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宁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着在场的人,大家的脸色神态各不相同,但都十分精彩,脸色最难看的要数她两个娘和......苏晚晴。
两个娘脸色难看是为了女儿,苏晚晴嘛,当然是为她自己,想必对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赵怀宁忽然觉得这算命的老大爷挺好的,这样应当会加快苏晚晴退亲的时间吧,不过,她记得书里苏晚晴是认识了黄巾军统领之子郑南才退亲的。
“王老先生,你会不会算错了?”赵语祯捏着女儿的生辰八字问道,“小女就算不学无术一事无成,可我赵家的家资也够她一辈子吃喝了,怎么会沦为乞丐呢?”
算命的王先生站了起来,叹道:“赵东家,我知道你难以接受,可令千金的命的确如此啊,赵家虽富,可时局动乱,今天是你的,明天指不定是谁的。”
此言一出,赵语祯脸色变了。
赵怀宁顺手从宴桌上拿了一只梨,一边啃着一边看着,这乌泱泱的人,有幸灾乐祸的,有替赵家担忧的...还有目光悲悯地看着她的。
“都要做乞丐了,还吃这么欢?”苏芷秋站在赵怀宁身侧,目向前方低语道。
赵怀宁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我当你从那边走到我这儿是来安慰我的?”
苏芷秋偏头看了对方一眼道:“你又吃又笑的,瞧着没心没肺,想来也不需要人安慰,我要安慰也是安慰你母亲和娘亲去。”
赵怀宁闻言看向人群里脸色十分不好的两个人,女儿乞丐命尚受不了,那等她死了.......哎,可她也不能因为可怜她们就留下来啊,她现在每晚做梦都能梦到身在樊城...
只要想到那些挡在她身前惨死的将士们,她心里就十分难受,她放不下生前的种种,更做不到随遇而安!
书里的赵怀宁最终也是要死的,赵家总要接受这个现实。
“你在想什么?怎么眼圈红了?”苏芷秋看了对方一眼便回过头去,轻语道:“你不会真相信你日后会成乞丐吧?”
赵怀宁闻言回神,脸上收起了悲恸之色,转而笑道:“开什么玩笑,我这么优秀,有手有脚的,怎么会沦为乞丐?嘶!我听女侠的口吻,似是也不相信,你对我这般有信心吗?”
苏芷秋本还担心对方承受不住,闻言方知自己多虑了,冷声道:“我是不信算命八卦,与你自身没什么相干。”
苏芷秋说罢转身离开,她想到了对方在凤决山扒开衣襟以求活命,这样的性子能被算命的话弄抑郁了才怪,她也是瞎担心。不过,,,她为什么要担心?
苏芷秋脚步微顿,或许因为赵怀宁是她老师的女儿吧,她给自己想到了一个理由,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赵东家,铺子里尚忙,先告辞了。”
“我家中也有事,先走一步了,赵东家。”
宾客有一个打头的之后,纷纷告辞。一来主人家心情不好,留下吃宴不妥,二来赵怀宁是乞丐命,便是不祥人,少些来往日后不至于被乞丐找上门攀交情。
宾客陆陆续续离开,唯有苏启山和徐慧还围绕在哭泣的苏晚晴身边。
“父亲娘亲,我的命好苦。”苏晚晴窝在徐慧怀里哭的一颤一颤的。
“先别哭了,先随为父回去。”苏主簿面色不好,但这门亲事背后涉及粮仓,若悔婚赵家撤银撤粮,他就不是单单革职那么简单的了。
苏主簿说着站了起来,看向一旁的赵语祯道:“赵东家,晚晴年龄尚小,见笑了。”
“哪里。”赵语祯语气透着疲惫,“晚晴若是想退亲,赵家无二话。”
“赵东家说什么话?我苏启山岂是出尔反尔之人?那王先生虽德高望重,但也难免算错之过,我看怀宁她老实规矩......”苏启山说着便转头搜寻赵怀宁的身影,只见对方靠着椅背双腿搭在宴桌上,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掐着大鸡腿,吃的满嘴油光光的,顿时语噎!
赵语祯回头看去,顿时火冒三丈。
“怀宁!!!”
赵怀宁正大口撕咬着鸡腿,嘴里塞的满满的,闻声含糊道:“怎么了,母亲?”
苏芷秋垂眸掩住笑意,对方鼓起来的腮帮子像极了鼓腮的癞蛤蟆!
苏晚晴停止哭泣,愣怔地看着那满嘴油光之人,之前若赵怀宁在她面前这样表现过,她肯定不会选的!简直粗俗不堪!!怎么配的上她?
陈乐妍顾不得心伤,连忙走向女儿道:“怀宁,快把腿放下来。”
“咳。”苏启山轻咳一声,“怀宁倒洒脱,这样挺好,赵东家也不必神伤,好好栽培着,我不信怀宁会没有出息。”
赵语祯长叹一声道:“多谢苏主簿宽慰。”
“那你们和怀宁聊聊,我们就先回去了。”苏启山说着示意徐慧把晚晴扶起来。
赵语祯一直把苏家四口送到大门口,看着人走远,这才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你还有心思吃?”赵语祯头疼,“你以前自尊心很强,这会儿破罐子破摔吗?”
陈乐妍闻言忙道:“祯娘,怀宁一定是被刺激的,任谁听说自己是乞丐命心里都会不舒服的,她这样,也是为了不让你我担心。”
赵语祯闻言揉了揉太阳穴坐了下去,一脸愁容:“那王老先生,曾经算准过庚午年那场旱灾,平日也不会轻易给人算,今天本来是好心要看看怀宁是否适合经商,哎,赵家也没做缺德事,焉会报应在子孙身上?”
“算命这种东西向来是好的当真不好的就当没算准。”赵怀宁用帕子擦着油光光的手,“明儿我若死了,岂不是打了那王先生的脸。”
陈乐妍闻言一巴掌拍在赵怀宁脑袋上:“再说晦气话试试?”
赵怀宁被拍懵了,可她能感觉到陈乐妍在发抖。
“娘亲...”
陈乐妍忍着心中的突然袭来的惧意感,别过头去道:“你刚能下地不久,还是回房歇着去吧。”
赵语祯见女儿不动,呵斥道:“听你娘亲的话,快去!!”
赵怀宁理解她们的心情,不再多言听话地站了起来往里走,能听她们话的次数也不多了,或许明天死前该给她们留封信。
女儿一走,赵语祯连忙站起来过去抱陈乐妍。
“没事的,别担心。”赵语祯轻声说着,“狡兔三窟,我明天将家财多处安置,即便世道不稳,也总不能都没了。还有怀宁,我教她经商,她若不行,就去培养她学门手艺,只要有手有脚,总能挣口吃的。”
陈乐妍靠在赵语祯怀里,颤抖的身子渐渐平稳了下来。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败到女儿去要饭呢,我们把这件事忘了吧,怀宁说的对,算命说的好就当是真的,算的不好就当算的不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生活。”
赵语祯闻言用力抱紧怀中人:“好。”
彼时,那个算命的王老先生一边擦着汗一边急匆匆地进了家门,他颤抖着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好汉......”
床上的黑衣人玩着匕首,看向王老先生,问道:“可对赵家说了赵怀宁近期八败星临头,恐有性命之忧?”
“差、差不多。”王老先生看了眼床上昏迷的儿子,担忧着说道:“本来是想按您的意思说,可要来八字,粗略一算,好像,她有乞丐命格,所以就照命格说了。”
“是吗?”黑衣人略有沉吟。
王老先生忙道:“您放心,过两天我就去和她们说有破解之法,借机要来莲花佩,求你,求你现在放了我儿子。”
“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放了,今晚我就住这儿,记住了,这件事敢和别人说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黑衣说着手里的匕首直接插在了王老儿子耳畔的床框上。
见此一幕,王老先生吓瘫在地,道:“好汉放心,我今天不顾规矩和交情,当众说了赵怀宁是乞丐之命,赵家为了挽回女儿和消除在众人心中的芥蒂,到时候一定会交出莲花佩的。”
“那你明天就去,我等不了多久,现在我那些师姐师妹师兄师弟都在想法子从赵家夺取莲花佩,我不能让他们占了先。”黑衣人说着眼神一顿,“明天一早你就去!!”
王老先生闻言点头如蒜道:“是是。”
彼时,身在赵家的赵怀宁已经写好了留给赵陈两个娘亲的信,她把信放到了枕头下面,把那个假的莲花佩挂在了墙上的一幅画后面。
而后她抱着胳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画,最后提笔在上面写下了四行字。
花中之君香益清,蝶蜂争恐绕其鸣,哪堪劲草迎风雨,悬崖壁上伴松行。
赵怀宁写罢将笔丢在了书案上,就让她在死前搅动一下风云吧,但愿苏芷秋瞧见这四行字最终能独占宝藏自己招兵买马保家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