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意转眸看去,见他姿态慵懒,深谙的双眸漾起极浅的笑意,仿佛只是不经意提起。
正堂内一瞬安静。
在场无人不知,落意是在庄子长大的,在温府住的时日屈指可数。
林如席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神色僵了僵,“世子也知道,意姐儿她命格带煞,久住府中恐连累无辜的人……”
南云衡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叩击着桌面,眸间笑意全无,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气氛一时尴尬。
老太太身边侍候的嬷嬷人精似的,笑着打圆场,“府中就姐儿一个女孩儿,全家都当宝贝似的,当年送到庄子上,老夫人跟夫人哪个不是以泪洗面,茶饭不思的。”
“哦?”南云衡看向落意,话音中隐着笑意,“没想到夫人在温府还是团宠? ”
他话中的戏谑毫不遮掩。
落意只能喝茶掩饰尴尬,她演戏演的好好的,这个人怎么偏偏要将事情挑明。
见落意无话,南云衡也没再说话,只静静喝着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屋内的温度好似下降了不少,几双眼睛都盯着落意瞧,她浑身都不自在了。
只好让灵芝去将侯府带来的东西拿进来。
片刻后,落意将装着首饰的小盒子亲手交到林楚沁手中。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随意挑了几样。 ”
“多谢表姐。”
林楚沁看了看手中的盒子,面上满是人畜无害的笑意,“让表姐破费了,依依很喜欢。”
说着她便将盒子打开,里面的物件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对通体晶莹水滴样的耳坠,一根簪花发钗。
都是再常见不过的款式。
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来。
林楚沁拿着首饰的手不觉紧握,神色明显僵了僵。
她明明瞧着落意去了宝斋阁,怎么挑了这么几样破玩意儿。
谁稀罕!
落意看着林楚沁的神色变化,心中顿觉舒畅。
她又问,“三位兄长今日可要归府? ”
林如席温声道“知道你今日回门,昨日夜里便说要回来,这会儿该在路上了。 ”
落意点头,捧着茶盏小口饮着。
茶水续了三杯,落意实在有些喝不下了,打嗝都是一股子茶叶味。
再看南云衡,坐姿慵懒的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穗子,见她看过来,便出声问,“夫人可想出去转转?”
林如席笑道,“世子头次来府上,意姐儿带着在府中四处转转,现在还早,等你父亲下朝回来,再回来用饭不迟。”
落意正有此意,起身行礼后带着南云衡跟丫鬟婆子出了正堂。
他们走后,温老太太靠在主位的软枕上,手捻佛珠,缓缓出声,“依依,意姐儿也不甚熟悉府上,你去带她们四处转转吧。 ”
林楚沁点头应下。
穿过回廊,落意想着带南云衡去花园转转。
现在下了雪,花园的景色想必是极美的。
只是,她不太能找得到路。
灵芝虽瞧出了主子的心思,却也不好走在主子前面。
直到他们随着落意走到了后院厨房。
南云衡似笑非笑,“夫人是要带我来这儿吃饭? ”
落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南云衡还不放过她,又道“夫人不如带我去你的闺房瞧瞧?”
落意对上他的视线,清楚看到他隐笑的眼眸,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她在温府哪有什么闺房,没住柴房都算好了。
她垂了眸,轻声道,“府上没有我的房间。”
团宠更是天大的笑话。
人人嫌弃才是真的,可她不要面子的吗。
被南云衡揭穿,她什么心情都没了。
却见他上前一步,圈上她的腰,在她耳边缓声道,“属于你的,怎可让他人染指,别人怎么欺负你,你也要怎么欺负回去。”
落意软声问“那我要怎么做?”
南云衡笑的温和“你什么都不必做,配合我就是了。 ”
迎上他的视线,落意直直望进一双深眸寒潭,他五官精致,带着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周身那股子世家公子的矜贵气质,好像他本来就该是天之骄子。
此刻的他,全无病态。
落意脑中闪过一丝荒谬的想法,会不会他的病是装出来的,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
可那些流言又解释不通。
哪有人会满大街宣扬自己活不过二十?
“不如你我二人配合演一场戏?”
看着他的身影,落意忽然觉得心里有了底气。
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说话间,林楚沁带着丫鬟寻来了。
“祖母知道表姐不熟悉府上,让我带着表姐表姐夫四处转转。 ”
南云衡眸中满是玩味,挑眉看向林楚沁,“表妹? ”
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桃花眼,林楚沁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她垂了眸,语气也带了些许娇羞。
“表姐夫叫我依依就好。”
“依依……”南云衡念着这个名字,唇边笑意愈深。
“你很熟悉府上?”他问。
林楚沁点点头,语气温婉“姑母疼我,将我接来府中久住,如今不仅是姑母,就连祖母也不舍得我离府了。”
她看了看落意,轻声道,“都是因为表姐的缘故,依依才有这样的福气住在府中。”
“准备什么时候离府? ”南云衡语气认真。
“什么?”林楚沁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南云衡的话,而后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祖母跟姑母商量着,想让表姐帮我在临京留意好人家,日后嫁得离府近些,也好与她们时时相见。 ”
这是不打算离府的意思了。
南云衡看向落意,眼神意味深长。
他方才怎么说的?得寸进尺 ,这就是了。
落意上前一步拉住林楚沁的手,缓声道,“表妹生的如此好,性子也随和,只怕来提亲的都能将门槛踏破,哪里还用我帮着寻。”
南云衡点头表示赞同,半响又添一句,“话虽不错,可惜表妹家世差了些。”
林楚沁眸色黯淡下去,她又何尝不知。
依她的家世,世家高门是绝对看不上她的。
可做妾,她是宁死不愿的。
她自认不必落意差在哪,可偏偏生在穷苦人家,若非有林如席在,她又怎能有这样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见过光明,就再无法忍受黑暗。
“表姐,我真羡慕你,能嫁到候府这样的人家……”
若嫁到候府的人不是温落意而是自己……林楚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南云衡,心中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