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祺这两天很苦恼。
自从他遇见妙妙，似乎人缘忽然就好起来。以前玩游戏时虽然也偶有其他玩家会搭话，但大家基本都是各玩各的，对话也不过“借过一下”之类。自从他收养了小猫，路上碰见的玩家全都侧目而视，更有大量人主动搭讪。
“因为妙妙是神宠，他们馋。”澜如是说。
何祺还是不懂。就算妙妙比较厉害，这些人跟自己套什么近乎？难不成这样大家有舔神宠的癖好？
澜笑而不语。
这天下午，澜有事没来，是何祺自己一个人在辉煌镇里转悠。这个小镇他已经基本混熟了，不过这里风土人情跟他原来的生活有那么一丝丝接近，他还挺愿意在这里多逗留一阵。
澜说他们玩得差不多了，再不走会耽误角色成长。何祺想想也是。所以这个下午是他自己最后一次在辉煌镇游玩，等澜上线，就要跟他一起去别的地图看看了。
何祺慢悠悠地散着步。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让人不由产生一种懒洋洋的心情。街上的店铺都开着，店主们坐在柜台边昏昏欲睡。妙妙蜷在何祺怀里，已经打起小呼噜。
何祺手指轻轻抚摸小猫圆乎乎的后脑勺，感到格外惬意。
正在这时，一个剑客打扮的人过来搭讪。
混沌世界里的玩家形象是可以自行设定的，而游戏中地图众多，什么风格都有，故而穿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觉得违和。尽管这长衣飘飘的古风大侠的确和眼前社会主义好的奋进小钢铁厂不太搭。
不过显然，这位并不是新手。在新手地图里，玩家外观是不能随意变动的，都是初始设定。等到了自由地图，会有通道给玩家提供更改外观服务，只不过费用比较昂贵，也不是必须要改。通常玩家们走出新手地图新手村、辉煌镇之后就不能再返回，但如使用价格高昂的特别传送符，这些特殊地图也可再度进入，不过进入后实力水平会压制到新手阶段，且不能随意与人开展。除了任务必须，通常不会有人浪费传送符回来逛街。
何祺好奇地打量着大侠。
大侠抱着剑，一手将头上斗笠掀起一点，露出一双满是沧桑的眼睛。
“小伙子，”声音也挺沧桑，“你这小猫，卖吗？”
仿佛知道是在说自己，妙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何祺微笑回答：“不卖的大叔。这是我的宠物。”
大侠浑不在意地点点头，似乎并不真心想买，只是感兴趣：“我年轻时也曾遇见过这样一只可爱的小动物。那是一只修仙得道的小白狐狸，已经修成七条尾巴。若是再修炼上百年，九尾归位，想必是个厉害的大妖。可惜他误入人世，历了情劫，被天雷轰得魂飞魄散。”
他神情满是怀念，语气说不出的苦涩：“若是他还活着，想必乐意像你的猫这样，窝在我怀里，跟我一起游历山河吧。”
何祺感同身受，惋惜地说：“那是很遗憾了。”
大侠乘胜追击：“所以每当我看见这样毛茸茸的可爱小东西，总是忍不住问一句，卖吗？”
何祺：……
大侠：“唉，是我当初不通情意，错失良缘。如今想弥补，都没有机会。”
何祺：……
大侠：“倒也不会强买强卖，但如果你愿意出手，多少钱我都应允。毕竟缘分无价，我游荡这许多年，难得见到如此合眼缘的小东西。”
何祺：“所以你也是来骗猫的，是吗？”
大侠：……
何祺叹息：“你已经是今天第四个了。要不是澜哥告诉我你们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我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大侠：“不，你听我解释……”
何祺低头看向妙妙：“妙啊，你怎么看？”
妙妙：“喵？”
何祺坚定一摆手：“你走吧，妙妙说它不喜欢你。”
大侠悻悻离去。何祺一边抚摸妙妙的绒毛，一边自言自语：“失恋、保护动物、追求女神，现在连修仙都有了。妙啊，你说咱们还会碰见什么剧本？哼，可惜他们这些动歪脑筋的人，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吗？错！我已经有戒备心了！”
妙妙歪了歪头，复又趴下睡了。
何祺：“不过澜哥说的没错，这些人对我图谋不轨，我也可以以牙还牙。等再遇到类似的人，我要想个办法整整他了。”
妙妙闭着眼睛，在何祺怀里蠕动一下。
何祺手指轻柔地给妙妙顺着猫。没多久，妙妙又开始打起小呼噜。小猫睡熟的样子极其可爱。何祺爱心爆棚，一边顺毛一边嘀咕：“以前我家隔壁也有一只小猫的。嗯……其实比你大一点，你太小了。那时候它经常被关在门外，对着门喵喵叫。每次我路过，会帮它把门打开，放它进去。可惜后来不知道哪天，它跑出去再也没回来。怪可惜的。”
妙妙弹弹腿，小嘴磨蹭着，在何祺手指上碰了碰。
嘀。系统提示：“恭喜您收获神宠星光猫的亲亲一枚，获得隐藏属性‘招猫逗狗’。此属性有主动技能，请在技能面板查看及使用。”
新技能？
这种东西不可擅动，还是等澜哥回来一起研究吧。何祺没当回事，继续尽职尽责地顺毛。
悠闲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没一会儿，又一个搭讪者凑过来。
这次是个机甲战士。未来星际风格的皮肤在整个游戏里是最贵的，配件又零碎，只有特别土豪的人民币玩家才会选择。何祺想起澜给自己的科普，只觉得走过来的是一尊金光闪闪的财神。
机甲战士脸上嗤地喷出一股蒸汽，面罩打开，露出一张一半肉身、一半机械化的脸。
“你好，我的朋友。”他的声音完全电子化，整个人非常赛博朋克，“请问我有幸抚摸一下你这只罕见的绒毛小动物吗？”
何祺摇摇头：“对不起啊，妙妙不喜欢陌生人摸它。不过我可以给你看看。”
他说着，把小猫往前捧了捧。
妙妙眼睛眯开一条缝，瞟了机甲战士一眼，忽地蹭一下站起来，双眼放光地看着对方，还不时回头朝何祺喵喵喵。
何祺感觉到妙妙的催促，试探地问：“您……喜欢小猫？”
机甲战士一摊手：“哦，我的朋友，我何止是喜欢它们！猫咪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动物，我冰冷的机械心脏都为他们而融化。”
妙妙很懂撒娇，当即歪头，软软地对着机甲战士喵了一声。
然后朝向何祺的小尾巴干脆利落地一挥，似乎在对何祺说“冲啊，上啊”。
何祺：……
机甲战士对此毫无所觉，犹自演戏：“哦，这惹人怜爱的小家伙！要是有幸与它相伴同游，我浑身的机械血液都会为之沸腾。但我尚有自知之明，知道别人的宠物是不可能离开主人陪我的。多么可惜，我是如此喜爱着你。”
何祺看看机甲战士，看看小猫，咽了咽口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何祺艰难地询问，“如果我愿意把妙妙让给你一下午，你能付给我多少报酬？”
机甲战士当即表示不满：“这么可爱的小生灵，你怎么能以金钱来衡量？”
何祺本来就心虚，马上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机甲战士义正言辞：“一口价十万金币。听着，这不是在购买小东西的时间，是我对你这位善良主人慷慨出借宠物的感谢和报答。”
何祺：“啊这……其实我本来……”
机甲战士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
何祺：“不，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
机甲战士：“五十万！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他不等何祺反应，扔下一个钱袋，直接抢过妙妙就跑。像是怕何祺反悔，他不惜花费一张传送符，原地开启传送，到不知何处去了。
何祺：“……用不了那么多钱。我的心理价位是五万。”
地上的钱袋还在闪闪发光。何祺捡起来，系统立即提示五十万金币入账。想起当初在新手村屠狼立功才获得5金币奖励，何祺颇有些心酸。
“这就是土豪的生活吗。”他默默想，“所以我现在是暴发户了？”
随即他振奋起来：“暴发户能干什么？在这个游戏里特别有钱非常有优势吗？”
“没有。”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只是外观选择更多，以及死后复活更快，罢了。”
何祺一转头，便见刚上线的澜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神情，颇为无奈地看着自己。
“卖了？”他询问。
“喔，”何祺老实回答，“你不是说让我遵从本心么，我当时觉得，卖了也不错。”
然后他怯怯低声问：“我做错了？”
澜深吸一口气：“没有。你不用总是这样小心翼翼。我跟你说过，遵从本心就好。不要被外人的思维和判断所左右。”
何祺耸耸肩：“我又没把你当外人。”
既然澜已经上线，两个人便该启程了。辉煌镇的传送点在街道另一头。两个人边往传送点走，边聊刚才发生的事情。何祺把几个试图骗猫的人情况都说了，想了想，又诚实地把自己获得一个新隐藏属性和技能的事情原原本本交代出来。
“隐藏技能？”澜扭头。
两个人已经站在传送台上。辉煌镇的传送台与新手村的有点差别。新手村的传送台看上去像一个年久失修的神秘祭坛，而辉煌镇的传送则是一座哨兵站岗台模样，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形水泥墩，四周被玻璃围起来，与地图场景十分贴合。两个人站上去还有点拥挤。何祺不得不与澜面对面贴近，以防有人不小心掉下去。
“对，就在技能面板上。它说发动技能就学猫叫。怎么学？喵？”
“等——”澜失声。
传送已经开始。小小的传送台泛起蓝光。何祺心下一紧，下意识抓住澜的衣角。那蓝光越来越盛，转瞬吞没整个传送台。
光芒一闪间，被关在传送台玻璃罩里的两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祺在空间传送的挤压感袭来时不由屏住呼吸。在辉煌镇的最后一瞬间，他透过强盛蓝光，瞅见整条街的流浪猫，都发疯一般朝着自己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