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他就顺了眉,恢复了之前的乖巧。
越轻辞瞧了他一会儿,轻笑打趣:“美人皱眉也是好看的。”
对方的手似乎又紧了紧,不过越轻辞正在帮他治伤,他什么也没说。
越轻辞伸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感受到他的僵硬,慢悠悠解释:“给你治眼睛。”
他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明明是给他治疗,但是他浑身都写着抗拒,仰头的动作,明显是想要逃离。手覆盖在眼睛上,长长的睫毛不安分地动着,刷的他的掌心痒痒的。
越轻辞放下手,拿出一盒药。
“刚刚骗你玩的,手放上去怎么能治伤,在下也不是什么灵药转世,来,帮你涂点药。”
“那就多谢越少宫主了。”
越轻辞眯着眼睛笑,把药涂在纱布上,然后把纱布蒙在他的眼睛上:“这么生分啊。”
“夫君。”
他从善如流地叫道。
越轻辞:“……”
他偏过了头,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脸上笑意消失,警告自己,这是个男的。
没想到第一次被人叫夫君,叫的人居然是个男的。
“好了,还未请教兄台姓甚名谁。”
“这就兄台了?夫君未免太过无情。”
他的声音有些凉,看他的根骨,其实不大,反正是比越轻辞年轻得多,应该是实打实的少年,分明是撩拨撒娇的言语,越轻辞偏偏听出了几分恶劣。
不多不少,他正好比越轻辞高个两寸。
越轻辞思考片刻,决定回去就让自己长高两寸。
“公子说笑了,那不过是一句玩笑,你莫要当真。”
“玩笑吗,浮云仙宫一言九鼎,当着仙门百家的面说的话也能是玩笑吗?”
对方逼婚的架势来势汹汹,越轻辞倒是注意到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宫延玉说他身受重伤并没有休息过。
披荆斩棘以凡人之躯登上浮云仙宫,只为了他一句承诺,这段故事放在凡间,怎么也该为人津津乐道吧。
越轻辞面不改色:“公子先行休憩,此事改天再议。”
……
让人给这个家伙安排了一个住处,越轻辞亲眼目睹他跌跌撞撞地出去,这是柔弱得可怜,都快赶上沈传星了。
宫延玉已经走了。
一个小脑袋突然冒了出来:“轻辞哥哥!”
“景山怎么来了?今天补不上课?”
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他扑到越轻辞怀里:“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你。”
越轻辞摇了摇头:“我不过离开几日,你自己想逃课,不要赖到我头上,我送你回去吧。”
景山皱眉:“就是想见你啊。”
“好好好,你想见我。”越轻辞敷衍地应和几句,领着景山到了浮云仙宫开辟的学堂。
季泽看见了他们,过来把景山带回去,顺便打量了他几眼:“你好像变高了。”
“很明显吗?”
“刚刚变高的吧,衣服短了很多。”
越轻辞咳了咳:“想长高了不行吗?”
“你去跟执事说说吧,哦,听说你快娶妻了?”
“没有的事。”
季泽摆了摆手:“算了,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你自己看着办吧。”
越轻辞的确要去找宫延玉。
宫延玉看见了他之后也问:“长高了?”
“额……”
“变回去。”
越轻辞咳了咳:“高一点更好。”
“你的衣服都是定制的,可以随意变换尺寸的只有一件,我们不会再重新为你缝一样的衣服了。”
越轻辞:“……”
这个理由相当的朴实无华,经济环保,让人不能不接受。
“好吧,那个凡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越轻辞无奈地变回了原来的身形。
“去找风鉴接了回溯镜,你自己看吧。”
回溯镜展现了之前发生在浮云仙宫周围的事。
那人是在夜色中走入山谷的。隆冬的季节,他穿着单薄的衣衫,走入了神秘未知的深林,手中只有一把匕首,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带着刺骨的寒意。
暗处潜藏着太多的杀机,凶猛的野兽和毒蛇终于找到了可口的食物,朝他扑来。身形相差太过巨大,凶猛的野兽能够轻松折断巨树,而这个衣衫单薄,被冻得嘴唇发白的少年没有它一半大,更何况,旁边还有一条想要伺机而动的毒蛇。
外面的越轻辞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少年神色未变,只有手中的匕首反射出冰冷的光线。
没有看清是怎么动的手,刀光剑影之间,猛兽和毒蛇都成了少年的刀下亡魂。
“发生了什么?”
宫延玉道:“他虽然用的是匕首,用的却是神族的剑法。”
越轻辞思虑片刻:“怪不得动作这么帅。”
宫延玉:“……”她定定瞧着越轻辞:“你们成婚后你每天都能看见他有多帅。”
越轻辞轻轻一笑:“带刺的美人,是有趣,不过金鳞不是池中物,他定然是个大麻烦,否则怎会来找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啧,我应该去找他套出名字的。”
镜中的少年收起染血的匕首,这个动作比较慢,可以看见他的手腕正在颤动。
应该是寒风吹的太过猛烈,毕竟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千里迢迢赶过来,也该是知道冷和累的。
虽然斩杀了毒蛇和猛虎,那也只是进入山谷的第一道防线,后面要经历的可比这些可怕得多。
少年披头散发,狼狈极了,在生存面前,美丽的皮囊显得毫无用处,只有永恒的力量能让人长久存活。
“太可怜了,啧啧啧,浮云仙宫就不应该设在这里。”越轻辞摇了摇头。
……
行至后来,他每一步都走得跌跌撞撞,对于一个长久没有进食和休息,还挨寒受冻的凡人来说,他的神经必须绷紧成一条直线,才可以让自己活下来。
不过再精密的仪器也会有失灵的一天,少年再小心也还是中了毒,意识到自己中了毒之后,他拽住那条毒蛇,咬着牙生生拔掉了它的毒牙,拔牙的时候,脸上若隐若现的是扭曲的笑容。
哪怕徒手拔去毒牙,毒素会加重,他也用力去拔,甚至还去拔其他毒蛇的牙,任由尖锐的牙齿刺入身体,带着一种近乎于自毁的癫狂。
他的手指攥得很紧,颤抖的幅度增大,看得出他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毒素侵入身体,不止是对他的听力和视力造成伤害,还有他的精神,也受到严重污染,
他张了张口,口中似乎念着一个名字,每念一下就讽刺地笑一声,笑的人毛骨悚然。
念完名字之后,他重新启程,树木稀疏了一些,月光倾斜下来,他撩开了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半精致的容颜。
月光似乎洗去了他脸上的灰,不过看见他的人都会被他脸上疯魔的表情恐吓到。
在夜晚彻底化身妖精,眼睛里全是杀意,有种要被关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美感。
……
越轻辞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竟然活下来了,也真是不容易啊。”
宫延玉道:“的确是个麻烦。”
“我觉得我应该送他一根发带,啧,对他披头散发有阴影了。”
“多看看就顺眼了。”
越轻辞疑惑道:“执事你不会支持这门婚事吧。”
“这取决于他是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我那只是开个玩笑,世界上哪来的有最标准的对天下第一美人的定义。”越轻辞道。
宫延玉道:“言出法随,现在他们都相信你那句话不是玩笑。”
越轻辞沉默片刻,镜中的少年已经找到了隐藏在山谷中的法阵。
他眼睛不方便,精神又混乱,找法阵的时候,每每要蹲下身,眼睛几乎要贴到地上。
越轻辞这才看见他的脚,满是冻疮和尘土,他连一双鞋都没有。
“我娶一个男人,还是娶他,我是在做慈善吧。”越轻辞一脸安详,仿佛要升天了。
“浮云仙宫不会跟你一起做慈善。”
“……”越轻辞看了宫延玉一眼,她脸上的表情一直是认真的,他忽然有种自己要大难临头的错觉。
“那个人呢?”
“应该是在睡觉。”
越轻辞还是笑着的,却有些咬牙切齿:“他怎么可能睡得着,铁定是闭着眼睛装睡,就怕我们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处理了。”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是这么想的。”
越轻辞抛了抛手中的铜钱:“开个玩笑,毕竟他真是个美人,美人心中有我。”
“他心里未必有你。”
“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我一直都知道。”
……
于听莲还真的做好了准备,要给他举办婚礼。
越轻辞个人还没有表示,他要和天下第一美人结婚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浮云仙宫。
很快他就收到了很多小伙伴的祝福,还有礼物。
而他的结婚对象现在又聋又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越轻辞有些牙酸,他跟于听莲说让她不要再准备了,也不要再散播谣言了,他现在就要去问出对方的来历与姓名。
一路到了宫延玉给那个人安排的院子,越轻辞走进去的时候,他坐在外面的石凳子上,穿着白色的绣云纹服饰,长发束在脑后,纱布蒙眼,姿容绝世,岁月静好,几个小姑娘和小少年好奇地围着他,一口一个“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