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轻辞一个人在沙漠里待着,从傍晚等到晚上,倒是完全不担心姜遗墨会丢下他。
他知道姜遗墨会回来找他,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姜遗墨会带着另一个人回来找他。
越轻辞正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夜明珠看话本呢,就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把东西收起来,却看见了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姜遗墨,一个是沈遂。
越轻辞沉默了。他有一点点想离开这个地方。
不过这个想法并不现实。
他矫揉造作地叫了一声:“夫君!你回来了!”接着整个人往姜遗墨身上扑。
姜遗墨好像是僵住了,甚至在昏暗的星空下,他有些怀疑这个人的身份,差点手里拿起剑。
越轻辞的传音传了过来。
“别躲,叫我月儿。”
姜遗墨脸黑了,这个要求真是天雷滚滚。
越轻辞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还蹭了蹭,呜呜咽咽道:“我还以为夫君不要月儿了。”
姜遗墨实在是叫不出口,不过听到“夫君”两个字的时候身体更僵硬了,心中泛起奇怪的感觉。
沈遂看着他们,有些惊讶:“如今人间已经过去百年了吗?”
他记得姜遗墨好像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八九的样子吧,在修真界可真算是英年早婚。
姜遗墨不疾不徐给越轻辞传音:“他认识我。”
越轻辞回道:“哦,他一定不知道你结过道侣。”
“万一知道呢?”
“你说你已经和越轻辞死情缘了,我是你路上捡到的小妾。”
姜遗墨被他的逻辑震撼到了,忽然想起了越轻辞曾经跟他说的,路上见到了要对他强取豪夺的人,该不会就是指的沈遂吧。
姜遗墨目光奇怪地看了一眼沈遂。
沈遂温文尔雅,此刻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一表人才,完全不像是能看上越轻辞这种时不时抽风一下的人的样子。
越轻辞掐了他一下。
“月儿,我怎么会抛弃你呢?”姜遗墨略有些咬牙切齿。
“呜呜,夫君,我好害怕。”
“别怕,去我身后。”
越轻辞装得真像。
姜遗墨想着,不着痕迹地咳嗽了一下。
“抱歉,沈先生。月儿有点怕生。”
沈遂道:“你这道侣,我之前也是见过的,不过他说你不允许他和外人说话,也不让他抛头露面……”
姜遗墨忍气吞声:“是的,月儿他生性单纯,我怕他出门被人骗。”
越轻辞给他传音:“哟呵,编的不错嘛。”
姜遗墨牙根有点痒。
沈遂看他的样子好像有点像看一个失足少年。
“这样啊。”
旁边传来一些动静。
沈遂说沙漠的晚上并不安全,说不定就是这个意思。
姜遗墨看向他:“沈先生,先离开吧。”
越轻辞躲在他的身后,娇滴滴靠着,传音却道:“恐怕,不好离开了。”
眼前的沈遂也忽然看着旁边道:“恐怕,不好离开了。”
台词完美重合。
姜遗墨顿住了,眉眼间染上几丝烦躁,这样奇怪的默契,或许,沈遂真的和越轻辞有点什么。
还来不及多想,前方扬起沙尘。
仿若千军万马向他们踏过来,侧耳听,还有金戈铁马的声音。
“这是幻沙迷宫的夜晚的幻象。”沈遂道。
“对了,你便不必喊我先生,叫我大哥就行,我记得你小时候便这么喊的。”
明明好像处境危险,沈遂却开始让姜遗墨改称呼,知道越轻辞的人设是不和外人说话,所以就没有提及他。
沙子凝结成的马蹄朝这边踏来,在布满繁星的沙漠夜色中,更显得奇幻瑰丽,惊心动魄。
越轻辞传音提醒他道:“蜃。这些幻象能杀人。”
姜遗墨顺势带着越轻辞闪开一边,看向沈遂:“沈大哥,我需要做什么吗?”
沈遂摇头:“既然你都叫我大哥,我自然不能让你受伤的。”
他伸出手,随意挥出一道蓝色的光。
这道光芒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将一切风沙斩于半途。简简单单的一招,没有削山劈海来得震撼,但是有几分功力的人,单纯看他把控力量的精准性,便知晓对方的厉害。
烟消云散,天地间响起了不甘心的嘶吼,这风沙所做的千军万马极其逼真,仔细瞧去,每一匹马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沈大哥,好厉害。”姜遗墨夸赞道。
越轻辞略有不满,在他脑中逼逼赖赖:“不过如此吧,也就这样,我说,他还没你挥出的剑气来的大气磅礴。”
沈遂笑了笑,道:“以你的天赋,过不了多久,便能追上我的。”
姜遗墨问:“那要多久?”
沈遂道:“几千年就够了。”
姜遗墨:“……”
他没说话,脑海中另一个声音跳了出来:“听他瞎说,你啊,不必这么久,不出百年便能与他一争。”
越轻辞的存在感其实还挺强的,非要躲在他的背后,牵着他的手。
但是听到这些话,姜遗墨勾了勾唇,看着沈遂:“好,我知道了。”
其实看见沈遂的身手,他知道对方的力量,强到几个白帝城城主都打不过,沈遂很强,是普通修士奋斗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强。
越轻辞这么说,他却有点信了。
“有这样幻境的地方,过去必定都有一段故事。”沈遂说着,往那风沙卷起之处去。
越轻辞的声音忽然响起:“夫君,我好害怕,能不能不去啊。”
他从后面抱住了姜遗墨,不让他走。
沈遂失笑:“月公子不要担心,沈某会护你周全。”
“不要,天这么黑,我只想夫君平安。”
姜遗墨知晓他在做戏,不过还是觉得脸有点热。
“那便不去了吧,沈大哥见谅,月儿他需要人照顾。”
沈遂略有些失望:“成大事者怎能耽于儿女情长,这可是一次机缘啊。”
不知为何,在越轻辞和沈遂之间,姜遗墨更偏向于越轻辞,但是沈遂对他的关心也并不似作假。
越轻辞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沈遂确实是个爱惜人才的人,你若得他指点,对修为有益。罢了,你随他去,我留下便好。”
姜遗墨听见他的话,心中疑惑更甚,伴随而来的还有心中不舒服的感觉。
越轻辞和沈遂之间,确实有不同寻常的默契,他似乎无法介入其中。
姜遗墨皱起眉,瞧着沈遂:“沈大哥,实在抱歉,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沈大哥心中还没有,等你寻到那人之后,定然会理解我的心思。月儿他不想我冒险,我也不能让他失望。”
最震惊的还要是越轻辞,他抱着姜遗墨腰的手松了松,抽了抽嘴角,这话说的,他都信了几分。
姜遗墨真是好会演戏,凭他这张脸和这演技,去戏台子上发光发热,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疯狂。
然而不同于越轻辞,沈遂吃到了冰冷的狗粮。
姜遗墨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说,自己有道侣,沈遂没有吗?
沈遂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再来,我先去探路,待我做了标记,明日再带你来。”
他随后又道:“月公子,你若是害怕,明日便不必跟来了。”
越轻辞往姜遗墨身后走,屏蔽沈遂的目光。
沈遂倒是还挺尊重姜遗墨意愿,竟然改成了明日。
姜遗墨点头:“多谢沈大哥。”
接着他拽出越轻辞,直接打横抱起,走了。
越轻辞:“???”他有些懵。
“继续装。”
越轻辞往只僵硬了一秒,就贴上了他的身体:“夫君……”
沈遂无奈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
走出一些路之后,越轻辞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突然跟姜遗墨说:“等一会儿,等沈遂走了,我们去。”
姜遗墨“啧”了一声,换做平常,他必然得嘲笑越轻辞跟他说的那么多句“夫君”,不过现在他问了一个问题:“你跟沈遂怎么回事?”
越轻辞笑了:“你跟他又是怎么回事?”
姜遗墨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了越轻辞。
越轻辞啧啧称奇:“你当初直接来浮云仙宫啊,对孩子,我们一向温柔。”
“我不信名门正派。”姜遗墨道。
越轻辞叹了口气:“可是我们确实是好人。对了,我跟沈遂的关系,差不多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了。”
姜遗墨定定看他:“强取豪夺?”
越轻辞:“嗯,对啊。”
姜遗墨脸黑了:“你别抽风,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越轻辞笑嘻嘻道:“明眸皓齿,不好看吗?”
论起相貌,他自认也是不差的。
姜遗墨道:“好看。”
还没等越轻辞说什么,他继续道:“他知道你戏多吗?”
越轻辞咳了咳:“这不重要,你看我那么受欢迎,就该知道,我这样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姜遗墨闷闷地“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不高兴?”
“没有。”他别开头。
越轻辞笑道:“总不会吃醋了吧。”
他烦躁地说道:“怎么敢,我们什么关系啊。”
越轻辞点点头:“也对,合作关系,凑活一下吧。”
姜遗墨好像更生气了。
他们换了一个地方,绕远路,去了那幻象的源头。
越轻辞感应了一下:“沈遂应该已经走了。”
他说完又接着感叹:“他真是信守承诺,说了要等你一起去,还真就标记完就回去了。”
相比之下,他们倒显得有些忘恩负义。
姜遗墨冷笑:“他这么好,你为什么拒绝?”
越轻辞摇摇头,完全没意识到他话里的酸意。
“三观不同。”
这四个字好似验证他们过去有过一段深入交往的经历。
姜遗墨看着眼前一个巨大的墓碑,试图转移注意力。
沈遂说这里曾有一段故事,也不知是不是便刻在墓碑上。
“这里确实有一段故事,不过,能在这处沙漠里的,那自然是悲剧。”
越轻辞说着在墓碑的碑文上找了找,找到了几个字,按着一定的顺序按了下去。
脚下的沙子活了,把他们快速地吸了进去。
这次有了准备,他们并没有抵抗。
墓碑下面是地宫。
幻沙迷宫,有沙子也有宫殿才对。
姜遗墨竟然在下去的时候抓住了越轻辞的手,下意识地护住了他。
越轻辞大为感动。
如果姜遗墨现在的脸还是原来那张,他一定会更加感动。
说起易容,为了让姜遗墨看起来更加普通一点,他把易容设置成了一张平平无奇,完完全全路人甲的脸,虽然不至于太丑,但是姜遗墨之前抱着他的时候,又或者现在这么护着他的时候,越轻辞总觉得自己花钱雇了一个保镖。
不过身上摸起来还不赖。
“放开。”
越轻辞又咳了一声,笑着从他身上下来。
地下点着几盏灯,就好像还有人在进出一样。
实际上,这些灯都不是普通的灯。
“传说,鲛人身上的油脂制灯,可以长明。”越轻辞拍了拍姜遗墨的肩膀,叹了口气,“节哀。”
姜遗墨挑了挑眉,道:“你又是哪里看的话本。”
他走向一处角落的一盏灯。
灯油发出馥郁的香气,旁边的墙壁上刻着一个名字。
“东泽。”
姜遗墨道:“可惜,这并非鲛人油脂的灯油,而是神族的。”
“你倒是博闻强识。”越轻辞走过来,惊奇道。
“在浮云仙宫的藏书阁看见的。”
越轻辞眯了眯眼睛,一不小心笑出了声,接着传音道:“你身上也有神族血脉,无论如何,你都得节哀。”
姜遗墨闻言,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反而是警惕地注意四周。
毕竟越轻辞忽然给他传音,他下意识有些担忧。
越轻辞笑了笑:“做什么,真没什么人。”
姜遗墨垂下眼眸,不理会他的调侃。
幻沙迷宫下,有人用神族的血肉做灯。
真是胆大包天。
却不知,究竟是谁,能对传说中最强的神族下手。
他偏头看向越轻辞。
在上面之时,那墓碑上的文字他看不懂,越轻辞却轻松地找到了进入地宫的办法,这又是为什么?
越轻辞感受到他强烈的怀疑,笑容没有停止过。
“别胡思乱想了,上面的墓碑用的就是人族的繁体字,只是篆刻墓碑的人书法水平太差,让人看不懂罢了。我啊,只是恰好见熊孩子写字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