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新号大佬又刷了四个超时空战舰。炫酷的特效挤满了屏幕，方玖安看了眼礼物的价格。

一个价值5000冥币。

方玖安突然激动得有些缺氧。

他在评论区语无伦次地发:[感谢厚爱，我会努力的！！]

[不是，你，你怎么这么有钱？？？！！]

[我的天呐，我，我太激动了，请原谅我的冒失！]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太好有意思。]

[太太也太可爱了吧！！！]

[大佬既然进来了，就不要走了哦~]

方玖安猛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都变红润了许多，他咳得声音很响，周围的鬼都朝他看去，他手掌紧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些鬼却不转头，目光死死地粘在他的身上，方玖安往电脑屏幕前挪了一点，用身体护住电脑，警惕地看着那些鬼。

突然一只鬼飘到他面前，半边脑袋开花，手指抵住嘴唇死气沉沉地看着他。

“嘘，安静一点。”

方玖安直点头，那鬼忽然转了一圈，一下子就站到了他旁边，他指了一下电脑屏幕:“你在看小说？”

方玖安:……

真的烦死了。

“嗯。”方玖安悄悄拉着插头电线。

那鬼又凑近了一点:“你在直播？”

“嗯……”方玖安声线颤抖。

“你写的是不是……”

没等他话说完，方玖安就拔了插头，抱着电脑和鼠标键盘，还有一个主机，一溜烟地跑走了。快到一阵凉风吹过！他旁边那只鬼还没有反应过来，扶了一下脑袋后就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让开让开让开让开！！”方玖安急促地喊道。

胖子堵在门口，转头一看他抱着一台电脑在狂奔，立马指着他喊:“喂！这里的电脑不可以带走！！”

方玖安从他身旁那个小缝冲过去，蹭的一下，那胖子顿时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了起来，方玖安头也没回，直往右奔。

胖子连转三圈，后来扶着栏杆干呕，动静大到小屋的老奶奶都出来了，她站在小屋门口问:“胖子，发生什么事了？”

胖子说:“电脑……电脑被鬼偷啦啊啊啊！！”

他按住老奶奶的肩:“黑名单，我要把他加入黑名单！！！”

方玖安偷空回头看一眼，确认没鬼跟过来后他才安心地放慢脚步，低头一看怀里的电脑，已经黑屏了。

唉，真对不起那位大佬。文都没写完。

电线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方玖安急需一个有电的地方把文更完。

他想到之前路过的那个工厂，那里应该有插头。

但，他已经忘了那个工厂在哪里了。

方玖安顺路直走，终于在前面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路灯和那位熟悉的小鬼。小鬼还站在灯下不走，见到方玖安之后伸出手摆了摆。

“你好。”方玖安走到他面前:“这里有没有插头？有没有电？”

小鬼围着他转了个圈，指着电脑:“这是哪来的？”

方玖安不假思索地说:“买来的。”

小鬼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眼睛大睁:“真的假的？”

方玖安诚恳地说:“真的！”

小鬼围着他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他面前:“你跟我过来吧。”

他把方玖安带到一个小型的工作间，那里有杂物堆积，都是些老旧的工作服和扫帚簸箕，工作间积了点粉尘，方玖安不由自主地咳了一下。

“你已经是鬼了，难不成还能闻到这些灰？”

方玖安用拳头捂着嘴，那倒也是，他已经是鬼了，这些都是感受不到的。

小鬼把角落插孔上的灰尘抹掉后，就把插头插上了，方玖安把电脑放在地上，盘腿坐着，键盘放在小腿上，鼠标放在一边。

“你在干嘛？”小鬼有些好奇。

意识到小鬼在看他后，方玖安立马把黄黄的软件叉掉，转头露出僵硬的笑容说:“乖，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忙。”

小鬼站在门口，不走。

方玖安眼睛眯起，心想:这小鬼怎么还不走？

“老板不会来找你吗？”

小鬼摇头:“我们已经下班了。”

方玖安抿了抿唇，好吧，居然已经下班了。

“你去外面帮我看看有没有鬼过来，有的话记得进来和我说一声。”

小鬼:“哦。”他把自己的头拔下来，放到脚边踢了一脚，头顿时跟圆滚的球一样滚到了走廊上，还刚好立着，没有滚倒过来。

方玖安:……

还可以这样？

接着，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小鬼光秃秃的脖子上长出两根细长的触角，触角顶端各有个肉疙瘩，那肉疙瘩忽然裂开，露出了眼球，触角还在不断靠近方玖安。

方玖安:……

我是真的无语了。

他索性关了电脑，冷漠地看着小鬼。小鬼眼睛里闪烁着惊讶和不理解，他缩回了触角，在走廊上的头问:“怎么了？”

方玖安伸出食指，指了指他后又放下了:“你，你不要再看我了，我要办公，我找到工作了，和你不一样的工作，很烧脑，你看不明白的。”

小鬼的头滚了回来，滚到他脚边:“我怎么看不懂？”

方玖安说:“你真的看不懂的。”

头又滚了一圈，滚到方玖安腿边，眼睛不小心撞到了他突出来的膝盖骨，头吃痛地“嗷呜”了一声，方玖安心梗得差点昏过去。

你这个小鬼，怎么净会吓人。

“听话，出去待着，我工作忙完了就去找你。我给你买好吃的。”方玖安哄着。

小鬼的头激动地跳了一下:“真的吗？那你带我去人间吧，我想吃人！！”

方玖安:？？

“真的，我好久都没有吃过人了，我好怀念啊——”小鬼的眼神逐渐迷离，嘴角也流出了一点口水。

方玖安弹了一下他的脑壳:“怎么能带你去吃人？？这是不允许的！不要想着吃人了，想想其他的。”

小鬼头又滚了一下:“那吃什么？这地府也没什么好吃的了，要不，你带我去中心城吧！”

方玖安还不清楚中心城在哪里，但是应该是在地府里的，总比带他去人间要简单一些。

“好，我带你去。”他答应得很爽快。

“好耶！！”小鬼的头跳得更高了，手接住跳起的头，一把按在脖子上，像从来没有拔下来过那样，安安稳稳地立着。

杂物间终于只剩方玖安一人了，他又用那个号开了直播，刚开始因为涌进来的人太多，直播卡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五分钟才好过来。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又回来了又回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老师不播了？？]

[老师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网不好？]

[说话啊？？老师人呢？？这个该不会是机器鬼代播的吧？？！]

[东霖太太！！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抱起太太，旋转一百八十度，狂舔，害羞，吃掉太太的脑袋]

方玖安看着层出不穷的弹幕，斟酌片刻后他回复:[出了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大家不要担心了，我今天会把那篇文写完的。]

[OMG！太太，太太回复了！！！]

[好耶！]

[快更快更！！斯哈斯哈！]

[太太地址报一下，我给你网购十台电脑。我是认真的。]

方玖安一心码着字，抽空看了眼礼物榜，那位无名大佬已经下来了，但在直播历史的礼物榜里他还挂在榜首，并且遥遥领先。

——

西部的鬼士兵已经攻进来了，集中营就快要沦陷。

我躲在帐篷后面，听到阎王和生死簿主说着什么，听不清，但我隐隐感觉是人间也出了问题。

“人间出事了吗？”我站在他身后问。

他不说话，我又问了一遍，他说:“不该问的你还是不要问了。”

这句话对我来说犹如一盆冰水浇头，又扇了一巴掌。哦，原来我和他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让他将一些烦心的公务事告诉我。

“知道了。”

心还是有点冷的，我不想再去看他了，回到集中营我看到那些半残半伤的小鬼，心里又刀绞一般难受。

地府究竟变数如何，我说不清，我也体会不到，阎王是最知道的，但他什么都不肯说。

我有预感，地府会面临一场浩劫。

久违的火烧云又出现了，我曾在书中见过描述，也依稀记得一点人间火烧云的模样。但我更清楚地府暗无天日，通常是不会出现火烧云的。

我去看阎王，阎王已经不见了踪迹，我朝火烧云的方向走了一点，听到了鬼泣。

本能地，我停住了脚步，浑身僵硬一般动弹不得。那不是火烧云，那是火烧鬼。

“快跑！快离开这！”我冲到集中营，集中营里的小鬼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它们有的被大鬼抱在怀里，有的像小面包一样挤在一起，还有的则呈“大”字躺在地上，视死如归。

我驱赶着小鬼，但他们不肯走，他们说:“阎王会保护好我们的。”

我反驳:“阎王自身难保。”

有个小鬼打了我一下，噘着嘴很不爽地说:“你胡说，阎王是整个地府最厉害的鬼，他会保护我们的！”

“就是就是。”

几个小鬼站在一起，没眼睛的没眼睛，没鼻子的没鼻子，七八个鬼凑不出来两幅完整的五官，但是但凡长了嘴的都在替阎王说话。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心底一丝触动，但却不禁愤恨地出去。入眼，是我终生不会忘怀的，阎王挡住了火烧云，但他的躯壳却在火光中变得透明。

“程十瑛！”我下意识地叫喊了他的名字。

阎王没有回头，他跟我说过，在外不要喊他本名。

“程十瑛！快回来，你会死在那片火海中的！”

烈火似乎要融化了他，他讷讷地转过头，眼睛流出了血泪，我看到那两行血泪，随后自己的眼泪也如细密的雨一样流下。与之不同的是，我的眼泪是黑色的。

鬼是哭不出来血泪的。

他快要死了。

我冲过去，接住下坠的他，亲眼看见他在怀里变得透明，最后完全消失。

——

[我擦？？死了？那我不成寡妇了？？！]

[就这么死了？？！]

[不是，那我咋办？？！]

[呜呜呜呜，为什么是be，打太太一拳，给我he！！]

[这还让我咋梦，给自己梦成寡妇了？？？]

写到这，方玖安也疑惑了，他本心是想写he的，可是写着写着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他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最后破罐子破摔，拉倒吧，be就be。

——

我看向那片“火烧云”，它在消退，余热渐渐消失。

我又看向空空如也的怀里，不敢相信他就这么离开了。

“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以为是幻听，笑着捂住了脸，闷声自言自语:“他都消失了，怎么还会说话呢。”

那个声音又唤了一遍我的名字，随后我就觉得肩膀一沉，抬头去看，看见了他。

“你……你没死？”

阎王俯身靠近我，眼里透着笑意:“你很担心我。”

他笑盈盈地说:“这里还很危险，带那些小鬼离开这吧。”

阎王抬眼看向西边，皱了一下眉后说:“之后我会去找你。”他在我眉心落下一吻，轻柔地，如梦似幻。他扶我起来，看着我走向集中营，等到我彻底进去才回头。

我感到脸颊有一丝痒，抬手抹了一下，是红色的血。

我看着自己沾了红血的手掌，一种恐慌感萦绕在我身边，久久不散。

————

[呜呼，活过来了！！]

[所以是我快要死了吗？？]

[是不是我的死换了阎王复活？？！？！]

[咦？为什么我会流红色的血？？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太太快更啊——要看后续！！]

[抱住太太，别走！！！]

[太太你继续更呀！！！]

[老婆你快更啊！！]

———

连着写了三篇，方玖安已是心力交瘁，他在评论区发道[今天就先这样了，明天会继续开直播更新的，感谢各位的厚爱，感谢各位的礼物，先下播了，再见！]

他一推开杂物间的门，小鬼就迫不及待地探头进来:“呼呼，工作忙完了？？”

“嗯哼，走吧，去中心城。”

方玖安回头看了眼杂物间，电脑还停留在退播界面，榜一依旧是那位大佬，这一场他投了36万。依旧是遥遥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