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漓越想越伤心,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怕凤卿发现了更加担忧她,便借口说有事准备回去。
凤卿哪里放心得下,非要留她在栖梧宫住几天,心想着差人去搜罗一些趣事让她转移注意力,总好过为情所困。
然而浅漓并不想给她添麻烦,再次推辞,“我最近觉得修为快要突破,想安心修炼。”
她始终不愿留下,凤卿也不好再强求,心想着她修炼也是好事,便嘱咐道:“有事及时告诉我。”
浅漓颔首答应,刚离开栖梧宫就取出琉璃镜给淑尤传音,告诉她自己修为即将突破,打算闭关修炼,让她不必再派人送奏疏来仙域,任何事都等她出关再说。
等收到淑尤同意的回音,她就将琉璃镜扔进乾坤袋角落。
回到云屏峰想起清晨醒来时变得空旷的卧房,万分后悔一时鬼迷心窍搬进来。
要不是翠微宫被夜长玦设下结界进不去,她这会儿半点也不愿意踏进他的地盘半步。
她思忖一会,径直去只有冬季,常年飘雪的那座侧峰,打算以后长住。
就他会赌气分居是吗?巧了,她也会。
侧峰虽比不过主峰的宫殿宏伟气派,但胜在雪景安静唯美,种满峰顶的寒梅傲立枝头迎着漱漱落雪,让人看着便心神安宁。
浅漓走进寒梅最密集的花园,挑选一株生长得极为繁茂的梅花树,直接在树下打坐修炼。
不多时心口果然又开始作痛,也许是上次被夜长玦治疗喂过药的原因,这次的疼痛感不算太强烈。
她干脆放任不管,并不运转灵力去抵挡,任由疼痛感从心脏蔓延到全身经脉。
想不到身体越痛,她的头脑却越清醒,她于是退出修炼状态,直接躺卧到漫天风雪中,冷静思考自己对夜长玦的在意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又因何产生。
思忖许久她根本想不出确切答案,她仿佛是突然对他在意,他不经意间的言行举止越来越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她越想不出来,越逼着自己硬想,最后终于理出点思绪来,好像是因为近些年他对她态度突然恶劣,屡次无故与她生气,才让她被迫分出很多注意力到他身上。
可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她不应该是讨厌他给她增加麻烦才对么?
为什么会毫无理由地喜欢上一个时常冷落她,不爱她的人。
要是仅仅因为他们是夫妻,相爱是理所应当,那就更加荒唐了,也不见得他因为夫君这个身份,就对她有多情深意切。
浅漓抬手抚向疼痛渐渐剧烈的心口,有点怀疑是夜长玦给她下情蛊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她觉得更荒谬好笑,但仔细想想,以前心口从未疼过,也是近些年才开始且越发频繁,若说跟夜长玦没关系,好像也不尽然。
并且将两件事关联在一起,似乎就能很完美地解释她为何会突然这么在意夜长玦了。
如同病人找到病灶所在,浅漓心情瞬间变得欢快。
且看吧,她才不会喜欢一个冷漠无情,脾气又怪的冰雕,一定是他给她下情蛊了。
思及此,她更加不在意心口的疼痛,收起法力任由风雪将自己肆虐淹没。
她莫名相信,只要她不用任何法力阻挡,顺其自然熬过这波疼痛,她就能将情蛊解除,不再在意夜长玦。
一次不成,她就多来几次,如同剥丝抽茧,总有一日能将心上杂念清除干净。
可惜等她元神都快被冻得麻木时,一股强大的外力猛然将她从风雪中拽起来,裹满怒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在做什么?”
被强行打断抽茧过程,浅漓很生气,微微睁眼看向罪魁祸首,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容颜映入眼帘。
这张俊颜写满毫不掩饰的愤怒,但若是细看能发现其中夹带的担忧疼惜。
可浅漓四肢快冻僵了,连运转灵力去御寒回暖的力量都没有,哪还有心思去细看。
光瞥见他一脸怒气,她就不想看见他,干脆又迅速闭上眼睛,打算先缓缓让元神先苏醒再说。
被无视的夜长玦更觉懊恼,由于他之前将一半逆鳞放进浅漓心脏,她情绪起伏过大觉得痛苦的时候他能感同身受。
在她修炼开始觉得疼痛时他就已经察觉,他本能地想要赶过来。
可一想起她去找了凤卿,必定将对他缄口不言的烦恼委屈全与凤卿倾诉,他就很是生气。
心想着逆鳞已经替她承转大部分痛苦,她运转灵力抵抗的话并不会受多少罪,便也忍住不出现。
哪曾想一时不察,她居然在自虐,放任自己被风雪淹没,要是他再不管,她的元神都要受损伤。
他看着她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倔强脸庞,真真是又气又心疼,无奈轻叹一声,放轻动作将她抱起准备回主峰。
浅漓想推开他但没力气,只能弱弱地道:“我不回你的地盘,我就要在这里。”
夜长玦脚步一顿,强忍着怒气抱她回寒梅园旁边的宫殿,走进一间有温泉池的房间,把她被雪水浸得湿透的衣裳强行褪下,然后把她放进池中,同时运转灵力给她驱寒。
浅漓羞愤难当,动弹不得只能狠狠瞪他几眼,但夜长玦并无半点邪念,清眸只认真盯向她的脸。
等她面色终于恢复红润,他才将她从池中捞出来,略施术法擦净水渍,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套杏粉罗衫给她换上,再抱着她走进卧房,将她扔进天蚕被中裹成条。
全程他未发一言,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次,让浅漓很疑问他哪儿来的经验,他以前可从未这般待她。
她觉得尽管她嫁给他之前,他常年避世隐居,连凤卿都不知道他身边有过什么女子。
但他都活几万年了,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女子走进过他心里,否则之前为何会用那般怀念的眼神看她,眼下给她穿如此繁琐的衣裙的手法竟格外显得熟能生巧。
浅漓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发现他为何会娶她的真相。
必定是她跟他曾经的意中人长得极像,更夸张大胆地说,她是他意中人的转世,所以他才会毫无预兆地跑去娶她。
浅漓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是愤怒还是悲伤,好像后者要更多一些。
她把这些情绪完全归结于他给她下的情蛊,她本想质问他凭什么给她下情蛊。
话到口边猛然意识到她尚且不能完全确定这情蛊是因为她对他有了感情才开始发作,还是因为发作后才导致她对他开始有感情。
要是因为她对他有了感情,情蛊才开始发作,让她对他越来越眷恋在意。
那她质问他情蛊的事情,岂不是暴露了她喜欢他这个事实?
不,就算她喜欢他,她也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只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代,他休想将她的骄傲玩弄于股掌。
浅漓越想越气愤,干脆翻身朝里背对着夜长玦,心想着等她找出清除情蛊的办法,她一定将情蛊塞满他的心脏,让他也尝尝她的痛苦。
身后完全不知道她内心戏如此天马行空的夜长玦,压根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大的气性,心想着任由她睡一会,再扯过一床厚厚的天蚕被给她盖上。
浅漓想蹬开,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行为倒显得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反正过不了多久夜长玦就会自己离开,她何必多此一举,便也不动声色安静躺着。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夜长玦仍旧坐在床边,尽管他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浅漓也感受得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被盯得很不自在,但仍旧强忍着不转身,试着逼自己尽快入梦。
昏然欲睡间夜长玦终于率先出声,“刚才为何那般对待自己?”
浅漓瞬间清醒,沉默一会说:“你可记得前不久才跟我说过,让我刚来仙域时跟你如何相处,以后就继续跟你如何相处,这话可还算数?”
夜长玦轻嗯一声,“自然算数。”如果那样可以让她自在开心的话。
浅漓紧闭了闭双眼,沉声道:“那我记得以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干涉对方。”
“我至今也从来不干涉过问你,从不给你添任何麻烦。”
“所以我希望你今后也别干涉过问我的事情,你若如我的愿,我会很愿意继续在人前跟你演好相敬如宾,安分守己当好这个神君夫人。”
“呵……”夜长玦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落寞,“阿漓当真要与我如此生分是吗?”
这话让浅漓很不理解,明明是他这么要求的,最近不总是说让她听话一点,乖一些么,她照做他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还倒打一耙。
像凡间说的只允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浅漓觉着生气,便随口回答,“尊上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她是真的觉得没有办法,她哪能左右夜长玦的思想,可这话听在夜长玦耳朵里,就是要与他拉开距离的证明。
尤其是尊上二字,让他听着很刺耳,他陡然生怒,伸手将她强行翻转过来面对自己,厉声质问:“我有没有说过,不允许再这么称呼我?”
他突然发怒让浅漓条件反射似的吓了一跳,可她现在不想再怕他。
跟他对着干又如何,他能拿她怎么样?
大不了就是冷战,禁足,将她的心放在刀尖上来回割扯划满伤痕。
凭什么他不爱她,还要她一个人承受这些,她不痛快,他也休想好过,互相伤害好了。
她鼓起勇气反握住他的手,明眸弯成月牙,唇边梨涡若隐若现,“这种小事我没放在心上,下次注意。”
庆祝大婚满三千年都是小事,一个称呼而已,当然更是微不足道。
他要是计较生气,就是他自己小肚鸡肠,跟她可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