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热乎乎的什么在舔舐自己的侧脸,混着草木的味道......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白玉似的手指轻动了两下。
那只母狼!?
他卷曲的睫毛颤着,极力想要睁开,身体挣动着,察觉自己压着一个热乎乎的小身体,有均匀的呼吸扑打在自己脖颈间。
看来宝宝没事,太好了。
等等,他记得自己昏过去时,怀里揽着两个幼崽。
他豁然睁开双眼,恰好被又舔了一下,眼睛眨了几下,才从晕眩中回过神,发现舔舐自己的是鹿群的首领。
他微微放心,环顾四周,发现宝宝窝在自己怀里昏迷不醒,旁边的路卡斯瘦小的身体倒在小木车上,手臂垂下,手被半跪在木车旁的海因莱因紧紧抓住。
异兽的身体素质较常年不事生产的雄虫阁下好很多,一旁的小鹿早已清醒,被母鹿温柔又粗暴地舔毛,时不时还薅下一撮,小鹿身体有的位置毛发逐渐稀薄到能看见肌肤的颜色,一团又一团毛发凄凉地躺在沙滩上,又被风轻轻卷走。
察觉到越斯年看过来的目光,还残余药效无法逃跑的小鹿,眼泪汪汪极力蜷缩身体,不想被对方看见自己“秃秃”的样子。
【hhh,再次被教训的小鹿,笑死。】
【看来斯年阁下必输无疑了,钥匙卡地图都没了,等穆迪殿下开走飞行器,胜负就定下来了。】
只有塞弗拉小殿下不见了。
越斯年挣扎着半坐起身,在怀里摸索,发现两个小盒子也都不见了,他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倒出一颗百解丸塞进嘴里,这本来是他为了防止吃到不对劲儿的食物,用蒲公英、生姜、甘草、绿豆等搓成丸药解毒用的。
缓了好一会,他四肢终于恢复了力气,看来这个药丸对症。
他又一一将药丸喂给其他中药的虫们,醒过来的小鹿也被塞了一颗。
小鹿摇晃着脑袋,想把苦苦的药丸偷偷tui出去,却一转头发现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母鹿。
它不情愿地咽了下去,可怜巴巴“呦”了一声。
“塞弗拉小殿下?”越斯年大声呼唤。
越斯年边喊边四处寻找,发现不远处倒下的焦黑巨大狼尸和散落一地的金属碎片,他顺着尸体眼睛死死盯着的方向找过去,扒拉开灌木丛,小狼崽子安静地蜷成一小团,身体轻微起伏。
越斯年捧起这个小毛团,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之前观察过,如果虫族和华夏的狼,除了体型其他都差不多的话,这小东西出生应该还没到一周,眼睛都没睁开,它连奶都没喝上几天,就失去了妈妈。
他并不傻,只是尚且心怀希冀,但是失踪的塞弗拉小殿下、不翼而飞的两个小盒子、莫名出现的狼崽子、被利用殆尽的电子赛博鸟,以及他早有察觉的被注视感、那个碎掉的椰子壳,都——告诉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斯年揣着小毛团,突然蹲下来捡起一个不知哪来的小药丸,放在鼻端闻了闻,他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发现了一个小药丸。
他攥紧小药丸,心头升起担忧:是小攸宁么?这又是为什么?
越斯年不动生色避开直播镜头,将药丸塞进衣兜。
“雄父,雄父?雄父你在哪?”温墨以带着哭腔寻找越斯年。
“斯年阁下,发生了什么?诶,好痛。唔,怎么回事?嘴里好苦,水,水在哪?”海因莱因因为昏迷前倒下的奇怪姿势,导致现在浑身腰酸背痛的。
“弱,变强的药丸。”路卡斯无情甩开笨蛋雄父的手,中二地蹦出6个字,从小木车上跳下来,走过去查看母狼的尸体。
“臭小子!”因为路卡斯直接跳下去,小木车失去平衡,海因莱因踉跄一下,脸朝下摔在乱七八糟的行礼里,气得骂骂咧咧的。
“不要怕。”越斯年一把抱起温墨以,将小毛团塞进对方怀里,拍了拍幼崽后背。
温墨以抱住小毛团,好奇地观察对方,看着看着心生欢喜,软糯糯喊道:“小狗狗。”
“笨蛋,那是狼。”路卡斯冷冷来了一句。
【......路卡斯崽崽,是到了叛逆期么?】
【从毫无情绪的小怪物到见缝插针的怼怼,斯年阁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斯年阁下,够了,不要再治疗下去了,我的酷崽路卡斯,呜呜呜。】
“狗狗,嘿嘿~”温墨以完全没注意路卡斯说了什么,只捧着热乎乎的小毛团贴在脸上蹭,蹭了半天后知后觉大惊。
“雄父,塞弗拉小殿下不见了?!他又嘘嘘去了么?”
“宝宝,我们马上去找他。”
越斯年轻抚鹿族首领的脖颈,用身体挡住自己的小动作,把捡起来的小药丸递到鹿鼻附近让它嗅闻,贴在鹿耳旁小声请求:“可以带我们顺着这个的方向走么?”
它长长的白色睫毛垂下,这让越斯年情不自禁想起温星阑雪一样的眼睫,鹿前肢跪在地上,转头示意越斯年上去。
“谢谢。”越斯年单手抱着温墨以一跃而上,幼崽惊呼一声,抱着小毛团紧紧抓住雄父衣襟。
越斯年想:他等不及了,也不能再等了,对方先不按照节目组的规则走的,自己也没必要遵守了。
“海因莱因阁下!”直播间的镜头恰到好处切到海因莱因的视角。
越斯年骑在高大的雄鹿身上俯首看向海因莱因,秀丽温润的黑眼珠含着夕阳的辉光,海风卷起他许久没剪的黑发,雪白到透明的手指轻轻搭在峥嵘华美的鹿角旁。
“试试和风赛跑怎么样?”即使面临这样看起来必输的局面,他依然笑着向海因莱因邀请到。
是的,不到最后一刻,越斯年绝不会认输。
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不会认输。
医者,就是如此。
哪怕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病人,他也要试一试,不试怎么可能抢赢死神?
更何况这种游戏,他从不认为自己现在该认输了。
温星阑在等着自己,他承诺了带对方去泡温泉。
海因莱因是个聪明虫,从看到塞弗拉消失不见的那一刻,他就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已经放弃赢了,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个又辛苦又累的任务,等戴兰来荒星找自己。
可现在。
他仰头看着越斯年,突然笑了,“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落下我?”
一旁的鹿早已俯身趴下,等着海因莱因上来。
闻言,越斯年突然狡黠一笑,“我先走一步了!”
鹿王昂首嘶鸣一声,四蹄飞舞,迅速钻进山林里,只剩下隐约的一个点。
海因莱因笑骂:“嘿!你这家伙!”
他低头想要捞起路卡斯,路卡斯却扭身一躲,灵活地跳到另一只鹿身上,鹿兴奋地“呦”了一声,率先跟在越斯年身后跑了出去。
“小兔崽子!”海因莱因紧紧追在身后,不知怎的,竟然开心的不得了。
【真没想到。】
【换做我雄父,一定是灰心、沮丧、暴怒、争吵、放弃......】
【斯年阁下有一种温柔的力量,感觉面临什么绝境,都能度过。】
海浪温柔地扑打在沙滩上,小木车孤独地拥抱着一堆行李,上面歪倒的物资箱里,曾被塞弗拉珍惜的贝壳、珊瑚......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最底部几颗圆润美丽的珍珠滚了出来,凄凉地藏在沙砾里。
这是小小的塞弗拉,找了好多贝壳,挖出来的珍珠,最好看的那颗给哥哥,次一点好看的给大美虫越斯年,剩下的给总爱训斥自己的老族长,不爱陪自己玩的陛下......
从一出生,就被抱离父母,养在老族长身边的虫崽,短短的一生看似热闹繁华,但是细细数来,却仅有几个虫,能够送珍珠的,但也幸亏虫不多,所以费心找来的珍珠正正好。
可惜的是,这珍贵的、无虫得见的心意,早已被遗忘在了空无一虫的海边。
塞弗拉醒来后,就在穆迪怀里使劲扑腾,非得要回去。
穆迪气怒至极,毫不留情地用力拍打塞弗拉的小屁股,塞弗拉嚎啕大哭,哭得格外伤心。
他也没多想,只当这熊孩子和其他虫亲近几天后,分不清好歹了。
越攸宁低头跟在穆迪身边,晃在塞弗拉眼皮子底下,手里抓着什么,好像在偷偷吃。
“喂!你在吃什么?”塞弗拉突然不哭了,瞪着眼睛气势汹汹问道。
他声若蚊蝇:“没、没吃什么。”
越攸宁惊慌地把东西往袖子里藏,却手忙脚乱地发现藏不下。
“哥,这个小雌虫背着我们吃独食!”
回到给自己撑腰的大虫身边,塞弗拉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讨虫厌骄纵劲儿又出来了。
穆迪不耐烦地停下,想要让塞弗拉消停一会。
他俯身一把抢走越攸宁手里的东西,低头看了眼,挑了挑眉。
“你这小东西,心眼还挺多。”
他早通过弹幕知道,越斯年那个F级雄虫,搞出来什么药膳花样,据说味道是一等一的好吃。
没想到越攸宁这小雌虫,跟着他去找小盒子的时候,还浑水摸鱼捡了只鸡回来。
塞弗拉看到好吃的,也没那么难过了,开始絮絮叨叨炫耀:“哥哥,这是大美虫做的叫花鸡,可好吃了,这应该是大美虫特意多做留出来路上吃的......我们回去找大美虫吧,为什么要分开走......”
他被保护的太好,年龄甚至小到不懂得哥哥到底在争什么,他仅仅知道,越斯年又好看又温柔,还会做好吃的,从来不大声吼自己。
塞弗拉甚至暗戳戳幻想,说不定穆迪见了越斯年,能大悟特悟学一学,以后再也不那么粗暴地对待自己。
穆迪不耐烦地撕下一块肉塞进塞弗拉嘴里,又徒手分成几份,分给其他所有虫安抚虫心。
直播间权限关闭前,他已经被家族提醒了,让他注意维持点形象。
虽然这对他来说可笑至极,不过装个一两下,也不至于难倒他。
越攸宁盯着每个虫都将鸡肉吃下后,才低下头微微一笑。
他看舒景云吃了一小块后,不由分说拿走剩下的,轻声道:“你嗓子不好不能吃太油腻的,多喝点这个止咳水吧。”
舒景云受宠若惊,对方每每难得理自己一次,他都格外高兴。
自从他撞见越攸宁放走塞弗拉后,难免对这个奇怪的小雌虫生出戒心,但又因为对方雪中送炭的止咳饮料生出巨大好感。
他听话地喝了一大口止咳水,果然嗓子舒服了不少,抬头看着对方感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