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猫逗狗”状态持续了整整一个游戏日，才宣告终结。彼时何祺已经游街游得生无可恋，正要宣布放弃，却听妙妙“喵”一声，所有随从猫忽然跟被点了灵智一般，原地怔愣住。
不等何祺反应过来，猫咪们恍然醒悟，纷纷匪夷所思地瞅了何祺一眼，就地散去。
何祺拽拽澜的衣袖：“我没看错吧，刚才那只三花和那个胖橘，眼神好像还很鄙视？”
澜认同：“没看错。后头那两只黑脸暹罗还冲你呲牙。”
何祺挺委屈：“我也不情愿的，怎么能怪我。”
这段插曲终于告一段落。
没有大军追随，何祺顿感轻松。他询问澜：“接下来什么打算？要去吃饭吗？”
澜刚要说不必，似乎想到什么，又改口：“嗯，我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回来。你呢？”
“我啊，我中午的外卖还剩下好多，热一下就好。”何祺随口答，“我先自己在城里转转，研究一下。等你回来一起。”
澜应允，就地下线。
澜一走，何祺忽然有点百无聊赖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已经很依赖这位分明才认识不久的朋友，所有的游戏时间都想与之共同度过。
“其实我觉得很神奇。”他对着直播间里数目不明的观众们说，“我从前不爱玩游戏，自然不会在游戏中倾注太多真情实感。我以为，现实生活中每□□夕相处的同学、朋友尚且不一定能真心相待，何况彼此隔着网线，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可是现在我态度转变了，原来游戏也有情，网友也有爱，游戏好友是可以超出现实好友的存在。”
“当然，”他谨慎地把话语中的漏洞补全，“仅代表个别情况，不代表全部。”
何祺心力泄了，提不起什么精神独自转悠。他把哈欠停在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位置，旁观着不远处喷泉广场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暂时从游戏里抽身出来，给自己弄了口吃的。
混沌世界是允许短时间挂机的，故而每次脱开传感设备连接，无需都选择退出游戏。此时何祺的电脑屏幕上是游戏画面，他端着热好的饭，边吃边打开直播间，打算看看观众们的反应。
晚餐时间，直播间里观众数目激增，此时正热烈讨论着什么。何祺把弹幕速度调到最慢，才看清楚几条评论。
“听说泰国的降头师很厉害，被下降头的人会做出与平日完全不符的行为，自己却毫无所觉。”
“其实道教里也有类似的设定，被夺舍什么的，在网络小说里很常见。”
“也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毕竟转变还是挺大的。”
“我支持夺舍，这一行你们懂的，经常熬夜，人的阳气会弱，容易被趁虚而入。”
……
何祺大惊：“你们在聊什么鬼东西！”
弹幕顿了一瞬，然后用整齐的队形回答他：“在聊Star啊，不然呢？”
一片阴阳怪气的反问之后，有一条弹幕悠悠飘过：“你不会以为在说你吧？别逗了。”
何祺十分不理解：“不是，为什么不能是我？难道我转变不大吗？你说，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变化不大了！”
这一点何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就是因为跟原主差距过大，他才选择重新建号搞直播，而不是沿用原主那粉丝基础夯实的大号。
那位粉丝冷冷回复：“谁不知道你在搞效果？演技挺棒的，傻白甜装得挺像。再接再厉，爸爸喜欢看。”
说完还直接刷一个礼物。硕大的特效占满直播间画面，挡住何祺怔愣的脸。
“诶？哈？啊？”何祺莫名其妙，几乎被激起胜负欲，“你怎么这么有自信？我真是新手，真的，24K纯新手！”
弹幕一片安慰：
“对对对，你是新手，我信了！”
“新，绝对新，嘎嘎新！”
“乖，别闹，你是新手，我们都知道！”
……
何祺：？
一条新粉弹幕悄咪咪划过：“不懂就问，为什么大家咬死主播是新手？”
有好心人善意回答：“这里不好明说，怕激发平台的屏蔽。你去微博搜‘混沌世界小刺头’，就什么都懂了。”
那新粉听话地去了。何祺也听话地去了。
“混沌世界小刺头”也算混沌世界一个出名的玩家。与技术大神、氪金大佬和职业选手的那种出名不同，这个小刺头靠各种挑刺抬杠出名。其成名战发生在几年前。彼时小刺头还名不见经传，乃是混沌世界一名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路人玩家。只是这位玩家操作水平实在菜得可以，又不甘心去选择采摘耕地的种田路线，偏要在对战模式中扬名立万，故而屡屡被其他玩家完虐。一般人被虐过要么潜心提升要么立地放弃，他却直接在微博开腔，写8篇小作文直指游戏设定不公平，并援引各路数据作为支撑。此举迅速引起广大抠脚玩家响应，其著名言论“打不过是我的问题，但你们游戏死亡的设定就完全合理吗”一战成名。在群众的呼声下，游戏官方被逼无奈，不得不修改其中一处游戏机制，让玩家们输得不那么丢面子。经此一役，小刺头找到人生真谛：原来扬名立万不仅可以靠实力，还能靠挑刺。从此他乐此不疲，迅速成为混沌世界评论界一颗不可多得的黑星，并时常发布一些游戏小道消息，半真半假，故弄玄虚。
何祺之前就对小刺头略有耳闻，只是并未正面交锋。此时他恨不得焚香净手，誓要弄明白小刺头说了什么。
无需费力，相关微博就高高挂在小刺头主页置顶：“不要再问某直播界大佬的事情了！今天刚从星轨卧底那里得到消息，人家是运营特聘的内部体验官，收钱办事，旨在揭开游戏一些隐藏的内容，吸引玩家罢了。咱也理解，毕竟花心思做的游戏，如果其中一些模块一直不能被愚蠢的玩家发现，那设计师也挺窝火的不是？人家装疯卖傻有钱拿，你装疯卖傻被人笑话！可怜某职业大神，被忽悠得晕头转向，还以为自己在搞慈善吧！”
何祺：……所以这里说的是我吗？
这可就太冤了！
关注小刺头的大多是混沌黑粉，此时评论区一片叫衰，更有许多人在为“被绿茶表象蒙蔽欺骗的Star”叫屈，言辞间对何祺的羞辱和贬低可谓触目惊心。何祺有心反驳，想起自己登陆的微博乃是原主那带黄V认证的账号，忍了忍，没忍住。
他回到直播间，义正言辞地宣布：“我刚才去看了那位小刺头的微博。对方没有指名道姓，但我知道有些人已经将我对号入座了。在此本人严正声明，所谓内部体验官与本人毫无干系。若有人将此类言论与本人挂钩，纯属一派胡言，其心可诛。人间自有公道，我就不信谣言惑众者不遭报应！”
他鲜少如此严肃地反驳什么事，一时间直播间里的观众都被震撼了。
“啊这，这么严重吗？”
“这次他认真了啊……”
“别生气，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信，大多数人就是听到一个新消息乐呵乐呵就过去了。”
“主播这反应，是要跟对方硬刚啊？”
“快看，小刺头回应了！”
……
何祺一腔怒火未泻，顺着弹幕指示回到微博。果然，小刺头在一分钟前发了新质疑：“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叫天王老子吗？何况你也知道没有指名道姓，上赶着对号入座的不是你自己？不就是想红么，你成功了，恭喜。”
“嘿，我这暴脾气！”何祺撸起袖子。
他一直没关直播间的麦克风，这次连微博页面都大喇喇地呈现在直播里。深吸一口气，何祺猛烈输出：
“反应够快的啊，我这边刚发言，你回应都想好了？啧啧，我是不是想红不好说，你偷偷关注我可是被我抓了个正着。怎么，暗恋我吗？不好意思啊，我还真不喜欢你这种毫无逻辑的杠精。但是说实在的，作为杠精你已经非常优秀了，毕竟这世界上杠精这么多，你能拥有这么多粉丝说明你杠得非常努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我看看你有多少粉丝……47万？不错不错，为你鼓掌，快赶上我直播间观众人数的零头了。哦对你刚才说我什么？想红？太对了，我一个百万观众的主播企图蹭你一个47万粉丝的博主热度，真是太不应该了，多丢人呐！”
一口气爆出这么多字，差不多到了何祺的肺活量极限。
他又深吸一口气收功，语气淡定语调嘲讽地总结：“傻眼了吧，我才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乖宝宝。”
担忧攻击力尚不足以将小刺头完全击败，他又补充：“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再骂我，统统反弹！句号！”
一片标点符号弹幕飘过。先是“？？？”，而后“……”，最后集体变成“！！！”。
何祺满怀怒气已经转化成胜利的喜悦，当即慷慨地给对方容留一些战败反省时间：“不聊了。我去一下洗手间，回来重新进游戏。”
他离开屏幕后，弹幕区才弱弱开始讨论。
“怎么评价刚才的事……我头好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脑袋里消失了，我竟真的被震慑？”
“怎么办，明明是成年人公开阴阳怪气的挑衅，怎么画风有点像小朋友叉腰骂架？”
“说明我们是乖宝宝。”
“乖宝宝？滚TM的乖宝宝，自己回家找妈吃奶奶睡觉觉，别扯我们！”
“怎么有人这么暴躁啊，我觉得乖宝宝很贴切啊。”
“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被叫做乖宝宝？我听到这个称呼都开心死了。”
“乖宝宝，没错，是我。”
……
大家竟然很顺利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小刺头潜伏在直播间里，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故意煽动负面情绪失败，被房管禁言，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放弃，当即又去微博发了新嘲讽：“我没兴趣跟小学生对线，去叫你家大人来。”
没想到无需何祺亲自上阵，粉丝们已经先冲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再骂他，统统反弹！句号！”
——满评论区齐刷刷地都是这一句话。混沌世界小刺头混迹网络江湖这么多年，终于体会到一次被控评的感受。
而直播间里，大家戏精上身，纷纷开始讲述自己的“乖宝”事迹。
“我昨天自己喝奶的！”
“我能把一整碗小面条统统吃光光！”
“我可以自己穿袜子，没有穿反噢！”
“作为一个勇敢的宝宝，我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觉啦！”
……
观众们乐此不疲，玩得贼开心。毫不知情的何祺从卫生间回来，刚甩甩手上水珠握住鼠标，就见直播系统后台收到一条企业合作私信。
“爱婴纸业：主播您好！系统根据直播间数据抓取情况，判定您的直播定位符合我司经营范围，特此提出商业合作事宜。我司成立于五年前，致力于健康安全的纸尿裤研发和生产，旗下知名产品夜夜乐纸尿裤亲肤柔软，吸收迅速不反渗，一经上市即备受好评。如您有合作意向，请致电我司工作人员13XXXXXXXXX。”
何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