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漓赶到九重天在主殿等候好半晌道祖才进来,还未落座就笑容满面寒暄,“阿漓今日倒是给面子,来得这么快。”
“老夫还想着你不来的话就亲自去云屏峰一趟。”
浅漓向他虚行个礼,并不与他闲谈直接问道:“道祖有何事找我?”
道祖慢悠悠走到主座坐下才说:“我听濯尘说你体内的蛊虫已解,可否让我看看?”
原本浅漓想依言伸手让他把脉,但抬眸见他目光灼灼格外热忱,她心里莫名觉得怪异,便一时沉默没有动作。
虽然她来仙域至今,道祖对她向来关切有加,但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脸慈爱过度甚至隐约有些激动,俨然像是在看自己丢失多年、终于寻找到的血脉一样。
这个错觉实在荒谬,她赶紧甩开思绪,只当是自己总对道祖心有芥蒂,还是不习惯他的热情罢了。
而见她迟疑,道祖脸上的笑容收敛许多,解释道:“你不必多心,我只想看看蛊虫是否真的彻底清除干净,我并不希望你再因此受罪。”
浅漓这才卷起袖口伸出手腕搭到桌上,“道祖言重了,我没有多想,请查探吧。”
道祖立刻挥出银色丝线搭到她的脉搏上,不过数息时间就收回丝线,笑道:“蛊虫果然已经消失,但为避免留有后遗症,老夫取些补元养气的丹药给你,务必记得每日服用。”
他手掌翻转间便多出一支玉瓶,再挥袖将玉瓶浮至浅漓面前。
浅漓并不打算吃他的丹药但此刻也不扭捏,收下玉瓶后与他道谢,“有劳道祖关怀,改日我会转告我夫君向您答谢。”
“阿漓不必与我多礼。”道祖随意地摆摆手,又问:“你可知濯尘此次为何闭关?”
浅漓微微摇头,语气平淡,“他的事从不与我说,我也从不过问,我还想着问问您是否知道原因。”
道祖手捋胡须,问题接连不断,“我还听他说你已经见到魔王了,蛊虫也是魔王取走的是么?”
这话让浅漓听着颇有些恼意,心底不禁埋怨夜长玦竟把这件事都跟外人说。
就算他跟道祖关系好得如同父子,这件事也是她的秘密,他怎么能随意说出去。
她沉默不过须臾,却也让道祖以为她不愿告诉他,便迅速又道:“你也不必想着瞒我,我今日找你来,就是因为他闭关这事有些话想嘱咐你。”
他此刻脸上早已没有刚刚的慈蔼,显得严肃,“他不与我说实话,我也能察觉出来他是元神受损严重而不得不闭关修养。”
浅漓对此很惊讶,立刻认为夜长玦是因为魔王而受的伤,心里不禁担忧起来,想转回云屏峰去静室看看他的情况。
她也不找借口,直接站起来辞行,“道祖有话请改日再说,我得先回云屏峰去。”
道祖却没打算让她离开,劝阻道:“你此刻强行闯进静室对他修养毫无益处,反而会让他分神,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紧要,你不必着急,姑且先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浅漓也不想因她莽撞而影响到夜长玦闭关,犹豫一会又重新坐下。
她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您有什么话请直言吧。”
道祖很快便说:“我知道你最近正在想办法复活龟婆婆。”
浅漓大感惊愕,迅速竭力控制住表情不表现出任何异样,否认道:“她已经身陨道消回天乏术,这是您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尽管往日我对您有些偏见,但您的话我还是信至九成,所以我并没有做此无用功,也实在不理解您为何会如此认为。”
道祖笑容意味深明,显然完全不相信她的话,“就算你真有这个想法也情有可原,老夫当初告诉你回天乏术,只是不希望你去为此不顾一切而最终付出沉重代价。”
他这话在浅漓听来就是果然能有办法让龟婆婆起死回生、只是当时故意不告诉她而已的意思。
她情绪瞬间变得激动,但想着刚刚他是通过夜长玦知道蛊虫已经消除和她见过魔王这些事。
不禁担心如果她因为他的话察觉到有希望就跟他承认自己确实想复活龟婆婆,他却转头就把这件事也去告诉夜长玦,她岂不是不打自招。
说不定他只是在故意套她的话,那她可绝不能上当。
她激动的情绪很快又平静下来,淡声道:“她的死亡确实叫我悲痛,但我已经努力在接受现实,您不必担忧我会冲动任性。”
道祖却微微摇头,直言道:“你不必假装听不懂我的话,我的话意思很明显,让她起死回生并非不可能。”
“所以你也别想着跟我耍什么小心眼说违心的话,不如大方承认,我并没有打算阻拦你,说不定还会给你提供帮助。”
浅漓闻言情绪又隐隐激动,但还是万分纠结是否该相信他的话,好半晌才说:“你与她是故友,想必交情深厚,今日突然来如此问我,是您打算复活她,但碍于身份不好得主动做这件事,所以想借我之手来完成,对吗?”
道祖微挑眉头,直接笑出声,“阿漓如今做事倒是越发谨慎了。”
他顺着她的话反问:“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怕濯尘知道你的打算后会阻拦你,所以想让他认为是我想复活龟婆婆,毕竟他还无法干涉到我的决定对么?”
虽然是疑问,但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不等浅漓说话又说:“我可以答应你,让濯尘以为复活龟婆婆全是我的打算。”
“但与此同时,我也想知道你可曾想过这件事单看表面,对濯尘来说并没有任何坏处,他为何要阻拦你?”
浅漓不愿意告诉他,她认为夜长玦会阻拦她复活龟婆婆的原因一半是她自己的直觉,更多是因为魔王说过的那些话。
她迟疑着摇摇头,“我刚刚便说过,他的事从不与我说,也未曾与我解释过什么,我如何知道原因。”
道祖今日的问题仿佛问不完一般,她话音刚落他又有问题,“那你姑且先告诉我,如果复活龟婆婆果真要付出沉重代价,甚至会彻底打乱改变你如今的现状,你也愿意去做吗?”
浅漓想着他刚刚说不会阻拦他,甚至还会给她提供帮助这句话,以为他这么问应该是怕她只是因为接受不了龟婆婆的死亡而一时兴起,等以后遇见困难就会临阵脱逃放弃,便坚定颔首,“只要真能复活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她没耐心再听道祖东拉西扯,保证完赶紧道:“您如果真有办法,就赶紧告诉我,今日欠您这份人情,以后我会数倍归还。”
道祖却不再说话,沉默到浅漓快失去耐心,又追问他一遍,他才缓缓说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都愿意,也包括濯尘的性命么?”
浅漓震惊无比,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您说什么?”
道祖神情渐渐凝重,不与她兜圈子,“阿漓,这天地间甚少有事情可以完全瞒过我的眼。”
“你今日与我诸多隐瞒,不肯说实话,不就是因为你已经知道想要复活龟婆婆,就得要濯尘的性命么?”
“你却声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不过是以为我出面帮你,就绝不会让濯尘受到伤害,对吗?”
浅漓下意识想否认,道祖又出言把她的话堵回去,“你那位魔王生母当真狠毒,不要你的性命,却让你不得不做出比失去性命还残忍的选择。”
这话浅漓听不明白,赶紧稳住心神追问,“话已至此我也不瞒您,的确是魔王告诉我只要让濯尘的元神破碎就可以复活龟婆婆。”
“我根本不明白他的元神跟龟婆婆有什么关系,也绝不可能会这么做,我知道是魔王想引导利用我对付濯尘,您也这么认为对吧?”
道祖却微微摇头,“我不否认魔王是想利用你杀濯尘,但她的话确实没有说错,想要复活龟婆婆,需要付出的代价跟要濯尘的命差不多。”
浅漓难以置信,她不理解道祖怎么也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心底不禁渐渐恼怒,开始胡乱怀疑猜测,“你肯定知道濯尘一直在想办法帮我消灭蛊虫,为此付出很多甚至连逆鳞都给了我。”
“他此次受伤也是为了帮我封印魔王,你认为他很在意我,所以也想利用我去夺他的性命是吗?”
道祖立刻否认,“胡言乱语,我要他性命做什么,我也没说他的元神跟龟婆婆有关系。”
“复活龟婆婆跟要他的命差不多的意思,是龟婆婆已经身陨道消,如果想让她起死回生,只有能无视天道的修为能做到,这天地间至今只有我跟濯尘二人的修为符合条件,但也只能五成把握,说不定将修为耗尽元神破碎也不一定成功。”
“我与龟婆婆虽为故友,但也达不到让我冒着性命之忧去复活她的地步,但濯尘却不一样,如果你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保不齐他当真头脑一热答应。”
“所以这才是我今日叫你来九重天的目的,我希望你能认真斟酌想清楚,为了复活一个仅仅养你几百年的龟婆婆,就要牺牲与你夫妻三千年的濯尘,究竟值不值得。”
浅漓只觉得荒谬,她实在没法相信起死回生之术的本质跟以命换命差不多,一定是他们暗藏祸心想利用她杀害夜长玦,她绝不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