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嗣带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来到了金水巷，张明珵在院里，守着一脸失神，浑身血迹的宋晚山，又见院中和屋内尽是一片狼藉，料想定是刚刚结束一场恶斗，担心地唤道：“父亲！”

宋晚山抬眼，这才缓缓地回过神，宋焕走上前，问道：“您怎么样？马仵作呢？”

宋晚山感到又是一阵眩晕和头疼，轻轻地扶着额头，宋焕上前扶住了宋晚山。

“他受了伤，”张明珵在旁解释道：“方才有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前来刺杀，马六已经死了。”

宋晚山木木地说道：“里边儿还有宋嗣的尸身，回去让林太医找几个医术好的，将他的腹部剖开。”

“为、为什么？”宋焕有些不解。

宋晚山说道：“里面有马六的信。”

当时，宋嗣扯着宋晚山的衣袖说道：“马六在我来时还有一口气，他让我务必要将一封信亲自交予您。”

“我拿了信之后他便没了气儿，之后那黑衣人又转了回来......”宋嗣说，“他将我的武功全部废掉了，想着即便斗不过他，也不能将信交给他，索性就来个鱼死网破。”

所以，宋嗣在吞下那信的时候，就没想着活过今夜。

走之前，宋晚山又吩咐了一句：“之后记着厚葬宋嗣。”

终于，宋晚山脑内的一股强烈的痛意又再次袭了过来，宋晚山当场昏了过去。

宋晚山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宋府的，只隐隐约约听到张明珵紧张万分的声音，自己是靠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宋晚山醒来之时，已经是在房中熟悉的天顶下了。

此时还尚在夜里，不知过了几刻钟，但是宋府上上下下都在忙活，小然声音和张明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主子有令，无干系者不得踏入房中一步。”

“是我将你主子抱回来的，怎的还不允许我看他一眼吗？”

“对不住小侯爷，若是要看我家主子还得等主子醒了，您要不就先去前厅候着，”小然冷冰冰地说道，“让您进府已是小然犯了主子的忌讳，还请小侯爷见谅。”

“你......”张明珵气呼呼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近人情的姑娘，着实没了法子。

宋晚山想起了方才晕倒前发生的事，揉揉眉心，唤了一句：“小然。”

小然听到了屋内人的叫唤，回屋道：“哥儿，方才林太医来替您包扎了，您莫要动身。”小然轻轻扶起宋晚山，又拉了拉软枕给宋晚山靠着。

小然转身又去接了盏温水，嘴里念叨着：“今夜您受惊了，先喝点水压压惊，等会儿珠儿让小厨房的人热好了饭菜就给您端上来。”

宋晚山接过杯盏，垂眸说道：“放心，这点儿惊吓还吓不到我，”接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然一顿，说道：“主子，刚过子时一刻，小宋公子在和林太医处理......”

宋晚山点头，说道：“子时......如今这数九寒冬的，外边儿也挺冷的，让他进来吧。”宋晚山说的是张明珵。

门外的张明珵这时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

身上带着寒气的张明珵走到了宋晚山跟前，宋晚山也不抬眼地吩咐小然：“小然，赐座。”

“是。”小然极不情愿地拿了一个矮凳给张明珵便退下了。

宋晚山刚想把杯盏递给没走多远的小然，张明珵就极为殷切地说道：“我来。”张明珵极为殷切地替他接过杯盏，放到台上。

宋晚山冷冷地望了一眼张明珵，将手缩了回去，说道：“今夜之事，我在此替小侯爷先谢过了，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醒来便看到这般疏离的宋晚山，张明珵了然：“你对我......不必说这些。”我不想听你这么陌生地对我感谢。

宋晚山上下打量了一下今日穿得花里胡哨但是又被血污沾染了衣裳的张明珵，扭头说道：“我们又不是什么关系，这些礼节还是不能少的。”

张明珵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苦笑道：“你就不问我怎么会来金水巷？”

“有什么好问的？”宋晚山反问，除了想来看他是不是在张礼望生日宴上与人幽会，他便想不出张明珵还有什么理由能来金水巷了。

......

两人再次安静了下来。

宋晚山眼见两人也不说话，宋晚山就先行赶客：“若是小侯爷说完了，那就先回侯府吧，我要歇下了。”说着，宋晚山准备拿走软垫，盖上被子躺下。

张明珵拦住宋晚山，宋晚山反瞪着张明珵不安分的手，张明珵又撤了回去，紧张地搓起了手，说道：“那日之事，是我先冒犯了你，但是那时我是真的气急了，回去之后我想过了你给我问题。”

“是‘他’不是我，”宋晚山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过‘他’问的，确实是我会问的。”

“是，所以我今日是想找你来说清楚的，”张明珵一脸笃信道，“你也是‘他’，‘他’也是你，‘他’虽然是过去的你，但却让我看到了当初的你，想起了当初的我们，那时你就像是有着无穷尽的力量，悉心地对着身边的每个人好，可是是我不好，我弄丢了当初的那个你。”

“如果不是这样对我，是不是‘他’就不会变成我？”似是这些话在宋晚山眼里不受用，宋晚山敛下眸子：“那你还是把这些话说给‘他’听吧。”

“不是，”张明珵握住宋晚山的手腕，一寸一寸近似贪婪地看着宋晚山的脸庞，“那齿签从来都不是谁爱谁的证明，只是从前是我混蛋，不愿看清自己，才让明珠蒙了尘，对我来说，夜里呢喃的温柔缱绻是你，乾元殿上冷情狠戾的是你，亦或是在马上肆意飞扬的也是你，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你听明白了吗？”

宋晚山的身躯和表情都僵住了，他从未想过张明珵有一天会开口对他说这些话，即便这些话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不少回，每回都让他心神战栗，可一到了现实中，却再也让他高兴不起来了，他只会觉得更加悲伤。

宋晚山沉默了许久才哑声说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何会落水吗？”

“什么？”张明珵感到有些不安，因为他在宋晚山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欣喜的神情，故作轻松道，“你找出了推你的凶手了？”

宋晚山摇摇头。

张明珵放心地排除掉了这个可能性：“那日后再路过那池子，你定要叫人在身旁护着你，或者我护着你。”

宋晚山冷冷地说道：“那池子和人走过的路有两丈远，不刻意走过去的话，是不会落水的。”

无人害他落水，自己也并非小心，宋晚山这话里的意思便是......

“那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宋晚山像是在述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就当还了你在青峰山下救我的命。”

张明珵只感觉到脑内顿时轰鸣，有如山崩地裂般，滚滚洪水朝他袭来之势，然而宋晚山敛眸凝视着张明珵握着自己的手，继续以波澜不惊的语气道：“东洲海战一役失败，我就没想过自己能活过明天，索性替圣上解决了我这个麻烦。”

若是在人间没了念想，死对我来说，便是最好的归宿。

宋晚山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殊不知那时候的处境已然到了绝望的地步，父亲战亡，母亲从未主动见过他一眼，素日里宋晚山虽然会厌恶但还是会善待的弟弟不断地背刺自己，连自己的儿子也躲自己躲得远远的，张明珵不仅无动于衷，还以出兵救援一事要挟和离。

愣是铜墙铁壁的人，没了支撑他的力量，生的意志力也会以流沙的速度消失殆尽，等到宋跃金一死，皇帝就该解决宋家了，便会以宋晚山身为将军之子，替父出征是最为合理不过，但是无论是胜是败，宋晚山都难逃一死，与其让皇帝动手，不如自己先替皇帝拔除这个烦恼。

张明珵见着静若死水的宋晚山，心脏不忍揪痛了起来，想上前好好抱住他，对他说一句“对不起”，但是现在他又有什么立场呢？

于是，张明珵只得干瘪地安慰道：“那你还是醒了过来，说明上天还不舍得收了你。”

“你以为我还想继续活着吗？”宋晚山像是被逼着走入了死胡同口，不得不妥了协，“我是被皇帝因为一句‘天降福星’暂时护住了命，被‘他’强行留在了这个世间，是‘他’想活命，不然我早就再跳那池子一次，多吞一包□□了。”

哪知宋晚山一心求死的心会到了如此地步，张明珵也不知所措。

“不会......你会长命百岁的，你那么好，你不能去、不能去......”张明珵的喉头在哽咽了，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地掉，滴在宋晚山的被褥上。

宋晚山也懒得安慰张明珵，任张明珵在自己眼前流泪，张明珵头一次为自己哭，宋晚山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新奇。

宋晚山却还是自顾自地说：“别哭了，从前你不愿意理解我，但是唯有这一次，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与其劝一个没了任何念想的人回心转意还不如另寻新欢来得轻松。”

张明珵泣声道：“不、不，你还有望儿，还有长公主，还有小然，还有......”自己算吗？其实仔细一算，在这个世上，宋晚山是真的没有多少需要在乎的人了。

眼见越哭越凶的张明珵，宋晚山不忍蹙起了眉头，抽出手，伸手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锦盒，递给张明珵，淡淡道：“说来今日也是望儿的生辰，你回去跟他替我道一声歉，今日没法去侯府看他。”

张明珵接过锦盒，里边儿是一个用和田玉雕好的一个童子戏鱼，那莹润剔透的童子，脸上的神情像极了张礼望，整个儿水灵水灵的。

宋晚山说道：“望儿先前在府里便问我要了，这是‘他’雕好了拿去给御宝阁润色了一下，”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望儿如今也有六岁了，先前我给他颈上套的长命锁可以换了，换成玉佩什么的，再带长命锁去学堂，那些小公子估计要笑话了，要不小侯爷你送他一个吧......”宋晚山这般神情和语气，活脱脱地像在交代后事。

从前打一块儿长命锁都要宋晚山小心翼翼地过问张明珵，得知张明珵并不在乎这件事之后，宋晚山便自己寻京中最好的锁匠去打磨，这一戴便是五年，如今物是人非，宋晚山也再没了能给张礼望换长命锁的立场，思及此，张明珵哭的更厉害了。

这时，门外刚从西苑的林太医那儿回来的宋焕走了进来，还未踏入宋晚山的房中，便听到里边雄亮的哭嚎声。

宋焕小心地问着小然道：“屋内是发生了什么？”

小然暗暗地白了一眼屋内的某人，说：“主子说了，若是公子您来，不必特意向他禀报。”

宋焕了然，想必在里面的宋晚山定然很是为难，左右劝也不是，闹也不是，小然是想让他进去阻止里面混乱的场景。

宋焕推开门，里边的哭声果然戛然而止，宋焕故作尴尬道：“抱歉，唐突了，父亲莫怪。”

号称“有泪不轻弹”的张明珵，赶忙擦干了泪水，宋晚山轻飘飘地看了张明珵一眼，便问宋焕道：“是那封信取出来了是吗？”

“嗯......”宋焕点头，他不敢跟宋晚山提起宋嗣被林太医带来的仵作剖肠刮肚的血淋淋的场景，只得一笔带过，“林太医带来的仵作手脚很麻利。”

没想到只一件事竟是走过了如此的曲折的路。

宋晚山颔首，示意将那封被血濡湿的信转交给张明珵，说道：“你要的人证。不论此事是不是宋清山干的，宋嗣的仇我会替他报的。”

与此同时，

皇宫的某处角落里，那个浑身沾满血腥气的黑衣人消失在了惠王宫殿里。

作者有话要说：追妻第二回合：摆烂版小宋的温柔一刀

写完这篇就暂时不写了，因为没有金钱的动力55555（bushi

新年再编个新文，就是更的速度会很慢，喜欢我写的狗血文的宝子可以收藏了先，至于什么时候码文速度会提升，得看晋江什么时候给我过了签，当然可能也是我还没摸到晋江的门槛哈哈哈哈。

写了文才知道自己有多文化沙漠（哈哈。），就是头脑一热编了个梗就开写了，剩下的都是边写边查百度的，所以有些桥段就有些不太严谨，里面的权谋桥段就像过家家一样哈哈哈哈，但是这居然能编出了二十万字我也是很吃惊......

目前屯稿已经屯到了六十五章，再过十几章就可以完结了，可能完结得有些匆忙，之后再把文中的一些细节补充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