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
阴云笼罩,夹杂着雨丝的凉风骤起。
四皇子府,角门处的白幡随风飘动,廊下白绸高挂,随处可见的引魂灯忽明忽灭。
后院隐隐有啜泣声传来。
府中的下人俱是白裳,面色一片死气沉沉。
去年新春迎进门的侧妃死了,就在去寺庙祈福的路上,连人带车摔下山崖,尸骨无存。
是淑妃求了皇上,御赐的良缘。
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淑妃刚怀有身孕,却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引人唏嘘。
书房内。
巡逻的侍卫严加把守,随从立在门口处,随时等着传候。
地面一片狼藉。
书桌上更是杂乱不堪,被撕碎的纸张,泼了墨的砚台。
落地屏将里间隔开,只听得隐忍的喘息声传来,随着香炉袅袅而起的烟雾,弥漫在书房内。
“滚下去!”
随着一声暴喝,女子搂着衣裳,发丝凌乱的自里间匆匆而出,面上犹挂着泪痕。
露在外面的肌肤,更有可怖的红痕,触目惊心。
一盏茶的工夫,长孙泰和自屏风后而出,面上满是狠厉的杀意,周身气势摄人。
他坐至书桌后,浅浅阖眸。
待再睁开眼,已是一副深情悲痛的模样,他执笔,在纸张上写了情深缘浅四字后。
重重搁下笔,唤来随从,“将这纸张,到侧妃陵前烧了去。”
……
在府中的日子实在是乏闷。
南云衡为了哄得自己小媳妇一笑,变着法的从府外给她新鲜玩意儿。
纸鸢风车,烧饼麦芽糖。
洒满了芝麻的锅盔,沁了蜜的果子,甚至还有印了她闺名的糯米团子。
哄小孩似的。
落意仍是郁郁寡欢,双眸包着泪,软声细语道:“我想出府。”
“出府做什么?”南云衡极有耐心的哄着,“落宝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寻来。”
落意歪头想了想,“我想看人演话本子。”
南云衡失笑,轻抵着她的额,语气满是宠溺,“这事儿好办。”
落意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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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宴梨院内就搭起了台子。
南云衡寻来的人,演技一等一的好,妆容服饰道具也像模像样的。
落意喝着茶,吃着果脯点心,在台下看的悠哉悠哉。
灵雁看的入了迷,一场歇了就翘首以盼下一场,宴梨院的下人多数都聚过来,皆是看的津津有味。
落意正在感叹人生美好时,却见黑着脸,一脸怒意的叶之夭朝这边而来。
“落妹儿!我要支工钱!”
落意慢条斯理的吃下豌豆糕,喝了口茶后,这才开口,“前儿你才支了一百两。”
“我有急事。”叶之夭显得急不可耐,“落妹儿,我会努力工作还你的。”
落意蹙眉,“可是你那师姐……”
叶之夭摆手,“可别提她,我快被她气死了!”
落意跟南云衡刚告诉他找到师姐柳柔儿时,他兴奋的彻夜难眠,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特意换了身新衣裳,还用脂粉将身上擦香香,准备去太子府找人。
可小厮传话出来后,就打发几个粗壮的侍卫,将他给轰了出来。
人没见到,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他锲而不舍的给柳柔儿写信,在写了十七封后,柳柔儿终于派人来传话了,说要见一面。
叶之夭更加喜不自禁,又是一夜未眠,第二日顶着黑眼圈,跟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前去赴约。
不出意外的,他被放了鸽子。
他心灰意冷,准备就这么算了的时候,柳柔儿却是打发贴身丫鬟寻来了脂粉铺,将他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七十两,一股脑儿的拿走。
之后柳柔儿尝到了甜头,更是不断的借银子,俨然将他当成了银庄。
“都怪我没用。”叶之夭一脸愁容,“我太容易相信她了。”
落意叹息,倒也不是他没用,实在是柳柔儿手断高,懂得如何吊着男人。
让人对她又爱又恨,靠近不得,又离不开。
叶之夭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宛如一只舔狗。
“呜呜,落妹儿,你让人打我一顿。”叶之夭一口塞下点心,“将我打醒吧,求求你了。”
落意:……
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
“你既然知道她是变着花样的骗你银子,为何还要给她银子?”落意表示不理解。
提起这个,叶之夭眼眸顿时亮晶晶的,“师姐说只要我再给她一百两,她就跟我回去给师傅认错。”
落意深吸一口气,正要劝阻,却见他蹲下身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落妹儿,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信她。”
落意无奈,只得应下。
她现在觉得让柳柔儿去请神医下山无望,心里盘算着过段时间,她与南云衡去找。
神医不来,那她们去不也一样?
这样一想,落意也没心思看戏了,用帕子擦了擦手,就去书房寻南云衡。
谁知刚转过角门,就见南云衡带着怀风悟雪准备出府。
“夫君!”落意将人唤住,上前去帮他理了理衣领,软声道:“我想吃云堇斋的炸虾酥。”
南云衡握住白皙的柔夷,放至唇边亲了亲,“好,等我办完事给你带。”
落意目送着他离去。
长孙泰和的事是听擎月说起的,彼时擎月刚挨了二十板子,虽故作无事状,挺直腰板,可腿根本不听她使唤。
走起路来六亲不认,偏还逞强说是腿抽筋。
落意默。
之后一番追问,这才说了被责罚之事,却只字不提长孙泰和侧妃摔落山崖一事。
落意设了套,擎月不防备中计,这才说漏了嘴。
“主子他……平时不这样的,这次定是动了怒,心疼您……”擎月绞尽脑汁替自家主子辩解。
唯恐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讨厌世子。
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却不想落意听后,仍是笑的眼眸弯弯,软声细语道:“夫君行事倒真是果断利落。”
她很喜欢。
擎月表示很难理解,小心翼翼将此事回禀南云衡后,她分明看到世子疯狂上扬的嘴角。
藏不住的开心。
“擎月,你做的很好!”
南云衡笑逐颜开,将自己手边的荷包赏给她,“世子妃亲手买的,我这里还有很多……”
怀风压低声音,“这荷包世子平日里宝贝得很,从不肯送人呢。”
看着手中粉嫩的荷包,擎月不知所措。
擎月:……我读书少,可别骗我。
从书房出来后的擎月默默感叹,世子与世子妃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