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肆意咆哮的风沙消失不见,沙漠生长出绿洲。
流沙下埋藏的虫子也心甘情愿地潜伏在地下,不再冒头。
这样的神迹让人们把目光投放在绿洲之间的树苗里。
一个古老的传说,荒芜的沙漠其实曾是一片仙境,神仙下凡居住的行宫就在那里。
高大的扶桑树长满了仙境,如今珍稀的仙草那时遍地可见。
“一定是因为建木,带了上古的奇迹!”
“这是仙界复苏的征兆啊。”
修士们对这棵来之不易的树苗越发痴迷,甚至有人提议用修士的精血灌溉来加速它的生长这样离谱的要求。
……
然而修真界真正能亲眼见到这棵树苗的人却屈指可数。
沈遂和白城站在一起,他们似乎是达成了什么约定,一同注视着眼前的树苗,似乎曾经没有发生过争执。
那棵据说会通天的树苗,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人食指长短的小幼苗,它是不是真的能够变成一棵树都是未知数。
“你确定,这个能生长?”白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那是自然,它是不是能长大,就要看我的那位故人,还有姜遗墨了。”沈遂慢悠悠道。
白城睨了他一眼,目光犀利。
“你那位故人来了,怕是你也没有任何办法降住他吧。”
沈遂微微一笑:“世事难料,况且,这里可不只有我。”
“那他,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沈遂似乎早有把握:“他很快就会来的。”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沙漠太阳大,虽然他们是修士,那也有些吃不消。
白城蹙起眉:“你不妨想想别的办法。”
沈遂无奈道:“小双自小是顽皮了一些。”
他话锋一转,道:“但是这里联系着无数故人的残魂,他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白城不以为然:“我瞧着可不像。”
“你们说得都对。”
蓦然,空中传来一道冰凉的声音。
白城和沈遂一同抬头,看见了浮在空中的月扶仪。
月扶仪穿着冰蓝的华服,身上泛着幽幽的光华,不似人类。
他的身旁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除此之外,便似乎没有别人。
“你来了。”沈遂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掩藏起内心的一点痴迷。
月扶仪自空中走下,轻描淡写瞥了一眼中间那棵细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建木树苗。
“啧,我还以为是多么大一点事呢。”
他的目中无人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他有这个资本。
“小双,不要再任性了,哥哥带你回家怎么样?”沈遂道。
月扶仪不置可否:“不怎样。”
沈遂眯起眼睛:“你不想你的哥哥们吗?我们以前对你有多好,你都忘了?”
月扶仪是整个神族在运势低迷之际诞生的最后一个神,但是正因如此,他的神力最弱,神族众人对他都多有关照。
想起当年的事,月扶仪脸上未见半分波澜:“沈遂,一界的坍塌全由天道一念决定,时候未到,你为何非要促成此事。”
“做修士与天争,与命争,有何不对?”
月扶仪点头:“确实,不过,建木沟通天地之日,神族将会全数覆灭,这是天机,我如今说了,你又该如何?”
闻言,沈遂皱起眉,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在骗我对吗?”
白城忽然慢慢开口:“他定然在骗你,道破天机自身必然受损,他却无事发生。”
月扶仪冷笑一声:“我说没说谎,你自己有决断。”
“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我们早就被天道背弃,与其苟延残喘不如舍命一搏。”
月扶仪幽幽看向沈遂,目光平淡如水:“可是沈遂,你不是神。这世界上也没有神。”
沈遂早已侥幸转世轮回,与人族争抢气运,又怎么算的上神族。
被他揭露这个事实,沈遂倒是没有太多反应:“以后会有的。”
月扶仪讽刺地看了一眼这棵树苗。
建木这样的神物怎么可能在沙漠里随意乱长,现如今还如此萎靡。
“这真是一个简陋又壮观的棺材。”他冷声道。
沙漠之下的神宫暴露出来之后,无数族类残存的意志被沈遂用上古法阵强行聚拢,供养这棵树苗。
如果足够有联想能力,那么你可以看见一整个沙漠的尸骸,厚厚的渗透了鲜血。
月扶仪本来不想亲自过来,不过,他毕竟欠了一些死人人情。
“你知道我要什么,有了那个,我就不用再用这些死人了。”沈遂道。
月扶仪瞥了一眼白城:“我建议你考虑考虑,不要为他人徒劳做了嫁衣。”
这样的上古法阵单凭沈遂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这个叫做白城的人,骨子里早就是疯子,甚至,远胜沈遂。
“宫主说笑了,白某在其位谋其职,只是想造福这个修真界罢了。”白城道。
月扶仪微微一笑:“看来你还是没有跪够。”
……
话音刚落,原本还安静的空气蓦然一变,只见高天之上卷起神秘的雾,雾气影影绰绰,将月扶仪吞了进去。
月扶仪静静地站着,神色一僵,蓦然握紧了手。
“主人!”慕樱和慕渊想要上来帮他驱散这些雾。
月扶仪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慌。
沈遂微微一笑:“我是说不动你了,小双,还是让‘祂’来说吧。”
月扶仪看着雾再度散去,但是空气却朦胧掺杂着昏黄的杂质。
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出现在眼前。
熟悉的熏香气息逼真得惹人陶醉。
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知道沈遂想做什么,但是他却克服不了这种诱惑。
月扶仪看着眼前长发的男子缓缓侧过身,一双漂亮的眼睛眼波流转,他举着茶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双。”他温温柔柔地道。
月扶仪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如果姜遗墨在的话,或许会发现,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他从入世起就没有和其他的神那样有沟通世界的本领,他接触这个世界的每一步都是在邯郸学步。
月扶仪睁眼瞧他:“很抱歉,如果你是站在沈遂那边的……”
长发男子笑着摆了摆手,打量他:“小双,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月扶仪垂下头,不敢多看几眼,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遗憾,也不再提起现在外面发生的事
他出口有些艰涩:“没想到,你还有一缕残魂在世上。”
长发男子走到他的身前,半蹲下身子,长长的袖子拖曳到地上,他轻轻捧起月扶仪的脸:“没事的,小双,我留下这缕残魂只是为了看看你长大的样子。”
月扶仪注视他那双幽蓝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里有无数的波澜。
“你能把他们都带回家,已经很厉害了,虽然沈遂让我来当你的说客,但是……我不想强迫你,所有生灵都有分别的那一天,我……”
“嗯,我知道。”月扶仪点点头,“你在门上写的那个字我也看见了。”
男子幽幽望着他,弯起眼睛,“噗嗤”一笑,尽管神色略显忧伤:“你现在会吃鱼了吗?”
“不会。”
“那也很好,坚持做你自己。”他笑着鼓励,“以后不会有人关你禁闭了。”
月扶仪依然没说话,其实被关禁闭,关的也不多,现在想来,那一段日子算是很美好了。
“很快我也要消散了,最后,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定息把一个小瓶子交到他的手里。
月扶仪垂眸一看,竟然是从前神界他最爱喝的那一罐蜜酿丸子,泡在水里就能化开,礼物不算神器灵宝,却代表了一个长辈最真诚的关爱。
身前的熏香逐渐弱了下来,定息伸出手虚虚地抱住了他。
“活下去,会有人很爱很爱你的。”
……
场景逐渐消失,月扶仪低头看着手心的瓶子,他的内心愈发的冷,从某个方面来讲,沈遂是对的。
定息只要站在他的面前,他就想妥协了。
但是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
“小双,你……”沈遂正想着要开口。
“唰……”
一柄长剑骤然插入他们之间的沙地里。
这柄剑全身泛着蓝色的光,好像是烧着了一样,气势逼人,就在月扶仪的脚边,又像是威胁。
众人见此皆是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少年,手中提着剑,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过来。
月扶仪有一瞬的恍惚,长发的少年和记忆中的定息有一瞬的重合,然而……
“姜遗墨。”白城和沈遂都有很大的反应。
但是姜遗墨看也不看他们一下,很快就到了月扶仪跟前。
“月扶仪!”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幽蓝的眼睛很有生气。
月扶仪愣愣地“嗯”了一声。
“刚刚那个人是谁?”
月扶仪动了动唇。
少年蓦然捧住了他的脸:“你们刚刚是不是亲了?”
月扶仪怀旧的心被他的话彻底打乱。
他无语片刻:“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你是不是就喜欢这个样子的?”姜遗墨不依不饶。
什么样?
长发还有蓝眼睛?
月扶仪哭笑不得,他一辈子也不会把姜遗墨认错的,这个脾气也是万里挑一,没谁了。
不过姜遗墨居然能看见刚刚的一切,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待他有所反应,少年猛然按住他的脑袋亲了上来。
双唇相贴的那一刻,月扶仪恍惚了,没有任何动作。
沈遂和白城也是如此。
不过沈遂瞪大了眼睛,白城则是踉跄了一步,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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