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姐!”姜筠自醒了便一直等着,等到天黑了也不见人回来,杜元良也不让她出去,她抓耳挠腮却只能在屋子里晃悠。
如今一听见外头传来动静,她立时便冲了出去,但见驿馆门前,那位裴大人正抱着个人冲进来,不是沈明嫣又是谁?
“怎么回事?沈姐姐怎么了?”姜筠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她这一天心里都七上八下,如今见沈明嫣双目紧闭又脸色发白,自然心内更加惶恐。
“寻郎中!”裴倾却并不解释,他朝外交代一句,一路将沈明嫣抱回屋中。
“姑娘!”映冬和疏夏都围了上来。
“她衣服湿着一日未换,只怕是有风寒之兆,你们速寻干净衣裳换上,待郎中看后再作定夺。”
映冬只顾着点头,还是疏夏冷静些,忙从柜中将所带的衣物寻出几件。
“裴大人,你的手……”她将那衣裳抖开,却一眼看见裴倾手上正滴着血。
两人衣服上都是血迹,也分不清谁是谁的,细瞧一眼,倒让人心惊。
“无妨。”裴倾垂眸看了眼,见映冬疏夏照顾沈明嫣果然妥帖,便转身走了出去。
外头,姜筠正焦急朝内张望:“沈姐姐怎么样了?我去照顾她。”
杜元良拉住她:“你先冷静,莫要照顾不了沈姑娘,你反而自乱方寸。”
见裴倾出来了,他又看向裴倾:“是什么人?”
裴倾接过裴礼递来的药酒,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浇在手上:“镇国公府。”
杜元良目光微变:“明知我们这一行是为了什么,却仍要派人用这种方法杀你,可见金州真的有大秘密啊。”
“徐茂存致仕回乡后,没过几年就迁到金州定居,颜均不会以为,他就是随便选了一块地方吧?”裴倾冷笑。
“徐茂存?”姜筠却微惊。
杜元良看向她:“姜姑娘认识?”
“徐员外是我们那里有名的大善人,每逢遭了灾,都要施粥放粮,百姓们都很是感激他。他不是好人吗?”
杜元良神情复杂,往往这些乡绅最会伪装自己,姜筠这个小姑娘口中的徐茂存,大抵就是金州百姓眼中的徐茂存。
看来他们此行,要比想象中更难。
“郎中来了!”驿馆的小厮领着个人急匆匆冲了进来。
天色晚了,郎中也不好找,若非裴倾以前在蒲州这地界有些旧名,怕是这会连个土郎中都寻不来。
“裴大人!”
那郎中是个精瘦老头,跟着小厮急匆匆跑来,一眼就认出裴倾来。
姜筠有些惊讶,她只听闻那裴大人在上京很有些名气,倒不想蒲州还有人认识他。
“孟先生不必多礼,还请先瞧屋内病人。”
孟郎中是积善堂的老郎中了,那小厮也是伶俐的,听见请郎中,立马顶着裴倾的名头去请。当年裴倾在蒲州时,曾帮这位孟郎中断过一桩冤枉案,有他的名头,自然是好将人带来。
一听屋里有病人,那孟郎中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
“公子,你这伤……”裴礼还想让孟先生先给公子看一眼呢。
裴倾拿着一块帕子将药酒与血迹都擦净,却道:“金疮药。”
裴礼叹了口气,好歹也是刀伤,就这么药酒洗洗上个药敷衍过去,若是以前,哪用……
“是。”他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自去寻他们带着的那些药去。
屋内,映冬和疏夏已给沈明嫣换了干净衣裳,瞧见姑娘来了葵水,两个丫头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她们跟着来,本是想照顾好姑娘,谁料得姑娘来了葵水都不知,还让姑娘淋了雨,让男人给寻回来。
虽说那裴大人应当是个好人,可她们姑娘云英未嫁,到底有些别扭……
“先生,我们姑娘如何了?”见那郎中号过脉起身,映冬连忙询问。
“确有风寒之证,身体虚弱,便是服了药也要静养,不可劳累。”孟先生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出得屋来,外面果剩了裴倾自己。
“裴大人。”
“孟先生,不知她如何了?”
孟郎中这才拿出纸笔:“女子正行经期,气血两亏,又淋雨受风,要修养些日子了。这方子煎了药,喝足三日,再转这一副,也喝足三日,方可好些。”
“有劳孟先生。”
“裴大人多礼,只莫怪老朽多言,想必屋内的姑娘应是裴大人亲近之人,她这身子算不得好,有些积年的病弱之证,往后还需少费些心思,方可慢慢养回来。”
裴倾目光微有变化,只是未再解释,拱手送孟郎中离开。
那姑娘年纪分明不大,却好像历经世事一般,果然是操心太多,身体都不顾了。
“公子,孟先生都看过了,想必无事,要不先回去歇歇吧?”
裴礼见公子还在人姑娘门口站着,不免出口提醒。
裴倾回头,见这少年身上也好几处伤,遂道:“你先去将你自己安排妥了,再来说我。”
裴礼无奈叹了口气,他们公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只是看这回的样子,怕是那些“主意”往后要歪到沈三姑娘身上去了。
可这沈三姑娘与公子相识很久吗?公子那样的人,怎会那么容易对女人心动呢?
裴礼想不通,不过他也不必想通,毕竟还有个谢罪,他都想不通的事,谢罪肯定更不懂。
*
沈明嫣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将过往重新经历了一遍,宫禁深处步步为营,见弃于君王,废居于冷宫。
只是当那冰凉的匕首放在她的面前,当她选择以这样刚硬的方式结束一生时,整个宫殿忽然消失了,连同所有人,兵荒马乱的声响全部消失了。
裴倾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身影被耀目的光淹没,让她睁不开眼睛。
她抬手想要挡住炽烈的光芒,看清他的样子,刚一动,忽然醒了过来。
天晴了,驿馆外的日光洒了半倾在屋内,照得暖融融的。
“姑娘醒了!”
趴在窗边的映冬最先发现,继而听到响声的疏夏也围了过来。
沈明嫣目光自她二人身上扫过,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裴倾呢?”
映冬和疏夏互相看了看,到底是映冬开口:“裴大人回去了,我们想着姑娘到底还未出嫁呢,怎好留个陌生男人在屋内……”
“带我去见他。”沈明嫣说着就要起身。
可她大病才醒,哪有力气?还没起来就又跌回去。
疏夏一看这情况,连忙道:“姑娘别急,我去找裴大人。”
她起身往外跑去,原是想下楼去寻裴倾,告知裴大人她们姑娘已醒了,谁知刚一推开门,裴倾正站在门外。
“裴,裴大人……”疏夏有点愣住了。
“醒了?”裴倾问。
疏夏点点头,不知怎么,竟觉得面前的裴大人有些可怕。
“我,我们姑娘还未梳洗,还请裴大人稍后……”疏夏说着,啪一下将门又关上了。
站在裴倾身后的裴礼撇撇嘴:“公子在外头守了一夜,也不见说句感谢……”
他是小声嘟囔,只是裴倾和谢罪都听得清楚,谢罪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露出些许敬佩,那目光好像在说“这话都敢说,你真牛”。
裴礼白了一眼谢罪,不跟这种木头计较。
“你那柄匕首呢?”
裴倾忽然开口,裴礼一个激灵:“什么匕首?”
“骗人用的那柄。”
裴礼挠挠后脑勺:“公子,这都多久前的事了,原先也是做来玩,从没想过骗公子的……”
“给我。”
“啊?”裴礼愣了一下,从怀里将一柄瞧去很是精致的匕首拿了出来。
“用完自会还你,不必紧张。”裴倾接过,将那匕首藏入袖中。
“我们姑娘梳洗好了,请裴大人进来吧。”屋内传来映冬的声音,接着疏夏又开了门。
裴倾微微颔首,抬脚走入其中。
裴礼和谢罪很是有眼色地站在门外,只是两个练武的,耳力实比常人要强,人是在外头了,屋里的话是一句没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打忘记了没算好时间,今天这章早点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