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照和十一年,真正算起来,其实有关苏钰的事,应当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不过新年之际,苏执尚在大熙,大约他对于年岁的流逝并不十分敏感,沈落也没去纠结。
苏执又道:“得知了这个消息,我重新对当年的事产生了疑问,但不等我查清楚,南戎也察觉到了我的势力,那个奶娘很快就被杀了。”
“…如此,倒更加可疑了……”
苏执朝沈落点点头:“可惜我的人在南戎王室的作用到底有限,更多的事,他们再打探不到了。”
眸光微动,沈落偏了偏头:“王上若真的病逝,我届时会回一趟南戎。”
话中的意思苏执自然明白,且沈落在南戎行事,也的确比他要方便得多,但闻言苏执却没有应和,反是拧着眉:“我不需要你去冒险。”
大约是猜到了苏执的反应,沈落并未惊讶,也并未反驳,只笑道:“到时候王宫事多,我倒真的未必有心力去查这件事。”
紧跟着,沈落又道:“我这里还有一个不一样的消息。”
苏执没说话,只看着沈落,等她说下去。
“虽那毒药是南戎的不假,但最近我忽然查知,那毒药最初不是南戎制出来的,而是明祈。”
“明祈?”苏执略有些诧异,大约他只想过容颉的背后还有别的人,但却没想过那人可能压根就不是南戎的。
沈落点点头:“我自小在月掩中长大,见过的毒药不计其数,唯独这个毒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我知道,这毒药的确曾在南戎盛行过,只是后来渐渐式微了,至于十多年前它为什么会忽然冒出来,我一直想不明白。”
神色愈加凝重了几分,沈落接着道:“直到最近,我一直查探那个女杀手的身份,没想到意外牵扯出了毒药的事,竟发觉那毒药最初是在明祈出现的,是后来才传到南戎。”
“你是怀疑皇长兄的事…是明祈在挑起两国争端?”
沈落摇摇头:“我不确定…但不管怎么说,当年两国联姻在即,盟约尚未达成,二王子即便要动手,也不该在那时候。对南戎王室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那都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垂目看了一眼脚下,苏执正要说话,东院外头却是传来一阵喧哗声。
沈落和苏执同时转头朝着东院入口看过去,喧哗声越发近了,随即院子口便冲进来一个人,正是素来稳重的半夏。
蹙了蹙眉,沈落正要说话,但不等她开口,半夏似乎没把她脸上不大明显的责备放在眼里,反是往院子里跑的步子更急了些。
半夏这样的慌乱是十分少见的,就连苏执也觉得有些突兀,神色忽然凌厉起来。
等半夏从长廊上跑下来,沈落开口问:“怎么了?”
半夏又跑了几步,快到两人跟前的时候,她声音压得很低:“宫里出事了!”
皇宫是一个算计阴谋最多的所在,宫里出的事可不少,故而听见半夏这么说,沈落和苏执只是神色端正起来,却并未有别的反应。
见沈落神色不变,半夏脸上却是急切了许多,她又道:“曲宜宫出事了!”
“什么?!”
苏执还能坐定,沈落却是‘腾’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会儿半夏已经跑到了两人的跟前,大约她一路跑了很远,却是不等自己喘口气便飞快道:“曲宜宫的玉芝姑娘就在府门外,刚带来的消息,说是贵妃娘娘小产了!”
这回沈落没说话,只是愣愣站着。
方才半夏说曲宜宫出事了,沈落心里头还想着,曲宜宫那么多人,只要不是万沛儿就好,可随即半夏就打破了她的希望。
小产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
“阿落…”
肩上被苏执轻轻按了一下,沈落恍惚了一瞬这才回过神,她转头将身体的重量倚靠在苏执怀里,语气茫然:“万沛儿小产了?”
苏执只能用力将沈落的肩搂在怀中:“咱们现在就进宫去。”
沈落似是张嘴应了一声,不过只是嘴唇动了动,并未发出半点声音。
半夏没再说什么,默默走到了沈落和苏执身后,跟在了后头。
将要上长廊的时候,三人从朝露殿的大门外经过,苏执回过头看着半夏,声音稍低了些:“去内殿拿一件大氅带上。”
点点头,半夏忙进了内殿,沈落却是自始至终未察觉身后的动静。
真要说起来,万沛儿与沈落的交际其实并不多,两人熟悉亲近,也是在苏执前往大熙之后的事。
对于上殷宫中的人,沈落并不熟悉,起初多是抱着防备的心态,也是到了后来,她才渐渐看清了万沛儿的为人。
她是一个热情似火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她身上有许多与容挽辞相似的地方,不过比起自小生长在深宫中的容挽辞,万沛儿更为热烈。
沈落来到上殷的时候,虽是打着不好的主意,但即便是那样的沈落,万沛儿也是以一腔热情和善良对待。
在这异国他乡,比起神秘莫测的苏执,沈落最先感受到的来自上殷的接纳和善意,是万沛儿给予的。
“阿落…”苏执将沈落抱在怀中,他轻轻拍了拍沈落的背:“没事的,没事的……”
玉芝将消息带到了摄政王府后便先行进宫去了,这会儿沈落和苏执坐着摄政王府的马车也出发了,半夏则是在车前。
沈落倚靠在苏执怀中,方才脸上的震惊这会儿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沉静。
苏执安抚了一会儿,马车右拐上了朱雀街朝着皇宫去了,沈落这时道:“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小产……”
苏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沈落的脊背:“若是有人捣鬼,不管是谁,本王都会揪出来。”
闻言沈落抓紧了苏执胸前的衣襟,眼中是同样的决绝:“对,不管是谁,我都会揪出来的。”
说完,沈落直起身子,从苏执怀中退开,她眉眼淡漠地朝着车帘外看一眼,虽是看不见半夏,但她的眼睛却是一直落在车帘上,好似透过帘子看见了别的什么。
她问道:“曲宜宫的情形具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