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八年,仲夏。
风吹过海面泛起一阵白色浪花,浪花最终化为泡沫湮灭在深蓝色的大海中,这是一艘巴黎到上海的豪华游轮,游轮上的旗帜被吹的呼呼作响。
旗帜下,一群身着华丽旗袍和洋装的太太小姐们从餐厅餍足而出,陆续在甲板上分别。
“千金匕首土花斑,女儿恩仇事等闲。他日与君论正道,愿跨黑卫出青山。”何清澄心情极佳的吟着诗,她长着东方面孔,烫着当今最时髦的推云卷,比旁人高出大半个头,一席黑色长裙更显得其人白皙高挑,一枝独秀。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甲板上的各色人种,可一首念完还没有人来搭腔,人呢?清澄微微皱了下眉头,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慢悠悠地唱起了《黑白卫》的折子戏:“小女姓聂名隐娘,三年技成归,寻山水,访圣人……”
突然背后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清澄转身正要道歉,被撞到的中年男人主动摘下帽子笑着回道:“隐娘子学成,圣人难寻,不如先访故人。”
“故人何人?”
“刘仆射。”
来了!清澄努力控制着狂跳的心脏,对着陌生的男人问道:“先生,您对《黑白卫》这出戏很熟啊?”
“喜欢就熟悉,小姐抽烟吗?”男人说着递给她一支均匀细长的香烟。
“不好意思,我刚吃完饭不想闻烟味。”清澄摆了摆手拒绝,心中警惕渐升。
不对,信物不对!
“没关系,先留着,等到了上海你再抽。”男人有些过于热情非要塞给她。清澄屏息接过烟卷放入随身的手袋中,脑中快速思考着脱身的方法,还有1个小时才能到岸,这期间她逃无可逃。
何小姐虚掩着嘴,红唇开阖之间轻柔的吴侬软语脱口而出:“谢谢您的烟,没想到还能在船上遇到知音,我待会一定好和姐妹们好好说说今天的奇遇。”
“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中年男人问道。
“呵呵,先生您的搭讪方法太直白了,有缘再见。”清澄眨了眨眼睛,故作轻松的离开甲板。
那男人竟然也跟着她回到休息区,清澄只能用更快的步伐朝自己的舱室走去,背后的脚步声压得她不能呼吸。她不敢回头,余光瞄到某个熟悉的门牌号,骤然停下脚步敲响了房门。
哆哆哆——清澄向老天爷祈求者屋内有人。
然而她连敲了几十下屋内都没回应,想来屋主是出去透气了,清澄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即便当下是午后最热的时分,她仍觉得手脚发麻。男人就站在她身后不怀好意的朝她笑笑,侧腰微隆起的部位昭示着此人携带着武器,
咽了下口水,清澄绷着脸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个人同餐厅给她传纸条的绝不是同一个人。奇怪!她的接头词怎么会走漏了风声,哪里出问题了?难道是停靠在香港补给的那次混入了不干净的东西。
还没思考好下一步怎么办,隔壁的门“客哒”一声打开了,又是一个熟人万太太露出头来:“哎呦,是何小姐啊,隔壁的洋人还没回来呢,我正好有事找你。”
哦!万太太您就是我的再世活菩萨。清澄亲昵的挽住万太太的胳膊,跟她进了船舱,清澄解了燃眉之急,反手就把门从内反锁住。然而从门缝底部投射的阴影来看,那个男人就站在门外。
“万太太,这船上的人越来越没素质了。”清澄抢夺先机大声抱怨道,万太太不明所以的倒了杯水给她,让清澄别着急慢慢说。
“你不知道,刚才有个不三不四的中年男人搭讪我,我跟他客气客气,还当我对他有意思,非要问我名字,我就不搭理,那人还跟踪我。现在还在门口呢,吓死我了。”清澄满脸委屈的靠在万太太身上,目光却锁定在门口的阴影处。
“等着啊,阿姨来处理。”万太太气愤的拨通了服务处,“喂,我这是特102,走廊上有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把我们小姑娘都吓到了。对,你们快派人过来把人赶出去。什么人都能往特等区跑,管理做的太差了。”
听着外面凌乱的脚步声,清澄捧着的水杯微微晃动,担忧的想着那人有武器可别走火啊,万太太八卦的站在门口八透过猫眼看外面,给清澄实时播报着外面的情况。
没一会儿,外面消停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声,背脊上的寒意正慢慢减退……
哆哆——
正常的敲门声把清澄吓的手一抖,水也撒了一身,她急忙拿出手绢擦拭水渍,原来是客房服务的服务员,这时她悬着的心才稍微搁下。
“看看,投诉有用吧,人家还给我们一个小礼品当赔礼,你一个,我一个。”万太太心情极佳的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子递给清澄。
清澄手上戴着黑色蕾丝短手套,隐约还能看到指尖的红丹蔻,然而这双手套又把万太太迷住了,一会让清澄给她讲讲哪里买的,一会又感慨自己十个萝卜粗短的手指,戴了也不好看。
“万太太,您不是找我有事吗,什么事啊?”清澄被她哭笑不得,急忙把她拉回正事上,自己一会还要找接头人呢。
“瞧我这记性,何小姐,我先生是市政8府里的秘书长,过几日市政8府会办一个慈善晚会,能否请你赏光?”万太太兴致勃勃地问道。
“可以啊,我反正还没找到工作,天天有空呢。”清澄笑起来极为优雅。
“你啊也就这几天休息,过段时间出版社的人就能烦死你。请帖我给你寄到方公馆啦。”万太太客气的问道。
“行,我留学期间信件都交于我小姨管理了。”何小姐肯定的回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没个对象呢,阿姨回去好好研究下男宾客的名单,给你介绍上海滩最好的青年才俊。”万太太说话间拆开了刚才的纸盒,里面躺着四枚巧克力。
望着自己那个纸盒,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告别万太太后,快步走回了她自己的船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手上的纸盒子,她这个盒子里装的果然不是巧克力,而是一根手工卷制的烟卷,中间粗两头细。
对了,这才是接头信物!
找出边缘,清澄轻轻撕开烟卷,把烟草都丢进垃圾桶里,只剩下卷烟的白纸,稍稍按平整,然后取出洋火擦亮衬在白纸下。
几秒后,白纸上渐渐出现了烟熏色的字:《黑白卫》已暴露,启用《空城计》,码头找信使,固定物资请存放于愚园路1813号阁楼,移动物资按原计划汇款。
盒子里还有一把黄铜钥匙,大概就是愚园路的钥匙。按着规矩,所有密件阅后即焚。
现在她需要静心研究一下,这条船上有几只“老鼠”?她要怎么逃出他们的监控。
呜呜的汽笛鸣响,载着乘客们前往梦幻的东方夜巴黎——上海。
而在另一边,有一场酒席正等待开场。
偌大的屋内是全套的红木欧风家具,看上去奢华又大气,壁炉边的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馐,安静的冒着热气,仿佛等待着一场热闹聚会的开始。
可并没有什么聚会,从屋外走进两个男子,这两人都穿着北伐时期的蓝布旧军装,年轻军官体贴的为中年军官拉开高背椅子,等中年军官入座后方才入座。
入座后,年轻军官接过中年军官的帽子同时为他点上一支香烟,中年男子抽着烟随手递给年轻军官一根,年轻军官笑着婉言谢绝了。
不是他矫情,他真的不会抽烟,别说烟了,看着满桌的佳肴他也一点胃口都没,星燧贸迁,北伐都结束了,可中国四分五裂的局面并没有好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战争总是无情的,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军人,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怎么能不心痛、不忧伤。兴许把自己融入棋局,才能拆破这残局吧。
这时,中年军官给他夹了一筷子酸菜鱼,意味深长的看向他,看着碗里的碧汤白肉,他有些哭笑不得,司令又不是不知道他吃不辣,这是什么劳什子的考验吗?
但是在中年军官殷切的目光下,他还是勉强吃了一口,登时爆裂的麻味在舌尖流转,后置的辣味如同燃烧的烈火直逼喉咙,俩味重叠仿佛银瓶炸裂,令他剧烈咳嗽起来。
许是看到自己的模样太作孽,中年军官含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峻霄,是不是觉得又麻又辣,难以下咽?”
他被辣的无法说话,只能猛地点头,同时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见到中年军官碾灭香烟,不慌不忙的夹了块同样的鱼肉丢到嘴里,脸上满是享受。
按着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司令有话说,立刻默契的打开酒瓶,帮两人各倒了一杯白酒,恭敬的端着酒杯等着司令发话。
“好吃,肉质弹牙滑爽,鱼片纤薄。”司令点评着鱼肉又使劲吸了吸鼻子,“嗯~青花椒让鱼香味多了一种清新之感,把鱼鲜味又提升了一个层级,最重要的是火候到位。”
嗨,他以为是什么金玉良言呢,叹了口气自己把酒喝了,可回头一想司令好像话里有话,奈何他实在是品不出酸菜鱼的好来,自然无法理解司令的意思,只能讨教到:“司令,别绕弯子了,我就是一个粗人,没您想的那么聪明。”
“峻霄啊,谦虚是美德,过谦就是虚伪。恭喜你,你已经学会了当官的第一步。”司令不知道是褒是贬,他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
只能认真向长官解释道:“额,我不是去上海当官,我是去剿匪。而且我只是挂职在上海,又不会一直呆在上海。”
“南京司令部亲发的委任状,任命高峻霄为华东区剿匪监督办总督办,同时卸去第九军第二师师长的相关职务,此委任从颁发起即刻执行,没说错吧,高督办。”司令说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
“不不不,司令,你误会了,我没退伍从政。只是从打旧军阀换到打土匪而已。”听到自己被点名,高峻霄急忙摇头否认,又开玩笑般的说道,“剿完土匪,回来还给您当副官怎么样?”
司令抿了口小酒果断拒绝:“别,藏着人才不上交国家是种罪过,我可担不起这个罪。”
“谁敢治您啊~您可是混世魔王!就算校长来了还得给您三分薄面。”高峻霄识趣的把两人的酒杯满上,自说自话的碰了下司令的酒杯,先干为尽。
司令干完这杯还不忘揶揄道:“臭小子,让你去黄埔当教官吃吃官粮不好吗,非要去趟上海滩的浑水。”
“司令,我现在吃的就是官粮呀。而且上海可是有东方夜巴黎的美称啊。十里洋场,灯红酒绿,心向往之。”高峻霄故意把上海描述成世外桃源。
“别给我打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上海各种势力交杂,英国、法国、日本等各国列强还有上海的本土□□势力,其中酸辣咸辛不亚于酸菜鱼的刺激。”司令以菜喻事,他当然能听懂。
“既然刺激便刺激我一人罢了,上海对中国的意义无论是经济上还是地理上的都是特殊的,吾辈只能尽自己绵薄之力,护我国土。”高峻霄坐的端端正正,就像青竹挺立,风骨不屈。
“非要刺激,安逸不好吗?快点尝尝鱼香肉丝。”在司令的严厉的目光下,高峻霄点着头把碗里的菜消灭干净,这个鱼香肉丝还真不错,咸淡适中,酸甜可口,南北皆宜。
“鱼香肉丝好吃吗?”司令轻轻瞟了眼高峻霄问道。
这短短一瞟胜过千言万语,高峻霄心中咯噔一下,马上清楚司令下面要说什么了,他不清楚这种默契什么时候形成的,反正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能读懂司令的心了。
“同样是又酸又辣的口味,为什么酸菜鱼你吃不下去,而鱼香肉丝你吃的津津有味?”司令反问道。
“司令,我俩口味不同,您多吃点。”高峻霄又给司令夹了几大筷子的菜,企图用食物堵上司令的嘴。
“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酸菜鱼四味俱全,独独少了甜,唯有鱼香肉丝是五味调和,兼顾南北。”司令好像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放下筷子继续说道,“既然不喜欢酸菜鱼,何不娶个新妇,添丁进财,尝尝什么叫甜。”
又来了,他们司令就是个催婚大队长,高峻霄勉强保持微笑:“司令,我其实不喜欢甜口的食物。”
“呵呵,夏虫不可语冰。”司令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高峻霄一眼。
夏虫不可语冰吗,高峻霄眼底划过一抹落寞,但他还是用汇报的语气阐述了一个事实。“没合适的姑娘,司令。”
“什么叫合适,什么叫不合适?年轻不能拿来挥霍,赶紧找一个知冷知热的,生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孩子,不也挺好。”司令语重心长的劝解道。
“哈哈哈,司令原来你觉得我可爱,我其实挺烦小时候的我,真心地。”高峻霄尬笑着,现在他仿若等待下课的学生,莫名的焦躁侵蚀着浑身血管,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只想脚底抹油,走为上。
“严肃点!”司令厉声一吼把高峻霄的三魂六魄拉回原位,“给你介绍了多少个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就一个都看不上?你看不上也行,你倒是自己找啊。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屋里人都没。”
“我的司令啊,是人家看不上我,我就是个大老粗,我只会打仗。”高峻霄很是无奈,自己不结婚碍着谁了,又犯了哪条国法?怎么处处受人诟病,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相亲的时候你故意跟人家聊你那些血雨腥风的往事,杀了几个敌人,炸了几个碉堡,我都想把你的头打爆,别说人家姑娘了。”司令气的脸都红了。
“哎呀,我就是和小姐们聊不到一块。”高峻霄打着哈哈蒙头喝了口酒。
“放屁,你怎么不和人家聊聊艺术,聊聊理想。”他正要狡辩,司令一拔配枪拍在桌子怒骂道:“你要是敢说你不懂艺术,我现在就替洪圆法师清理门户,就当他那个关门弟子从来没收过。”
“司令,你看看我的手,现在哪像个画丹青搞艺术的,这是一双军人的手。”高峻霄摊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据理力争,“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列强未灭,何以家为啊。我现在就是去创造一方净土让孩子们安心画画。”
兜兜转转司令又把话题扯回来:“大家要保,小家也要有。你不是说上海是东方夜巴黎吗,倒是去上海娶个媳妇回来啊。”
“我这个百来斤的人已经交给国家了,就不要去祸害人家姑娘了。”高峻霄觉得自己的语气诚恳的不能再诚恳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平衡工作与家庭,那样对未来的太太很不公平。
“臭小子还狡辩,按你这说法,我们当兵的是不是都不要结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已经三个小子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司令也顺着他的话搬出经典理论。
高峻霄眼皮一跳,只能搬出自己的臭屁老哥:“没事,我们家有后了,我又不是独子,我哥已经有俩儿子了。”
“那是你哥的儿子。”司令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对啊,所以是我老高家的子孙,没毛病。”高峻霄眨着眼睛同领导玩起了文字游戏。
“哼!现在同你说不通,等你得了甜就懂了。最后和你在一起的人,往往是你最意想不到的人。”司令意以过来人的身份帮高峻霄满上酒杯。
“得司令吉言,峻霄先干为敬。”杯筹交错,高峻霄从酒杯上感受某种传递到他手上的信念,就着老长官对他的期许,混酒入喉,咽下一片冰心。
放下酒杯,司令说了今天最后一句箴言:“此去龙潭虎穴,你须得贯彻中山先生遗训,为公为民,把持中庸之道,勿偏左,勿偏右,少说主义多干活。
“峻霄有分寸。”高峻霄郑重地点了点头。
忽然,司令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一个卫兵,他手上还捧着一套黄绿色新式军服,领子上的红底金角领章闪闪发光。
司令指着新军服说道:“临别无所赠,我让被服厂先把你的新军装裁出来,收好。”
“多谢司令。司令时间差不多了,峻霄要去赶火车了。”高峻霄看来了眼西洋立钟,自己差不多要走了。
不等高峻霄起身,司令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赶紧娶个老婆,这是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高峻霄习惯性的站直身子敬了个礼转而换上讨好的笑脸,“司令我能走了吗?”
“走走走,没媳妇就不要来见我了。”司令挥着手开始赶人。
“司令再见。”再次敬礼之后高峻霄才转身走出办公室。
出了门,高峻霄就看到自己的副官陆献提着两个大皮箱,像是候了好久了,可陆献脸上挂着八卦的笑脸,让他气不打一处出来,愤愤的把新军服丢给陆献,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拿的下。
“师座,不对,大哥,谭司令是不是又催婚了?”陆副官及时换了一个称呼,即使费力的拿着三样东西,脸上笑意不减。
“就知道笑,你也老大不小了。司令最近挺空的,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留下来,陪他过过当月老的瘾。”高峻霄背着手威胁道。
“师座,你去哪,我去哪。我誓死追随你。”陆副官敛起笑容喊着口号。
“啧,都学会拍马屁了,看来是最近操练的不够勤快啊。去了上海我给你单独训练吧。”高峻霄拍了拍陆副官的肩膀,脸上是他的招牌浅笑。
看到高峻霄的招牌笑容,副官抿着嘴,眼中满是惊恐,乖乖的跟在男人身后,不敢再发一言。
海面上游轮的汽笛声和绿皮火车的呜呜声声交杂在一起,最终还是殊途同归。
外滩的万国博览建筑群映入眼帘,终于,邮轮缓缓停靠在十六铺码头。
船舷两边都挤满了等待下船的游客,清澄拎着四个行李箱混在最中间,那个中年男人见她落单,硬是挤到她身边,清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就怕你不来。
随着闸口打开,坐了几天船的旅客们顺着通道鱼贯而出,大家都想感受踏上土地的坚实感。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船上一个洋人妇女愤怒的甩了身后中年男人一个耳光,她的丈夫更是同那人扭打起来,理由是男人他轻薄了他的妻子。
船员急忙把几人拉开别挡着通道,清澄早就在几方扭打时,就平移到侧翼通道,顺利踏在了坚实的土地上。而那个男人就没这么好命了,少不了得蹲几天大狱了。
码头上到处是半公开的盯梢“老鼠”,清澄望着繁忙的码头,一时找不到那个信使在哪,密信上怎么不再说的具体一点啊,猜的人头秃。
拎着沉重的皮箱,她尽量控制着同“老鼠”的距离,慢慢的走到前方的十字路口,这边行人不算多,仅有几个车夫蹲在黄包车边上等待着客人挑选。
哎,要不她就等在这吧,信使是临时改的,估计没这么快赶来。
“我本卧龙岗散淡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空城计》熟悉的唱段跃入耳中,那声音嘶哑又苍老,清澄心中一喜,顺着唱腔找到了那位唱戏的老者,他满头银发,单薄的身子在一众年轻力壮的车夫里毫不起眼。
老车夫起身搓着手恭敬地问道:“小姐,要去哪里啊?”
“老师傅,我要去愚园路1813号。”何小清澄用刚才老人家的唱戏节奏拍了拍皮箱。
老者听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嘞。那里我最熟了。”
终于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