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喜欢宋清山吗?”宋晚山眼神在极力地躲避着张明珵,问道。
“我与他和离了。”
“我知道,那你们不还是可以好好地在一起吗?”
“如果我说,”张明珵握住宋晚山的手臂,认真地说道,“我其实爱错了人呢?”
“什么?”宋晚山抬眼,不解地望着张明珵。
那日宋晚山从宋家祠堂出来之后,张明珵便进去与宋清山说了一番话。
方才宋晚山和宋清山的言谈中,以往在张明珵心里的皎洁如月,柔弱无骨的宋清山变得无影无踪,如今张明珵倒得重新看待这个野心勃勃,工于心计的人了。
但到底也是在一起生活了两年的人,张明珵也不忍将他判的过重。
“那个......”
“我们和离吧。”未等张明珵开口说完,宋清山便冷不丁地打断了。
“什么?”
宋清山昂起头说道:“听不懂吗?我说和离。”
“若你是因为道儿一事......”
宋清山也不管张明珵心里怎么想,直接坦言了:“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怨恨在心?那倒不会,”宋清山一边无聊地掰着手指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想法,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当初只不过是看着你小侯爷的头衔才想与你交好的,只不过被我那哥哥横插了一脚。”
宋清山看着张明珵呆愣的样子,也没有很意外,续道:“宋跃金和宋晚山都不许我入仕途,可我也不想庸庸碌碌一生,科考一路被他们封死了,我只能从你这里爬上乾元殿了。”
宋清山慢慢地围着张明珵踱步,说道:“可你呢?嘴上说着爱我,过去几年都一直承诺着要将我抬为正妻,帮你把宋晚山赶出了侯府的关头下,我倒是一点没见着你有任何想抬正的想法呢,反而你这耳根子软的听别人撺掇两句你就见风使舵了,反正如今你也毫无用处了,和离倒不如痛快吗?”
张明珵登时眼珠子瞪大了起来,他竟没有想过宋清山想成为自己的正妻居然是这个原因,颤声道:“可是你知道我们今日走到这一步,也是你让我对你的感情一步步地变得不坚定。”
“什么坚定不坚定?你若是坚定地相信我,哪会那么容易动摇,兴许我还愿意陪你演下去。”宋清山双手抱臂,讥笑道。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人?!”张明珵悲愤地怒吼道,以往的种种在张明珵心中不断崩裂,撕开的表象之下,是一张张虚伪至极的面孔,“‘还君连营烽火处,千军万马战犹酣’,写出这样诗句的不应该是满怀抱负,坦坦荡荡的君子吗?你不是那样子的人吗?”
宋清山不耐烦地揉揉太阳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呐,”遂听到那句诗,又是有些迷茫,“这是什么东西?”
“你忘了吗?这是你平日用作读书的齿签上的诗句,不是你写的吗?”
宋清山在努力地回想着,似是想到了这是当年在园中亭子的书台上捡来的零碎记忆:“我捡来的,怎么?这句诗不是什么名家写的吗?”
“这不是你的?”哪有什么名家,张明珵几乎没听过有哪位大家写过这般诗句。
“不是,”宋清山一口否决,“当年放在宋府园中,瞧着新奇就拿了不行吗?”
当年因为在景国与南疆交境处同父母生活,对于小小年纪就跟着父母亲上过百轮战场的张明珵,胸中必是有一份大志在怀,直到见到宋清山当时手里的那枚齿签上的诗句,以是找到了能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而宋清山饶是对自己也有意,于是两人就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直至宋晚山的介入......
宋清山看到张明珵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起了心眼,笑道:“宋府那么大,我生母没见过战场腥风血雨的女人,长公主更是对这些毫无兴趣,你说这有可能是谁写的?”
若是除去宋跃金,那便只有宋晚山一个了......宋清山抱着看热闹也不嫌事大心态煽风点火,他哥哥这么爱尊严的一个人,张明珵知道了这个齿签可能是他那个忽略了五年的“妻子”写的,跑去找宋晚山道歉,张明珵说不定还会挨一顿骂。
事实上,宋清山确实对宋晚山十分地了解。
宋晚山一把推开了张明珵,面上的表情不仅没有张明珵期待的喜悦,还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忧郁。
张明珵被宋晚山推开得猝不及防,但握着宋晚山手臂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以是宋晚山一下子没能接受张明珵的感情,试图安慰道:“无妨,我知你还因为被陆博明拒绝,心里暂时不能接受我,没有关系,我们慢慢来。”这是他错过了五年的人呐。
“不是,”宋晚山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你说你是因为一个齿签将我认错成宋清山。”
“是......”不知为何,宋晚山眼里的忧愁让张明珵心里仿佛没了底,又答道,“不是。”
“你当初是因为这个齿签喜欢的宋清山,知晓这是我的之后,你又转头对外我说喜欢,那你喜欢的这个齿签的主人还是我,亦或是只是因愧疚而生的欢喜?还是说你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不得不转头喜欢我?”宋晚山反问道。
“我......”张明珵有些慌乱,“我喜欢的是你,你不也一直喜欢着我吗?虽然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是怎么喜欢上陆博明的,但是过去五年里你对我的好我也是清清楚楚知道的。”
“可我不是他。”宋晚山苍白地辩驳道。
“你怎的就不是了?你自己也说过,你就他,他就是你,”张明珵试图唤起曾经与宋晚山的回忆,“你想想看,我们初遇在那次青峰山脚下你......”
“够了!”宋晚山伸手打住,脑子里已经是止不住的凌乱,待到喘过了气来,说道,“那是你和另一个‘我’的回忆,这不是我的回忆,我在那里的年纪就止在了十八岁......”
“在那里的青峰山脚下,没有谁来救我,几个穷凶极恶的杀手将我一刀,贯穿,”宋晚山很平淡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所以我对你的认识也只有在半年前落水之后醒来的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没有他们说的一见钟情、误落半生......”
“但我也还是喜欢你......”张明珵已经无法辩驳了,只能干瘪地说出这句话。
接着,宋晚山又再次问道:“如果你是因为醒来后的我让你有新鲜感,你对得起之前的那个五年里一直等你回头的‘我’吗?如果你是因为习惯太久了那个‘我’对你的好,你现在又跑过来说喜欢现在的我,你不会认为我抢了原属于另一个‘我’的东西吗?”
宋晚山的发问,令张明珵心神一击,他从未想过,只想着齿签的主人是宋晚山,转而就寻求他的原谅,却不曾想过宋晚山自己会怎么想。
“如果我哪天消失了,回去到我应有的世界,另一个‘我’继续做回宋晚山,那另一个‘我’会原谅你吗?”宋晚山闷声说道,“你也许不了解,我宋晚山是一个爱斤斤计较的小人,稍有不平衡的事,可以数落人一年半载。”
“我......”张明珵已经哑口无言了,仿佛身心一下子被拽入无底洞,一直下坠下坠......
“你看,连你自己都回答不了,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宋晚山苦笑着说,看吧,果然不会有人会因为我而将自己全部的真心放在我身上的,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世俗意义上的偏爱。
陆博明拒绝宋晚山的时候,宋晚山听到陆博明有了意中人的时候,自己确实是伤心地走出了陆府,但是路上遇见了梁庆,谈起那天梁庆对他说的一通古怪的话。
说穿了,而陆博明虽然心里对自己有意,但始终也不敢说出来,也不过是因为书院里人对宋晚山国公爷长子的身份有所忌惮,担心心意被知晓了所有人都以为他陆家为了仕途顺畅,刻意讨好宋家长子,只不过后面突然传开了,陆博明就愈发不敢证明,两人也就越走越远了。
经此一言,宋晚山这才清楚陆博明口中一直说的“错过”是何意思,也才真正对陆博明放下了,也算是对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年少蒙昧的释怀。
当宋晚山听到张明珵心意的时候,心里并未对陆博明有所愧疚,反而对宋清山有所愧疚,可又知晓是因为那个齿签张明珵才转而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仿佛就是借了那个齿签的光,才得的一份名叫“喜欢”的偏爱,便又觉着自找无趣。
“抱歉,我说的这番话只是想让小侯爷认清一下事实,毕竟我也只有过去五年的一些零碎记忆,也不知晓全貌,若是冒犯到了,还请您原谅,”宋晚山还是强扯出一丝笑意,“早些歇息吧,我也要回府了,明儿还得去京郊的折柳亭呢。”
宋晚山本想低头辞谢,但又想再看一眼张明珵的神情,一抬头便是一双湿了眼眶的眸子映入眼帘,抿着薄唇的张明珵像极了先前对宋晚山撒气的样子,倔强且鲜活。
这是宋晚山第一次看到张明珵在他面前流泪,宋晚山极为惭愧地搭上张明珵的手,想拨开被禁锢的手,但是张明珵的手腕仍旧不肯放开,宋晚山只好加大点力气,一点点地拨开了张明珵的手,匆匆离开。
回到侯府,
张管家走了过来:“少爷,夜里寒凉,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我......”张明珵挂着两行清泪问道,“阿福,我从前是不是待他很不好?”
“少爷说是宋大人?”
张明珵默不作声。
“少爷,恕小的说一句,从前妻主在侯府里,虽说待我们是严厉了些,但是在是非大局上,妻主从未有过因谁而偏袒,即便妻主每日都有朝中事务缠身,在府中事务里,也尽量不留差错,”张管家说道,“只是少爷您不愿意去看。”
张明珵又再次想起了宋晚山托他将手札送回给他的时候,上面对他的喜好、吃食都事无巨细地写在了上面,可自己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
这夜,两人都没有安稳地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追妻第一回合:小宋灵魂质问。
接下来还有呐,难度会一步一步加大,要加油了小张同志。
另外:这几天做了个梦,于是就想到了一个新脑洞,估计这篇完结后得等到元旦的时候就开始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