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很早就要走,但江倾他还得送回去,因此他就想着叫江倾起床。
没想到正房,江倾和叶雨已经醒了。
江倾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叶雨换上了另外一件更破旧的衣服。
江墨把自己身上剩的不多的钱掏出来给叶雨。
叶雨拒绝了,说江倾已经给了她很多钱了。
既如此,江墨也不继续坚持,只是开口:“走吧,先把你送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做。”
两人都心照不宣。
叶雨要送两人离开,江墨摆摆手:“你别送了,好好在这儿带着,中午的时候我差人给你送吃的穿的。”
“不不不用,你们都给了我很多钱了,”叶雨拒绝了。
江倾还想说什么,看叶雨的神情,还是改了话题,“嗯。”
天色还很暗,二人一起在京城的街道上走,阳光把影子拖的很长很长。
也就是在这时候,江倾忽然察觉到——
“你心情不好?”江倾看着江墨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身侧这个人,虽然现在还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但骨子里是那个年近四十的帝王。
“还好。”江墨没有认真回答江倾提出的问题,反而转了话题,“怎么样,出来玩这一晚上,你心情还不错吧?”
“一开始是不错的。”
“一开始?”江墨问,“什么时候还是变差了?”
“嗯……”江倾思考了一下,“从你告诉我想让我嫁给左一丘这件事开始变差的。”
“左一丘确实是个好选择。”江墨耸耸肩,“你当丞相独女的时候难道自由吗?宫里的公主更不自由。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不管皇帝的诏令,这个人就是左一丘,他甚至能让天下第一人的皇帝找不到他。他很特别。”
“我知道左一丘厉害,以前我就知道了。”江倾皱起眉头,“但是他后来到底去干嘛了,我还真不知道。”
“闲云野鹤啊。”江墨转回头去不看江倾,“自由,谁都想要,但是很难得到。他有了,那就走吧,留在这京城干什么?”
“有道理。”江倾忽然笑了,“你真的是为我考虑,我还以为你只是糊弄我的。”
“我没必要糊弄你。”江墨倒是释然了,“无非是觉得你上一世过得不好,是我的缘故罢了。现在能帮你,我就帮你好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儿。”
“倒也不全是你的缘故。”江倾比他更平静,“我和其他女子从来都不一样,我是读过书的,虽然不能算是满腹经纶,但是也懂历朝历代丞相很难全身而退的道理,也懂后妃的艰难之处。但是我都懂了,还是坚持要嫁给你,也是我自己脑子不清醒。”
“主要责任在我。”江墨忽然停下脚步,“有句实话,不知道现在说合不合适。”
江倾也随着她停下脚步,“实话就是,你从来没爱过我,所谓的爱我,只是为了让我父亲站在你的阵营,为你赢得皇位而撒的谎。”
江墨明显是没想到江倾这么平静就把她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他知道这句话对江倾会造成多大伤害,所以一直也没有给江倾说实话。要不是现在江倾的身份变了,而他们两个没有利益冲突了,他也不会给江倾说。
只是现在看到江倾这样平静把这句话这么平静说出来,倒是他没想到的。
江墨只觉得嗓子一窒,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
倒是江倾,看起来很大度笑了笑:“没事的,我早就猜出来了。”
“早就……”
“是啊,上一世我就猜出来了。”
一些很久远的记忆忽然就出现在脑子里。
江倾想,原来人生是这么奇妙的事情:上一世自己当成命的一些东西,现在想来,竟然是这么可笑。
她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位未来的皇帝:是啊,他这么有魅力,还这么有能力,又是经常主动给自己献殷勤,自己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是现在想来,那真是心动吗?
江墨不知道该说什么,纠结半天,小声开口:“不管怎样,对不起。”
“没有什么。”江倾笑出声,“其实,我也在想,我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因为你对我好,才想嫁给你的?我之前真的没想过。还是要谢谢你,给我接下来找了一件事啊!”
“你想开了,那太好了。”江墨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嗯,你问吧。”江墨放松了许多。
“叶雨,是你上一世的谁?”江倾回忆着,“她是后来改名了吗?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虽然穿越过来的时间不算长,但是算上上一世不出门见人的时间,确实是不短了,江倾对江墨上一世后宫那些女人的相貌根本没什么印象了,但是名字她还是记得的,没有叶雨这样一个人。
“她不是我的女人。”离开叶雨,他不隐瞒了,“她是一个重大案件的重要证人,只是现在还没有曝出来。”
“哦?为何上一世我也不知道啊?”江倾不解,“既然是大案件,我应该听说过?”
“她是江瑜私下豢养军队的重要证人。”
见江倾的眼神猛然睁大,江墨也不停下,继续说,“他的父亲,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帮江瑜豢养军队的主要负责人,叶雨的母亲是在军队里做厨娘的,而叶雨也是帮母亲的忙的。”江墨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知道的内情全说出来,“他的父母,是被江瑜派人杀死的。当年就是这样一件事,把江瑜置于死地的,这个你应该记得。”
江倾点点头:如此震惊朝局的事情,别说她当时是丞相独女了,就是街头巷尾的普通来百姓也是知道的。
就算是身为皇子,私下豢养军队也是死罪,这可是有谋反可能性的。
江倾记得,二皇子江瑜说过,他没有太子的显赫身份,也没有三皇子江墨的能力,只能走一步险棋。
“叶雨这个证人,我当时找了很久。没想到这一世这么轻松就找到了。”说到这里,江墨忽然扭头看向江倾,“倾儿,我觉得你运气真的好啊!”
“别叫我倾儿。”知道这件事是前朝的事情,江倾也没什么兴趣了,只是对江墨这样的叫法感觉不舒服,“上一世你从没爱过我,这一世我又是你姐姐,你这么叫我,我实在是不舒服。”
“那我怎么叫你?难不成我该叫你姐姐?”
“那不然呢?”江倾抬抬下巴,“事实是,我现在就是你姐姐,你应该听话!”
“回头再说。”江墨不动声色转变了话题,“走吧。”
江倾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宫墙下面。
江倾对宫外的环境并不了解,也只有跟着江墨,才能摸到这个地方。
和出来的时候一样,江墨打横将江倾抱在怀中,然后开始运功……
江墨的身型还是没有江倾高,但是常年练武让他很轻松地就将江倾抱起。
把江倾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
“今天很开心,谢谢你。”江倾微笑着。
“不用谢我。我原本只是想让你去见见左一丘,没想到后来出了叶雨的事情。”
“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叶雨对你来说很重要。”江倾说。
“那我走了。”江墨说。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江倾还是微笑着,看起来平静而温和,“你既然说不爱我而撒谎娶了我,说欠我一个人情,那你现在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什么事。”
“留太子一命。”江倾说。
沉默,长久的沉默。
提到太子,江墨的眼神忽然变了。刚才的温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杀戮的狠毒。
他没有说话,江倾也不说话。
江倾知道,江墨是不愿意听到“太子”这两个字的。太子江毅一直是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道鸿沟。
太子江毅,曾经那个爱楚倾爱惨了的人。而曾经的楚倾,也是爱着太子的。
只是太子是个内敛的性子,楚倾又是不懂男女感情的小女子,朦朦胧胧的感情还没有来得及发芽,就被江墨截胡了。
江墨高调给江倾示爱,给她写诗,给她作画,给她买各种珍宝,还会告诉所有人自己非江倾不娶,江倾根本无力招架。于是,她在心中想,她更爱的也许就是江墨。
只是这两份感情究竟孰轻孰重,江倾现在也没分清楚。
江墨还是没说话。
江倾苦笑一声:“好,我懂了。”
江墨也不回答,抬脚就走。
他刚走出没几步路,江倾忽然又开了口:“这个晚上我还是很愉快的,谢谢你。你说你欠我,就当这个晚上都还了吧。以后,还请三皇子殿下不要来找我了。”
江墨似乎想说什么,身型抖了抖,却还是快速离开了。
江墨离开之后,江倾像是身体里什么东西被抽干了,一下子就坐在了床上。
她忍住自己的眼泪:江墨啊江墨,你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为什么还要告诉我真相?你确实是个好皇帝,但是作为丈夫,你实在是太失职了!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独宠我一人,也从未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算你这样对我了,现在为什么还来告诉我你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