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不必说，站在那里就让月扶仪知道。

他需要他，非常需要，他是他在世上唯一的渴求。

月扶仪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或许姜遗墨也悄悄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打上了什么烙印，才能够这样如影随形。

“你先走吧。”

月扶仪对钟怡然说。

钟怡然很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她如今成长得很快，或许也是这些年修真界发生了太多让一个原先娇纵的女孩成长。

月扶仪走向了姜遗墨，脸上的笑意敛去，心中唯余叹息，他伸手想触碰对方。

“你食言了。”姜遗墨轻轻道。

月扶仪这才想起自己和他的约定，缓缓点头：“最近有些健忘。”

“你会不会把我忘了？”他这么问。

月扶仪赶紧摇头：“怎么会。”

“外面的事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我可以帮你把人救回来的。”姜遗墨道。

他有这个实力做到。

月扶仪无奈道：“我担心你被放血。”

姜遗墨却坚定道：“只要我不愿意，他们没人能强迫我。”

月扶仪知道他如今实力不凡，但是也清楚他再厉害，也没办法孤身一人对抗整个修真界，如今他的身体情况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我要是强迫你呢？”月扶仪开了个玩笑。

姜遗墨沉下眼睛：“不用你强迫。”

“嗯？”

“我会上钩的。”

他这个回答十分有意思，这是在内涵月扶仪吊着他吗？月扶仪难免多想了一下。

“以后，我亲自教你，绝不手软。”月扶仪似乎想通了什么，开口。

姜遗墨垂下头，无数人都想驯化他，让他成为最锋利的那把刀，只有月扶仪让他心甘情愿。

然而手心接触到一片柔软与温热。

他低头看去。

长袖下是两人交叠的手。

“我也想看你能走得多远。”

月扶仪叹息道。

简单的握手让姜遗墨心神一震，他没有说话，感官都聚集在那只手上。

一寸寸，一点点的，把握手的姿势改成十指相扣，连月扶仪说什么他都没注意到，直到如他心愿，他才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月扶仪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但是没有抗拒。

鲛人族靠一直避世才能长存于世，瀛泱之前能陪同姜遗墨过来已经算是破格了，姜遗墨如果在人间生活，鲛人族无法给他庇护。

浮云仙宫如今在外界看来自身难保的样子，而且本来就是一个精致易碎的世外桃源，自然也无法保护姜遗墨。

姜遗墨也不愿意受人庇护，或许只有他自己能够保护自己。

这注定是一个会惊艳世界的少年。

月扶仪望向前方，有了一瞬的失神。

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

“小双，你以后注定走得更长，会成为世上最强大的人。”

梦境与现实交叠。

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长发的身影。

“结局已定，但你是唯一变数。是文明的延续，硕果仅存。”

“你很特殊，神明皆爱你。”

“所以，好好活着。”

……

“月扶仪。”姜遗墨叫了他一声。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死胡同。

月扶仪清醒过来，看向眼前的人：“最近有些恍惚，不然，你抱我回去吧，去浮云仙宫。”

姜遗墨看他的神色有些担忧，他直接抱起了月扶仪。

月扶仪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若有所思地问：“神明，会爱我吗？”

姜遗墨低头看他，他没有说自己从小对神明嗤之以鼻，因为月扶仪的眼睛与以往不同，里面闪烁着难得的他自己估计都没发现的期待。

“我会。”他道。

姜遗墨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成不了神明，因为他希望怀里的神明来爱他。

……

回到浮云仙宫之后，姜遗墨接受了神器的治疗。

但是和一开始一样，他的毒很难祛除，只能缓解。

月扶仪身上的灵力依然没有回来，不过灵力不代表一切。

他和姜遗墨对打的时候依然稳稳占了上风。

如他所说那样，他亲自教，绝不手软。

姜遗墨很努力地练习，一整个藏书阁的上古秘籍都是他可以学的，再加上他天赋很恐怖，修为一日千里。

浮云仙宫的人对姜遗墨的感官其实不错，对他多有照顾，只是不知道越轻辞和月扶仪内幕的人还是会心存疑惑。但是他们也是清楚现在这个少宫主不是之前那个了。

宫延玉常常站在一旁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目光中含着一些怀念和悲戚。

他们过了一段难得的悠闲时光。

然而，修真界对浮云仙宫发难是迟早的事。

钟怡然把景山送了回来。

她身上添了一些伤口，但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让这个姑娘看上去有别样的气质。

景山化作原形，光芒略显暗淡。

小小的一颗珠子，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浮云仙宫负责治疗的医仙马上将他接过来治疗。

月扶仪向钟怡然道了声谢。

钟怡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他，也没认出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月扶仪将她扶起来，将一枚玉牌赠予她：“此功法适宜仙子修行，权当谢礼。”

说着他又道：“今日这件事，他们会忘记是仙子所为。”

钟怡然受宠若惊，恍惚地离开了，毕竟她见到的可是传说级别的人物，比她的门派都要古老。

姜遗墨从他的身后走出来，握住了他的手：“这种事，以后交给我来吧。”

月扶仪摇了摇头：“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看你对她笑。”

宫延玉在一旁咳了咳，月扶仪听了这话，怔愣了一下，朝他看过来。

姜遗墨说话有些直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死不肯承认的傲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好，我今天也没对她笑。”

“嗯。”姜遗墨低低地应了一声。

“宫主，是时候准备下面的事了。”宫延玉提醒道。

“现在就准备吧。”

月扶仪道。

钟怡然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因为月扶仪用一样神器修改了他们的因果，他来承担这“偷盗神器”的责任。

这直接给了修真界一个开战的理由。

况且月扶仪如今功力全失，正是最好的攻击时间。

……

“太过分了！”春来山新任掌门拍桌而起。

“对，浮云仙宫私藏神器，还与魔界勾结。我们定然不能姑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门派的代表有许多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些人，他们的目光瞥向上首的男子，全部以他马首是瞻。

白城垂着脸，慢慢道：“浮云仙宫毕竟曾是仙门大派，为了仙界的和平，大家要考虑清楚。”

“在下提议，浮云仙宫和魔界勾结，身怀神器，乃是修真界一大患，越早铲除越好。”一个修士站起身道。

他的话瞬间引起一片共鸣。

“大家都这么认为吗？”白城扫视他们，看上去非常的民主。

下面开始响起一片对浮云仙宫的讨伐之声。

他缓慢点头：“既如此，为了修真界，只能辛苦各位了。”

……

浮云仙宫的弟子们如往常一样躲在藏书阁，他们神情并未有太多担忧。

因为月扶仪在。

月扶仪坐在浮云仙宫的门口，指导姜遗墨练剑。

他感慨地道：“浮云仙宫也是我一点点打造的啊。”

姜遗墨抽空问了一句：“费了不少功夫吗？”

“那倒没有，我一直都很强。”月扶仪勾起唇，难得地露出一个不正经的笑容。

姜遗墨看向他，作为一个天才，他想了想，觉得月扶仪说的很对。

“你以前说你什么都不会。”他道。

月扶仪顿了顿，解释道：“因为那个时候，我不能太厉害，会被发现。”

“谁在追杀你？”

“当然是沈遂。虽然他修为不行，但是搞小动作一套又一套，防不胜防。”月扶仪道。

说着，他们同时看向天边。

“来了。”月扶仪道。

“像虫子。”姜遗墨评价道。

天边的小点密密麻麻的，飞过来就像带刺的马蜂们一样。

他们似乎已经能够听到那讨人厌的嗡嗡声。

“他们还会催动你身上的毒素，你要不先撤吧。”月扶仪跟他商量。

姜遗墨眼中有种不息的光，看着月扶仪的时候像是长明的火种，他紧紧抓住了月扶仪的手，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想法，放着月扶仪一个人，他会担心。

月扶仪微微一笑，关心则乱，姜遗墨的表现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是月扶仪作为传说中的人物，就算灵力全无，也不是修真界这些人用武力能对付得了的。

“月扶仪，你堕落成魔，危害仙门，祸及苍生，罪该当诛！”

审判已至。

月扶仪站起身，他没有用正眼看着这些人。

俊朗如玉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有几分不真切，好像已经脱离了这个人间的喧嚣，高高地浮在云端那样。

他曾是神，就算如今非神非人，他的强大也无可置疑，便是静静站在那，也让人心头一震。

无人敢起亵渎之心，除了身后护着的少年。

姜遗墨盯着身前的人，眼中的光亮了许多，无数的情绪闪过，最遮掩不住的是那一抹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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