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淡了。”

艾骞挖起一勺盐巴：“这样够了没？”

一旁在切肉片的利斯卡欲言又止。

04：“留下三分之一。”

艾骞颠掉点盐：“现在呢？”

04：“再少点。好，够了。现在放碗里的香料，小火炖煮。”

只是在旁乖乖等吃的试吃员已经成为厨房的半个助手了。

香味扑鼻，艾骞深嗅，十分欣喜地感慨：“小04，你还会做饭啊，你这也太全能了。”

04语气淡淡，并不以此为傲：“只要准确复制步骤和调料配比即可。”

将韭黄炒蛋炒成韭黑炒蛋的法斯特翻了翻食谱，不解他是哪个步骤做错了。

艾骞啧啧，小小开了个玩笑：“以前吃到04大厨做的饭的虫真是有福了。”

“只是一顿饭。”04不以为然。

“大厨都是这样淡泊名利的。”艾骞耸耸肩，夸张地叹了口气，给自己刚刚炒太咸被迫倒掉的青椒肉片找借口，“原来这就是我厨艺不好的原因。”

就在这时，节目组举起了一个卡板，上面写着——看弹幕。

艾骞拍拍手，凑近一个屏幕，瞧着上面弹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道：“我看很多人刷‘为什么不让利斯卡来做饭？’。啊，这几位是新朋友吧。利斯卡的厨艺水平跟我差不多哦。对对对，哈哈哈，你们看看老朋友刷的‘焦糖番茄’，焦糖番茄可是利斯卡上次的杰作呢！”

弹幕一片哈哈哈。

利斯卡的耳根子染上粉红，和那头橘发更加相衬。

艾骞冲摄像头挥挥手，道：“大家晚上好。哇，这位朋友问了个好问题‘什么时候又会有约会’。咳咳，大家都是自己虫，那我就偷偷告诉大家一个内部消息——明天就有哦。怎么样的？大家明天来看就知道了。”

他那边聊得不亦乐乎，04则开始指挥法斯特和利斯卡。过了会，导演组再次亮出卡板——回去继续当大厨。

本以为已经找到借口逃脱了的艾骞：“……艾骞大厨要回去烹饪美食，呜呜，真是舍不得大家。”

嘴上舍不得，但他还是乖乖回到了厨房。此时利斯卡正在做他的名菜——“焦糖番茄”。而04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利斯卡，没有进行指引。

小04可能是不知道利斯卡想做什么，就没有指导他。想到上次生化武器，艾骞立即出马，拿了两个鸡蛋站在利斯卡身侧。

艾骞挡住利斯卡往里倒糖的手，将糖罐拿到自己手里，掂量着放了两勺，又放了些盐，道：“用小火翻一翻，等出汁了就放鸡蛋。”

瞧着近在咫尺的雄虫，利斯卡不自在地往旁看了眼，随后面带微粉地看回来，十分认真地道：“艾骞，你的厨艺水平在我之上。”

要是别人，艾骞可能觉得那人在不知好歹地暗讽，但那双绿眸太过纯真，艾骞觉得他这话发自真心实意。

他咳了咳：“虫嘛，总有一个两个拿手菜。”

04终于看懂了利斯卡的操作，醍醐灌顶：“原来是番茄炒蛋。”

其乐融融的烹制过程结束，装盘摆桌后，04被委以重任——去客厅请埃尔来吃饭。

但他来到客厅，发现大家已经回来了。欧珀瑞森明显是刚回来，提着公文包往楼上房间去。提迦、布莱克正和埃尔谈论什么，面色严肃。埃尔面上仍然带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雌虫的感觉敏锐，但直到04走到离他们几步远，才恍然察觉。

布莱克不敢置信。他一般是有话就说，有疑问就问，道：“林肆，你什么时候来的？”

提迦见怪不怪地道：“教司一直都是这样。”

04：“晚饭好了。”

见到雄虫的身影，埃尔笑意加深，眉眼微弯，带了些欢欣的气息，与方才截然不同。

晚饭过后，大家选出了一部喜剧。本该是聚在一起互相了解，但他们嘉宾之间明显相识，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反而显得稀松平常，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聚会。

这与《拉芙拉芙》让嘉宾之间产生火花的初衷相违背。

本来之前六只雌虫和四只雄虫的组合，大家还能看点修罗场，但今天推出的水上冒险，直接让两位雌虫嘉宾下线。

喜剧演到催泪剧情时，提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肿，更像一只雪毛兔子了。这个时候本该是雌虫递纸巾的好时机，可催泪戏码都要演完，也没虫行动。

艾骞心叹：都没戏剧性了。天，眼睫毛掉眼睛里了，嘶嘶嘶，怎么弄出来……

就在这时，一张、几张，一包纸巾都向提迦递过去。

见那么多虫关心提迦，欧珀瑞森眉毛一挑，二郎腿一翘，将其丢到法斯特怀里。

法斯特双手捧着那包纸巾，疑惑地看向欧珀瑞森，他的想法全在眼神中展现：我又没哭，干嘛给我？

欧珀瑞森扶了下金丝眼镜，张嘴无声道：“你一会总要用的。”

法斯特用气声：“哈？你说什么？”

他们说话间，提迦随意拿了纸巾，擦眼泪，几张纸巾很快用完，布莱克又及时递上几张。不得不说，提迦刚好用完纸巾，布莱克就递上了纸巾，果然很有春海星军部战友的默契。

本想只递一张纸巾，04见别的虫递上纸巾，环视四周，发现宿主异样，转而将纸巾放在宿主手上。

艾骞泪流满面：“？”

跃跃欲试给雄虫递纸巾的利斯卡：“……”

一直默不作声的埃尔只是微笑，目光却紧紧锁在04身上。

回忆了下其他世界宿主伤心时，其他生命体是怎么安慰的，04有样学样，一本正经地张开双臂，道：“伤心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艾骞揉搓眼睛，只觉那根眼睫毛万分可恶：“……你是我妈吗？不行不行，我要去趟洗手间。”这地方他是半点待不下去。

“……”埃尔笑容突然变得勉强，他瞄了眼艾骞，眼神冷酷。

利斯卡端着纸巾，失望地轻叹，如鹿般的绿眸微转，巴巴地望向了洗浴间的方向。

“呜呜呜。”提迦不知何时回头，委屈巴巴道，“教司，您为什么只对艾骞这么照顾，明明您之前也……呜呜呜。”

04：他是我宿主，关心宿主的情绪，防止宿主因为情绪问题影响任务完成是我的工作。

布莱克：“哭慢点。”他继续给提迦递纸巾。

“呜呜……”此时喜剧已经结束，另一边也传来抽泣声。法斯特不断抽出纸巾擦泪：“明明前面那么好笑，为什么后面要煽情啊？为什么欧斯那么迟钝，看不出法特喜欢他啊！为什么后劲这么大啊！”

欧珀瑞森“呵”了一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现在才想起哭，反应比欧斯还迟钝。”

喜剧影片放完，现场反而变得像喜剧般热闹。04头次有种头大的感觉。

片尾曲放完，时间也不早了，04起身打算回房独善其身。走到拐角处，他突然警觉地回头，发现身后是那只金发紫眸的雌虫。

埃尔嘴角仍是挂着笑，道：“伤心了就会得到一个拥抱？”

04不欲多说：“不是。”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埃尔打开终端，在光屏上滑了几下，在04要走时拉住了他，然后将一个耳机戴在他耳朵上。

耳朵痒，04想躲，埃尔就道：“林肆，别动。”

下一刻，耳畔就传来一段对话：

“埃尔，你在难过吗？”

“雄主，我没有。”

“……”一阵沉默后，04听见自己的声音继续道，“你可以告诉我。我说过，你的情绪对我很重要。无论你是难过还是不舒服，都请告诉我。”

“雄主，我……其实您没有必要在意我。”

“我知道了。”

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停下后，随后不知是谁的呼吸声加重几分。

04的声音再次响起：“有虫同我说过——不是所有苦痛都能诉之于口，此时所有安慰都不如善意的拥抱和无言的陪伴。拥抱已完成，还剩陪伴。我今晚能坐在你身边吗？我处理些文件，有虫陪，我会精神些。”

“……谢谢。”

“不用谢。埃尔，日后再难过时，请告诉我你的情绪，不需要说理由。”

埃尔像是轻笑一声：“到时雄主还像这样，拥抱和陪伴？”

录音末尾，04听见可恨的自己说：“如果你需要，我会的。”

录音结束，埃尔好整以暇地道：“我刚刚看电影，为欧斯和法特难过。嗯……我很好奇你现在的回答是什么？”

在系统界，系统对与任务相关的生命体的承诺是绝对真诚和庄重的。

但这承诺是上次任务留下的。

但上次任务留下的承诺也是承诺。

可如果他遵守了原则，会不会留下过多牵扯？

到时候他离开了37512世界后，系统积分又要被扣，扣光了，他给世界树当养料怎么办。

……怎么会有生命体拿着自己在上个任务途中说出的承诺，将一只弱小且无助的系统堵在监控死角？

04犹豫了半晌，在原则和可能扩大错误之中艰难做出了选择。他手臂抬到一半，就听埃尔道：“我不想像上次那样为难你。你不用勉强。”他笑意清浅，月华都像是被揉碎嵌入他紫眸：“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这下，04心中莫名不爽：我都已经下定贯彻原则的决心，做好化作春泥的准备，结果你跟我说这？

他上前一步，手绕过埃尔肩膀，踮脚轻轻抱了下雌虫，轻触即分。但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了04，两虫间霎时没有距离。

雌虫的热度穿过04的衣物，浸润肌肤，渗入胸膛，再次引起一阵怪异感。莫名有些别扭，04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不带特殊情绪：“还难过吗？”

不知道是谁的鹿儿在两虫胸膛接触处跳踢踏舞，埃尔埋头在他颈窝，声音因为笑都带了些苏感：“难过，要日日有个拥抱才能缓解。”

意识到被骗，04觉得刚刚在原则和可能做养料间抉择的自己是个十分的傻子。他声音微冷：“你不难过。”

语毕，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埃尔，拍拍臂膀，好像上边沾了尘土，转身离开。

埃尔日记

我之前有个朋友。

他很普通，普通到我常常看不清他的脸。

只有我能看见他，我想跟他说话时，只要打开录音就好。

虽然他不曾回应过我。

但我还是想和他说说话，尤其是在雌父祭日时。

不久后，那个朋友消失了，在我64580条录音后，他就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我常常打开第64580条录音去听雄主的声音——听一听那说要陪我一晚，半夜还是熬不住睡着的古怪雄虫的声音。

那晚一直没得及告诉他：谢谢，我心里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