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榆跟着天帝回到凌霄殿,并不着急解释力证清白,只是满脸沮丧地低着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以前她每次犯错闯祸,只要对天帝示弱装可怜,他就不忍心再责备她,会主动替她善后解决好一切。
可眼下她已经坐在他对面快一盏茶时间,他却对她的委屈视若无睹,没有说半句话。
她很想赌气起身就走,可凤卿逼着天帝给出选择,这会儿已过子时,黎明时分惊蛰就会带着所谓的真相回来,她没有时间再去筹谋其他办法。
眼见天帝渐渐不耐,她不敢再扭捏作态,赶紧主动解释道:“师兄,我真的没有下令让魔族境内草木凋谢,一定是他们诬陷我。”
天帝眸底划过一丝失望,不愿再听她多说,淡声道:“既然你是冤枉的,魔族所说的证据必定为假,惊蛰已经去魔族查证,很快就会还你清白。”
“不必太过担心,时辰已晚,回去吧。”他说完直接起身快步离开大殿。
花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很不甘心就这么坐以待毙,魔族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言之凿凿,还逼着仙域给出选择,她无法不怀疑他们真能拿出对她极为不利的证据。
依照凤卿的处事方式,肯定是让她选择辞去花神之位。
可她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被剥夺花神之位,她绝不能变成六界的笑柄。
她很清楚能直接有效证明清白的办法,就是主动承认当初跟慕枫做交易的前因后果。
但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让任何人明面上发现她在针对浅漓,发现从前她对浅漓的姐妹情深都是她装出来的。
让别人因此认为她恶毒虚伪还算小事,若是让别人看穿她对浅漓的嫉妒心从而对她加以嘲讽奚落,说她处处不如浅漓,她真的会崩溃。
她无法否认她很嫉妒浅漓,不仅嫉妒她能嫁给夜长玦,还嫉妒她什么都没做就轻易得到道祖和凤卿的偏待。
明明在浅漓没来仙域之前,她才是最受偏爱的那一个。
她在四千岁的时候修为已经达到大罗金仙,一万岁时修为至天神,一万五千岁达到真神,同年也接任花神之位,是仙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花神,但没有任何人对此有异议。
无论修为还是天赋或者才能,她一直都是同龄中的翘楚,向来严苛的道祖都夸赞她天赋异禀,凤卿也很喜欢她,对她很关怀爱护。
就连对凤卿都十分冷漠的夜长玦,在教导她时都显得温和有耐心。
可自从浅漓来仙域后,除了对她态度依旧如初的天帝,其余人突然就都变了,道祖对她冷淡客套,凤卿对她的不喜溢于言表,夜长玦更是连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
她无数次在深夜因此伤心迷茫,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明明她在他们面前还是如以前一般乖巧懂事。
她曾经也努力去摆正自己的心态,可就算一件小事,她也能发现其中难以忽视的、别人对她和浅漓的区别对待。
就比如宴会,她还记得当年接任花神之位时天帝想隆重设宴为她庆祝,她推说身为仙域管辖者更要以身作则,切忌奢靡铺张。
天帝和凤卿因此夸她明事理,仙域其他人也称赞她德贤配位。
可前段时间她将浅漓要隆重设宴的要求暗示告知六界那么多人,却无一人说过浅漓半句不妥,反而还有人当场质疑真假,追问她当真确定是浅漓的原意。
她根本无法理解原因,在她看来浅漓在魔族时吃穿用度就极为奢侈精致,来仙域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此可见浅漓奢靡成性不是空穴来风,怎么还会有人质疑要求隆重设宴并非浅漓本意。
这三千年来诸如此类的区别对待实在太多,让她早就难以再保持心里平衡,就算浅漓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坏心,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针对浅漓,看见浅漓过得不舒心才会痛快。
但她的针对一直都做得很隐晦,这次之所以会找慕枫说得直白,也是因为慕枫先来找的她,话里有话地表示想给浅漓找麻烦。
她觉得既然他们目的相同,他便不会出卖她,这才一时鬼迷心窍主动找他合作。
可现在慕枫突然反咬她一口,让她很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给她下的陷阱。
因为他已经看穿她想针对浅漓,所以故意诱导她提出做交易再对她加以陷害。
换而言之,只要她主动前去魔族,即便她什么也没做,慕枫也有阴谋诡计等着她。
花榆越想越气愤万分,她绝对不能让慕枫得逞。
她思忖一会后赶紧给天帝传音,“师兄,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回来见我好吗?”
并未等候太久,天帝便出现在她面前,直接问道:“什么事?”
花榆努力不在意他的冷淡,反问道:“师兄可否先告诉我,对于魔族要求的两个选择,你准备怎么答复凤凰?”
天帝微微拧眉,“我刚才已经说过,只要你是清白无辜,魔族的两个选择自然作废,你何必纠结于此?”
花榆收起委屈神色,悄悄学着凤卿处理事情时的冷静沉着,“事已至此,我不能再瞒着师兄。”
“我的确去魔族找过慕枫跟他做交易,要求他想办法让阿漓无法出席生辰宴,为此我承诺让魔族草木十年常开不败。”
“很显然我们的交易因为阿漓照常出席而失败,但慕枫还是威胁我要做到承诺,我没同意,他因此怀恨在心,便借此机会设下陷阱反咬我。”
“他们敢如此言之凿凿,陷阱必定天衣无缝,而惊蛰素来与我不合,他去查证的结果肯定对我不利。”
“而依据凤凰的性子,势必会选择让我辞去花神之位,这也跟魔族的意图不谋而合。”
“即便最后仙域为了保我而选择让出草木管辖权,魔族更是不亏,可我们凭什么让他们得逞?”
天帝从她的话里抓到重点,神情变得越发淡漠,“你为何要让阿漓无法出席生辰宴?”
对此花榆已经想好借口,面不改色地道:“因为在我去魔族找慕枫之前他先来找过我,他意图让我帮他在生辰宴上搞事,我当场就拒绝了他。”
“后来我实在担心他会在生辰宴上做对阿漓不利的事情,我个人没能力阻拦他,贸然跟别人这么说,也没人会相信我的话。”
“这才出此下策,用十年草木常开不败的诱惑才说服慕枫放弃在生辰宴上做手脚,只是选择让阿漓无法出席。。”
她的理由牵强,但也并非没有半点说服力,天帝姑且信了一半,面含薄怒,“竟敢许诺让魔族所有草木十年常开不败,你这个花神真是好大的手笔。”
花榆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已经相信她的话,心下暗喜快速又解释,“阿漓是魔族公主,我对外声称这是送给她的生辰礼,就不会有人再有异议的。”
她再次适当展露委屈懊悔,“师兄,我真的知错了,看在我出发点是好意的份上,出面帮我好吗?我真的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被夺去花神之位。”
她见天帝显得犹豫,又道:“当然草木的管辖权也不能就这么给魔族,师兄那么厉害,一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步步紧逼,“如果魔族拿出我们无法反驳的证据诬陷我,我就将跟慕枫的交易当众明说,到时候师兄帮我作证好吗?我发誓,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坏心。”
她说得言辞恳切,以为必定能说动天帝,抬眸却见他拘谨地盯向她身后。
她心底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急忙回头去看,却见凤卿竟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怒容满面气势阴沉,显然已经把她说的话听去大半并且不相信。
她顿时惊慌不已,赶紧起身走近凤卿,快声乞求,“姐姐,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坏心。”
凤卿并不理她,冷眼看向天帝,“不知我们的好陛下怎么看?”
天帝只觉着头疼,他现在才明白在生辰宴之前,夜长玦来威胁他说生辰宴结束时不要多管闲事是何意。
头疼之余还很心累,想起因为屡次偏袒花榆替她善后,惹得凤卿跟他越发疏远。
一番犹豫之后他果断决定以凤卿的态度为主,便说道:“我相信代表云屏峰的惊蛰会给出公正真相。”
他以为他已经表明立场,殊不知他的话在凤卿听来只觉模棱两可,仍旧给他自己留后路。
换而言之,他还是相信了花榆的说辞,不愿意把态度做绝。
既然如此,她与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当即转身就走,让天帝不明所以,赶紧起身想追出去,“卿卿……”
凤卿带有嫌恶的声音却立刻响起,“我不想听见你说话,闭嘴吧。”话音落立刻瞬移消失。
天帝见状极为失落,转眸看着还在一副委屈样的花榆,瞬间觉得厌烦。
她在委屈什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因为她,凤卿已经快万年没给过他好脸色,他一腔苦水又往何处倒。
他越想越烦,干脆一言不发直接快步出大殿,还是准备去找凤卿解释清楚。
花榆一直盯着他,自然没错过他眼底对她一闪而逝的厌烦。
她对此十分震惊失望伤心,实在不敢拦着他离开,好一会才打起精神继续思忖对策。
想了许久,病急乱投医般想到夜长玦,便迅速拿出传音镜给他传音,说有紧急的事找他。
如果能让他相信她的说辞,兴许事情还有转变之机。
毫不意外跟往常一样收不到半句回音,她也不气馁,边继续传音边赶去九重天,打算请道祖出面做人情让夜长玦见她一面,她现在还是不敢直接去翠微宫。
她还未到九重天,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传音镜突然发出光芒,竟是夜长玦终于回她传音。
她心中大喜赶紧点开,却是浅漓清脆的声音传出来:“花榆姐姐,深夜有什么紧急的事要找我夫君?”
花榆的心瞬间跌落深渊,疼痛难忍,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调整语气若无其事地装出惊喜,笑着回道:“原来阿漓已经出关了呀?”
“本来这件事找你最好,但我以为你还在闭关,这才会着急找濯尘。”
“现下你已经出关正好,可否有空见姐姐一面?”
那端浅漓收到她的传音并不回话,直接生气将传音镜砸到坐着的夜长玦身上,怒瞪他一眼后转身走进卧房。
夜长玦迅速起身仿佛避开脏东西般任由传音镜掉到地上,快步去跟上浅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