气得连化身都快被抖散了,若是少奉真身在场,怕是已经和叶珺打起来了,但现在也只能干生气。
叶珺托着脸,笑道:“我很喜欢他的脸。”
“只是你喜欢可没用,你别忘了天界每三月便要去西山行宫探查你的行踪,下月二十便是底线,你要在那之前把这劫历完。”
叶珺道:“你只说要历劫,又没说怎么样才算历劫成功。”
“咳咳,方法也简单,待你真正体会到爱情,愿意为了爱人牺牲之时,便是成功了。”
“不懂。”
“到时候自然就懂了。”
“你也学那些老头,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少奉没再训她,将手中的桃花枝变作发簪,插在叶珺发间,窗外一阵风出来,少奉的化身也几欲消散。
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叹息。
叶珺抬手摸了摸那支温热的发簪,回想着少奉的话,依然是不明所以。
她不爱晏生,只是喜欢他那张脸,又怎么可能为爱人牺牲呢?
*
另一厢房中,晏生手中执笔,正低头写着什么,案上的烛光在他脸上跳动,衬得他面白如玉。阮舒坐在他对面,盯着他如水般清润的眼眸,心中不住地感叹。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
“师兄,你真要和叶珺成亲?”阮舒第六次问出这个问题。
晏生的回答一次比一次坚定:“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
他居然连日子都算好了!
阮舒惊起,道:“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叶珺的身份吗?斗妖场的人全部撤走,为什么只留下她一个,她昏迷数日,为什么突然醒过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晏生:“……”
晏生:“怀疑过,但我信她。”
“你疯了?!师父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要娶叶珺,和他无关。”
“你真的想叛出师门?”
“我又没做什么违背门训的事情,算是自退。”
“……疯了疯了,你是真的疯了。师兄,你想和叶珺成亲我没意见,你要自退师门也和我无关,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叶珺的身份可疑,我怀疑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叶珺了,或许从我们救下她开始,她就已经被夺舍了。现在她根本就不是凡人!”
晏生收起毛笔,笔尖在砚台上点过,他将写好的信纸铺在一旁,抬头看向阮舒。
“我知道她不是叶珺。”
“什、什么?”
“前几天,她也不是昏迷,只是短暂地离开了。我守着她的躯体,是赌她会回来。”
晏生声色温柔,娓娓道来,像在将一个温馨平常的故事,但每句话都让阮舒胆战心惊。
“我幼年入宗门,十七岁结丹,二十岁驻容,宗门上下都以为我会在百年内飞升。但三百年过去,和我同年进入宗门的慈山师弟已经是渡乘二阶,而我仍然无法突破渡乘瓶颈。”
“多年前我问过师父,为何命运如此待我,师父说我有心魔,所以迟迟不能突破。可我从小就待在宗门里,哪来的心魔呢?”
“遇见叶珺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心魔就是她。虽然记忆是空白的,但是跳动的心脏不会骗人。”
阮舒听愣了,好半晌才缓缓道:“除了上课,还是第一次听师兄说这么多话……”
晏生笑了笑:“不管未来结果如何,我一个人承担。”
“……”
阮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二人沉默之时,忽的一阵风吹起,而窗户紧闭,风起自桌案。
晏生缓缓抬头,阮舒急忙走到桌后,拱手行礼。
“师父。”
二人开口,案上那股风自下而上形成旋涡,片刻后出现一男人的身影,那人穿着和晏生差不多的衣裳,头发高高地束起,剑眉入鬓,看起来颇具威严。
云故林背手而立,三人都神色严肃。
“晏生,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调查。”
晏生将这几天的经历一一讲给他,着重提到斗妖场之事。
“烈光们的人也在国都,这几日和我们一同搜查,并未能查到他们的据点。”
云林蹙眉:“烈光门的人没有为难你们吧?”
阮舒嘴快,“哪能没有,那个冯萧寒处处刁难,每次出去遇到他都要对我们冷嘲热讽。”
“阮舒!”晏生呵斥她。
云林摇头:“当年冯夫人之事,他不愿意原谅慈云斋,也是情有可原。只要没伤到你们,就随他去吧。”
“嘁,难道就由得他这么欺负我们?”阮舒小声嘀咕。
晏生开口道:“我曾怀疑那些组织和烈光门有关,但是见冯萧寒的样子,他好像确实不知情。”
那日冯萧寒随他进入斗妖场,也是十分吃惊,还试图挽救那些因毒气而死的凡人,可惜那群人回天乏术,冯萧寒因此病了一场,闭门多日。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对烈光门的怀疑,冯萧寒年少鲁莽,他父亲会瞒着他也不一定。
云林和他有着同样的猜测,所以此次他只派了慈云山的人秘密前来,并未告知其他门派。
“云樾他们在路上了,你们万事小心。”
“是。”二人齐声道。
云林正欲离开,晏生忽然叫住他:“师父,徒弟还有一事想要告知师父。”
阮舒拼命给他使眼色:别说!
晏生拱手,虔诚地行了个大礼:“师父,我在人界遇到了一女子,我想和她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