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指着这对母女不断地骂:“真是笑话。你妈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生不了儿子还克夫,以为还能再嫁个好的?你妈就是找不到捡破鞋的人才勾搭上我老公。”
“我妈不是破鞋。你们何家太欺负人了!”林添弟说完哭了,哭声中带着绝望和愤怒。
今年夏天她才能小学毕业,别看她刚才说得有理有据的,但长时间与大人据理力争,她会害怕会怂,毕竟还是个孩子。
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女孩在哪里吵着,一群人围观,没有一个人上前帮林嫂把捆绑她双手的绳子解开。
她就如一棵枯死的树一般了无生机地看着脚下黄色的三合土。
三合土的铺设她有参与。那时候的她有老公在,是快乐的,简单的。大家对她是包容的,可如今她被排斥在外,名声尽毁。
何皎正想上前帮她解开绳子,她突然爬起来,迈开步伐奔跑,用尽全力往不远处高大的老榕树下撞去。
何皎发现不对,追在她后面喊:“不要想不开!”
其他村民看到不对劲,纷纷往这边跑来。
他们虽然对林嫂鄙夷和不屑,但并不想村里闹出人命。
当何皎抓到林嫂的肩膀时,林嫂的头已经撞上了榕树。
虽然她被何皎推往一旁,卸掉了部分正面撞击的冲击力,但额头已经见血。
在她倒下前,被何皎从身后抱住了身体。
“不要想不开,想想你的孩子。”何皎把她往一旁拖,让她远离榕树。
看到林嫂额头上流血,不过伤势并不严重死不了人,何皎抱住林嫂的同时,对跑上前的一名四十多岁妇女说道:“我抱着她不方便,帮忙把她手上的绳子解掉。”
何皎对另外一名三十多的妇女说:“你能不能去村委办公室拿一些止血药。林嫂额头流血了。”
四十多岁的妇女就是冼母口中克夫克子,其子为村牺牲的张三婶,她对三十多的妇女说:“你年轻跑得快,你去办公室拿。办公钥匙给你。”
三十多的妇女是张五叔的妻管严妻子,叫严桂,在接过钥匙后,二话不说往村委办公室跑。
张三婶帮忙把林嫂手上的绳子解开。
林添弟跑过来,本想推开何皎的,但看到母亲抱着何皎痛哭流涕,只好跪坐在一旁揪着母亲的衣服,边哭边说:“妈,你别离开我们,不要想不开。”
何皎受不了林嫂整个身体压过来的重量,坐到了地上。
林嫂像个大号的婴儿般扑在何皎的胸前,半瘫地坐在地上,额头上流出的血染上了何皎的上衣。
林嫂边哭边绝望地说道:“我的命好苦啊!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了。”
何母跑过来对何皎说:“你放开她,让她去死。小三该死!”
何皎没有回话。何父的人品让她觉得林嫂很可能是受害者。
林嫂停止了哭声,在何皎与林添弟左右搀扶下站起来,把脸上的泪擦干,挽起左手的长袖。
她那并不白皙的手上,全是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鞭痕,“这些是何金条打的,还有这。”
林嫂继续把右手的长袖挽起,手上的鞭痕比左手只多不少,只不过伤口都已结痂。
她看着眼神有些慌乱的何母说:“这世间有那个做小三的想被偷情对象打。我不是小三。何金条就是个畜生。他强迫我后,威胁我让我继续妥协,不然就把这事告诉村里人,让我名声尽毁,没法在村里立足。
我不肯他还打我,并胁迫我把名下的田地给你们种。你们何家欺我辱我,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死了,你们就开心了是吧。我告诉你们,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何母强行镇定,回道:“一派胡言。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若真是我老公强迫你,你就算受胁迫了,至少可以逃,可以去镇上报警。没必要一直忍受。你既然愿意一直忍受着,说明你乐在其中。你就是小三。”
“我妈不是小三。不是。”林添弟对围观的村民补充道:“是她老公把我奶奶的腿打断了。家里的钱都给我们拿去读书了,没有钱给奶奶看病。
她老公用铁打药让我妈妥协,不然就不给我奶奶治脚伤。你们可以去我家里看看,我奶奶是不是还躺在床上养伤。”
这时严桂从村委办公室拿了止血药和绷带过来,“你们一会再吵,先止血。”
何皎劝道:“林嫂,你先止血。我让人把我爸找来,当面和你对峙,若他真犯错,你可以把他告到公安局。
反正这事已经捅出来了,就不要想能不能继续在村里呆着的事。若觉得村里真的没法待,可以到镇上做生意,怎样都能活。”
何母对何皎骂道:“死丫头。你到底是谁的女儿,居然向着外人,帮外人说话。”
任支书觉得有必须制止争吵,大声对身旁的村民说:“你们去把何金条找来,让他当面与林嫂对峙。若不肯说实话就送他到公安局让警察来审,看看是林嫂错了,还是何金条错了。”
被吩咐的这几位村民,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肯挪步。万一何金条没有错,去抓人得罪人,以后同村不好相处。
一直没发话的冼白说:“我带几人去找我岳父吧。不管他有没有错,他都该站出来,而不是躲在背后。”
他交代何皎说了一句“万事小心”,带着几人离开了。
村民愿意听冼白的,是因为他打过战又组织过生产很得人心,而且他带头抓何金条,万事有他顶着,得罪人的事有他扛着。
何母认为冼白是何皎的丈夫和靠山,见冼白走了,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上前拉起何皎的手腕往一边走。
“妈,你把我的手弄疼了。”何皎甩开何母的手。
何母看了一眼不远处对两人望过来的村民,靠近何皎,小声抱怨说:“我把你大哥二哥赶回家,就是不让他们掺和这件事。你倒好,不但掺和了,还帮外人说话。你疯了吗?。”
何皎看到严桂在给林嫂包扎伤口,把视线拉回来看向何母:“妈为何不让大哥二哥掺和这件事呢?
你心里清楚爸是个怎样的人,只是想着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不忍心找他算账,只好想办法把林嫂一家赶出村子,但又怕计划失败牵连到大哥二哥,所以让他们回避此事。”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何母听后愤怒不已,伸手用力地往何皎脸上甩耳光,没料到何皎似能预见一般后退一步躲开了。
何皎神色有些冷:“你清醒一点吧。你把何金条当宝,他却把你当女佣当生育工具罢了。你为何家做的事够多了。
每天围着男人转你不累吗?你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不是为男人活的奴隶,你该为自己活着。”
何母听不进何皎的话,指着何皎狂骂:“我生你养你,结果你却说我是奴隶。我要打死你!”
何皎岂会乖乖任打,见何母追过来打她,不断地在附近奔跑躲避何母的拳头。
她边跑边说:“妈,你疯了!”
“你才疯了。你这个不孝女!”何母追不上何皎,气得把解放鞋子一脱,拿起鞋子往何皎身上丢。
何皎在系统的帮助下,身后似长了一双眼睛,轻易地躲开了。
村民都在看这对母女。
有人问:“何婶为什么要打她女儿?”
其他人回道:“还不是何皎帮外人说话。换作是我,我也会打人。”
以前骂过何皎克夫的人,其中一人是赵彪的妻子张兰,她说:“我看何皎不但克夫,很可能还克母。”
这引来张三婶的强烈不满:“动不动就说别人克夫克母,张嘴就来,不怕老天看不过眼。”
张三婶最烦别人当她的面说克夫克谁谁谁的话,因为她丈夫死后也被人说她克夫,后来好不容易养大了儿子,又被人说克子。
当时冼白还在服兵役打战,村里没人为她说话。
她实在受不了,跑到村委趁开会大伙都在的时候,怒斥众人说:“我儿子为了全村人的粮种死了。你们不但不优待他的母亲,还说我克夫,这是要逼死我吗?
我儿子为了你们这些人死了真是不值得!你们有什么资格辱骂我!
今后,若谁敢说我克子,我就杀了谁,让他的血洒到我儿墓上祭奠我儿!克死我儿的不是我,是你们,是全村人,他是为全村人死的!”
因为她说得有理,村长觉得羞愧,在会议上严厉大家以后不能再说张三婶克夫克子的事。
后来组建村委需要妇女主任。村长想着这职位虽无工资但年终有补贴,让张三婶当妇女主任,算是全村对她的一种补偿。
毕竟她夫死子死,年龄大了不好改嫁,有些补贴年老了不至于太凄惨。
何皎之前听冼白说过张三婶这件事,更是明白任支书说的女人想要有地位一定要靠自己争取。
若张三婶不为自己说话不为自己争取,村里的人依旧会在背后说她坏话,更不会有妇女主任的位置让她坐。
当何皎问冼白张三婶的名字时,冼白说:“张三婶说身旁无人,名字已无意义。”
从那以后,村里人像是忘了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叫张三婶,一个死寂又鲜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