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落地时是晚上十点多,中间遇到小行星带,众人绕了点远路。
夏薄言一群人刚放下行李简单洗漱一番,就去化妆间做妆造了,因为是青春主题,所以主要打理服装方面的一些问题,至于妆容,徐静的意思是约朴素越好,如果素颜能行,就直接素颜顶上。
最终两位模特凭借出色的底子,给化妆师省了一大堆工作。
帝加星和地球很像,准确来说是0.8级地球文明时代的再现,只是规模小得多,只有当初地球体积的十分之一。这里没有所谓的玉龙雪山,但雪山还是有的,众人乘缆车一路向上。
此时人造自动太阳在远处连绵的雪峰映出一片朝霞,金色蝉翼横贯半空,积雪覆盖下的山尖染上灿黄,然后如同一滴墨水滴入水杯,迅速扩散。帝加星租用的群演模特在其他负责人的安排下早早到场,婚礼现场布置得格外美丽,就像,这真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们要在此见证一对新人的诞生。
白绿色花门正对着前方无拘无束的巍峨雪山,偶尔一两只雄鹰滑过,蔚蓝的天多了生命的痕迹。白色软纱垂落,十张原木椅对称分列在婚礼台左右两侧。
新郎在台上紧张得双手发抖,指甲都快陷入肉里,时不时摸索一下口袋里的小盒子,确保自己没有带漏。六位伴郎都是统一的白t加灰马甲穿搭,夏薄言站在其中与身旁的人有说有笑,气质出挑。
任尔鼻子冷得有点发红,面颊也是,宛若一碰就碎的白瓷娃娃,他跪立于人群之外,修长指骨熟练地托着一台简陋相机,气质忧郁得要命,就像高山上长年堆积的冰雪,但曲楠眼里应该是有羡慕的,很淡很淡的羡慕,起码任尔把这种情绪带了出来。
阳光正好,是日照金山。
婚礼进行曲奏响,穿着洁白婚纱的新酿踏着遍地的白色花瓣走向局促不安的新郎,双手交叠,没有人群起哄,有的只是雪山之下俩人深情到极致的表白。
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怎样,任尔的右眼闪过一瞬精光。这一幕刚好被徐静抓拍了下来,意料之外的效果,但又非常符合曲楠的忧郁人设——原来看到别人幸福也会忍不住落泪。
阳光倾洒,洁白的捧花于高空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咔擦——少年一跃而起,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浪漫的,独属于少年青春洋溢的双瞳,而他的身后,是磅礴的金山。
徐静那边也迅速配合,镜头迅速对焦到任尔的相机屏幕,三点一线,完美构图。
任尔的心跳漏了一拍,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可能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曲楠还是任尔。
计划继续往下,新郎亲吻他的新娘,唇齿相依刹那,任尔的手没忍住一抖。预料之中的热气萦绕在耳廓,但任尔还是一惊,他没想到离得那么近,而另一边,夏薄言好像已经完全入戏。
他的脸几乎和任尔贴在一起,嘴角擒着笑,认真欣赏着任尔手里的照片。心如擂鼓,任尔不可思议地转头,鼻尖相撞,唇齿近在咫尺,夏薄言握着花的手不由得一紧,喉结往下一滚,四目相对,就连睫毛都快触上彼此——他们在双方坦诚无瑕的瞳孔中看见了惊讶的自己,连着无边无际的雪山。
就此二人溃不成军却不自知。
咔擦——
清脆的快门声将二人拉回现实,任尔迅速回头,小声嘟囔道:“没事。”
那音量,如果不是夏薄言靠得近,应该只有任尔脖颈处裹住的围巾能听得到吧,因为他下巴刚好埋在里面。
其实任尔演起戏来的模样和平时非常不一样,有那么几个瞬间,夏薄言怀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先前夏薄言以为是任尔演技好,当然这也是重要因素之一,不过后来他知道了,演戏是任尔的自我放纵,是他逃离现实苦海唯一有效且快捷的方式,是他内心真正向往的模样。
就像现在,夏薄言觉得此刻的任尔非常可爱,好乖巧一男生,与游戏里杀伐果断,眼神冰冷的人似乎根本搭不着边,一不留意,就低声哼笑了一声,其实很沉很闷,但任尔的耳廓泛起了一片羞红,然后一路蔓延至耳根没入灰色围巾。夏薄言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别在白色衬衫的烘托下,脖子大片都是红的,只是任尔比较白,一眼看过去更明显。
“很好!”徐静垂下手查看照片,一切都刚刚好,场景美,构图美,光线美,模特情绪到位,氛围感非常上头。
几秒过后,似乎终于从角色里抽出来,任尔朝夏薄言礼貌点头便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眼神恢复疏离:“夏先生演技不错。”
夏薄言闻言直起身,高山上的风有点刺骨,从俩人中间拂过,夏薄言直面阳光,露出好看的笑:“是你搭得好。”
第一场拍摄进展很顺利,工作组早早收工,各自休息吃饭去了,夏薄言离开时问了徐静一个问题:“今天那对新人是真的在结婚吗?”
徐静笑着拍拍他的肩:“不算,人家是五周年纪念日。”
......
下午还有一场拍摄,地点在一家咖啡店。剧本二人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收到,时间有限,俩人抓紧时间大致翻看一遍,就同去换衣服了。
夏薄言是新人,在演习方面没什么经验,所以他主动邀请任尔一起分析剧本,尽管全程都是冷冷的态度,但任尔分析的确实都很到位。
“俩人都属于一眼心动,而曲楠因为自身家庭以及性格等等一些原因是害怕去靠近程光的,切合主题,程光是曲楠的光,所以你在对曲楠好的时候,曲楠会下意识拒绝,甚至抗拒,只是表现得不明显,但不代表没有。因此程光在靠近曲楠的过程中应该是小心翼翼的,就像捧着一个珍贵易碎的花瓶,但他又必须是主动克制的。”
夏薄言点头,翻阅着剧本:“嗯,所以我要在有限的动作内把爱意和尊重两者权衡好。”
不错,开窍得很快。任尔颔首示意他收拾东西开始做准备。
【说是咖啡店,其实更像是一家私人的书屋。好在,地点不算偏僻,城市现代化设施建设得好,可能因为房价物价高的原因,周围并没有什么行人。
曲楠身上斜挎着相机包,跟着手机定位,在冬日暖阳中走了好久,终于在长街的中央找到了店面。
店铺稀稀疏疏摆着三四张桌子,两张靠边的长桌,一张圆桌置于中央,还有一张在店门外的亭阴处,旁边还种着一棵榕树,不太高,应该刚种下没几年。
曲楠抬头望了一眼,打开相机将它拍了下来,点点星光淌在他身上,文艺气息让人诺不开眼。
“拍完啦?”
曲楠闻言错愕回头,程光身前挂着黑色的围巾裙,袖子半挽着露出精健好看的手臂线条,手里提着的好像是提拉米苏还有些奶油蛋糕,正歪头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曲楠乖巧点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程光满脸笑意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进去吧,外面晒。”
曲楠有点内向,不知道怎么与人聊天,更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只是半僵硬地问道:“你刚刚出门有事?”
不问还好,一问他就后悔了,人家去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程光刚擦拭完台面在洗手,听罢抬眸看着他,向他靠近,还是笑着:“朋友突然找我有点事。”
他将一份黑色文件夹推到曲楠面前,里面是一张硬朗精致的硬卡,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咖啡名还有配图:“一杯冰美式?”
曲楠不喜欢喝咖啡,在这方面几乎一窍不通,但他知道一点,冰美式很苦,所以礼貌摆手道:“抱歉,我不喜欢苦的。”
程光撑在桌沿上的手一紧:“抱歉,青草丝绒怎么样,我给你多加点糖。”
曲楠抿唇,嗯了一声:“麻烦了。”
程光在干净的台面上倒腾着曲楠看不懂的机器,而曲楠桌面上摆着几块蛋糕,他安安静静地吃着,目光自然而然地从琳琅满目的复古书架移至程光规律摆动的手腕。然后一路往上,看到了一张正在认真工作的脸,最后愣住,出了神。
偶尔有风从长街掠过,带动沙沙作响的枝叶。午后静谧安心,曲楠生出了一种错觉,竟觉得生活美好,那是他这辈子头一次产生这种念头。没忍住,用手机偷偷将眼前的人拍了下来。他心跳贼快,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但又在晦暗中带点亢奋。
真好。
程光将格子玻璃杯轻放在曲楠面前,曲楠点头表示感谢,抿了一口,有点意外。
程光身子不自禁往那边凑了凑,“苦不苦?”
曲楠摇头:“没,很甜。”
只是说完这话后,他抬头就看到程光正盯着自己看,从眉间到鼻尖最后落到唇角。
“怎......(么了吗?)”
没等曲楠把话说完,程光的拇指已经凑过来,温热指腹在唇边轻轻一抹,抹去一片奶渍。
曲楠脑袋嗡的一下愣住,整个人如触电般晕乎乎的,唇边发麻,双唇微张。程光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赶忙收回手,递给曲楠两张纸巾:“抱歉,应该是你刚刚吃奶油蛋糕时沾上的。”
曲楠接过纸巾,耳朵几乎烧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