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凡间年岁缓慢,浅漓便想让妖姬将其相公提前带去魔族,于是再次嘱咐慕枫将此事办妥。
慕枫也不言拒绝,当场就给妖姬一枚令牌,让她即刻动身前往魔族。
妖姬知道他对自己有杀意,只能寄希望于浅漓能压制住他,心怀忐忑接过令牌叩谢大恩就去找自己相公一同离开凡间。
他们走后浅漓打算先回仙域一趟再去魔族,没走多远见身后慕枫亦步亦趋,她不禁生疑问:“魔君也想去仙域么?”
慕枫笑着否认,“这妖姬竟敢与凡人相恋,让臣突然想看看这凡间可有魔也如此大胆。”
“公主难得来凡间一趟,不如与臣同行,就当做是增长阅历如何?”
浅漓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又觉得趁此机会看看她长时间离开仙域不归,夜长玦会不会来找她。
她便颔首答应,跟着慕枫在凡间四处游历将近十年,当然对于仙域跟魔族来说不过才十天而已。
虽然这期间他们并未逮到任何与凡人私通的魔,倒也让浅漓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让她对待情感有诸多新感悟。
慕枫眼见她从刚开始的好奇欢喜渐渐转变为沉闷忧郁,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便劝她回魔族。
正好浅漓早就不想待在凡间,立刻点头同意,回到魔族她先花费五六天时间处理堆积的奏疏,然后才拿出刻意遗忘在角落的琉璃镜。
没有任何传音的镜面将她心里的期待再次一点点抽空,伺机已久的凉风立刻灌进来,喧嚣拉扯,仿佛想在她心上划出裂痕才罢休。
从她离开仙域至今将近二十天时间,夜长玦竟从未想过要找她么?
大概是因为在凡间时间过得太慢,她深刻体会何为度日如年,她觉得这二十天,跟二百年没什么区别。
可惜,只有她一人这么认为而已。
她收起琉璃镜,拿出一块留影石,施法将留影石记录的影像投放在虚空,静静观赏在凡间时用留影石记录下来的神君观里的场景。
凡间为夜长玦建造了一间神君观,神君雕像旁边就是她这位神君夫人的雕像。
起初她觉得雕像刻得太丑还有些生气,但见无数人前来向雕像虔诚跪拜祈福许愿,她便将生气的情绪抛诸脑后,认真倾听前来跪拜的凡人的愿望。
她在神君观待了三天,听到无数人许愿自己能得偿所愿嫁娶意中人,像她和夜长玦一样相爱相守,永不分离。
当时听到这些愿望她开心了很久,原来在凡人眼里她跟夜长玦是相爱的,便特意用留影石将说这些话的场景记录下来。
如今再看这些场景,她心中只余苦涩,心想那些凡人所跪拜的神君跟神君夫人半点也不相爱,他们许下的愿望也许要落空了。
她反复观看许久才将留影石收起来,斜倚在椅背上,心中纠结该不该回仙域。
不管夜长玦会不会来找她,她回魔族的时间也实在太久,若是引起他人胡乱猜测就不好了。
犹豫不决间慕枫又来找她,伤口撒盐似的问她怎么还不回仙域,莫非是因为跟夜长玦发生矛盾。
浅漓心中无奈,看吧,她才这般担忧,就有人来证实。
她甩开思绪,一脸平静反问:“你们不常常说我先是魔族公主,然后才是神君夫人,要我记清自己的身份。”
“怎么如今才在魔族待几天,就觉得我一个外客不该待这么久是么?”
慕枫轻挑眉头,笑容满面,“公主不必对我这么大敌意,我是想告诉公主,如果你跟神君不合,不如趁早休了他。”
浅漓:“???”他在说些什么疯话?
她立刻斥责道:“魔君,休要胡言乱语。”
慕枫怎会惧怕她,接着劝道:“你依言照做的话,我便将我的权利全部给你,甚至助你登上魔王之位不再做傀儡,好过如今在仙域寄人篱下。”
浅漓可不觉得他是好心为自己考虑,只觉得他又有什么阴谋,当即拒绝,“这话你留着跟其他三位魔君说吧,我在仙域过得很好,不劳你费心。”
她不再犹豫,立刻起身准备回仙域,迈开步子没走多远,身后慕枫又道:“阿漓,我平时里待你苛刻,只是希望你能成才,我看着你长大,怎么可能真舍得看你受苦。”
“你回去后仔细考虑我的话,尽早回魔族,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他的话只让浅漓觉得讽刺,看来他们四个魔君之间矛盾日益激化,又想把算盘打到她身上来了。
她脚步暂缓,回过头冷笑了笑:“与魔族结姻亲是仙域提出来的,那么结束这场姻亲,不如由魔族,由你慕枫魔君提出,如何?”
她说罢不等慕枫言语,直接瞬移离开魔族回仙域。
到翠微宫后她径直去静室,准备闭关修炼,如此一来,她才不会有闲暇去胡思乱想。
可惜三四个时辰过去,她却仍是静不下心,不由自主想起慕枫说的那些话。
她离开仙域这段时间几乎都是跟慕枫同行,看来他也发现夜长玦从未联系过她,才会说她跟夜长玦不合。
可即便如此,他这个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哪来的脸说让她跟夜长玦和离这种话。
他们凭什么觉得她会再一次为他们的利益牺牲,就算她真跟夜长玦走到和离这一步,他们也休想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她努力平静心境继续修炼,只有实力强大起来,她才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然而体内灵力运转二十个小周天,心间熟悉的钝痛再次袭来,她赶紧竭力忍耐准备引导灵力运转,却感受到一股外力护住她的心脉,帮助她迅速净化灵力。
等疼痛感消散后她也并未睁眼,她已经感受到夜长玦熟悉的清冽气息,知道刚才是他帮助自己。
她现在不想面对他,干脆装不知道,一心等着他离开。
夜长玦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眉眼间隐约若现的倔强,深邃眸底蕴含万千情绪,他伸手拂去她额间薄汗,语气温和,“阿漓真不愿看见我么?”
浅漓鼻尖莫名泛酸,他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说出这种嘲讽她的话。
他收到她让他回来一趟的传音那天起就该明白,她一直在等着他,是谁不愿意见谁,他该心知肚明。
眼下她不过是耍个小性子,他看穿了不配合也就罢了,还狠心将她这些天的煎熬一并贬低,嘲讽她明明想见却装不在意是么?
她怨恨自己因为他一句话就脑补一堆,快速收整好情绪,仍旧不睁眼淡声道:“尊上言重了,我想静心修炼而已,尊上无事就请离开吧。”
“呵……”夜长玦冷哼一声,弯腰轻掐她的下颌逼着她抬头睁眼,“你非要如此跟我说话是么?”
浅漓往后仰头,迅速站起来躲开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无惧他的怒意,“尊上不爱听可以不听。”
夜长玦绕步走到她面前与她正面相对,她立刻又转身,如此反复三次后夜长玦不禁气笑,直接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轻掐一把她白皙脸颊,“如今气性越发大了。”
他收紧双臂不让浅漓挣脱,解释道:“这段时间我去冥界处理要事,无闲暇看琉璃镜,并非故意不回你。”
就算他难得开口解释,这话浅漓也半点不信,只轻哦一声。
夜长玦俯身将她打横抱起离开静室回卧房,将她放到椅子上,坐到她对面问道:“你传音说有事叫我回来,所为何事?”
浅漓早已没有跟他好好谈一次的心情,便微微摇头,“没什么要紧事,时间太久,我都忘了。”
夜长玦沉默一会又问:“当真不愿意搬去云屏峰是么?”
浅漓毫不犹豫点头,“我住在翠微挺好的。”
“好。”夜长玦也不再勉强,手掌翻转浮现一支玉瓶,嘱咐道:“心口再出现痛感,就服用一粒丹药,我会尽快找到彻底清除你心间那团黑雾的办法。”
见浅漓不接,他又耐心解释,“不是道祖的丹药,我去冥界找来的。”
他将丹药强制扔进浅漓乾坤袋,柔声哄道:“乖一点,别任性。”
原来他说的去冥界有要事,竟是为自己找药么。
浅漓心想也许是她误会他了,沉寂下去的心又开始沸腾雀跃,她低声细语,“知道了。”
尽管她自以为在夜长玦面前一直把情绪掩藏得很好,但其实很多时候,只在于夜长玦想不想看穿而已。
他瞧着她眼底渐渐泛起光泽,却又故意板着脸装不开心,语气越发柔软,“所以阿漓认真告诉我,因为何事叫我回来好么?”
他还记得她说有事跟他说,叫他抽空回来一趟的语气很严肃郑重。
那么必定是有重要的事,他应该过问,否则她又要因为这事耿耿于怀。
此刻浅漓积攒了信心,便直接说出原因,“我觉得最近我们屡次闹得不愉快,想跟你好好谈谈罢了。”
夜长玦不以为意地轻笑笑,“你不必介怀这些,以后我不会再如此。”
浅漓有些难以置信,心生欢喜,“真的吗?”
夜长玦颔首,极为认真地道:“近些年的确是我不对,我该反思。”
“你刚来仙域时与我如何相处,以后就继续如何相处,不必考虑太多徒增烦忧。”
他的话很像一盆冰水,将浅漓似火的热忱浇灭得一干二净。
他难道真没意识到她刚来仙域时他们之间有多陌生疏远么?
让她不必考虑太多徒增烦忧,是因为他发现她对他的喜欢,可他无法给出回应,要她自己知难而退?
浅漓觉得他真的很懂如何给她捅刀子,还是一把让人欲罢不能,肝肠寸断的温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