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说的起劲,连腿上的伤痛也忘了。
“这女子做丫鬟装扮偷摸进来侯府后,就直奔老太太屋里去,还写了一封血书威胁老太太。”
“若是侯府不认这个孩子,她就告御状,争个鱼死网破。”
落意诧异。
这么大的事儿,竟没听谁说起过。
王氏描述的很是真实,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可见并非是胡诌,还是几分可信度的。
“老太太将事情压下了。”王氏语调很是轻快,“老太太承诺给她名分,让她好好养胎,把孩子生下来。”
乔氏还以为自己手段了得,却不想让这女子给摆了一道。
乔氏听到消息时脸都绿了。
“你们不知道她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王氏唇边的笑意丝毫不加遮掩,就差乐出声了。
“人还没出祠堂呢,就气的晕死过去了。”
想想都让她觉得痛快。
说罢,她又开始挑唆落意,“趁此机会,将娇蕊给她送回去,就说她跟四少爷不清不楚的,给衡儿戴绿帽子,院里容不下她。”
“母亲,您说什么呢!”听她越说越过分,南知烟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落意听的认真,想着王氏的话不错,可法子不可行。
娇蕊是乔氏的耳目,必然得除。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若贸然将人赶出去,依着乔氏的性格,必然还会塞人过来。
王氏看热闹不嫌事大,眼见落意无动于衷,不由叹气,“你呀,到底还是太年轻。”
连这样的手段都没有,如何坐稳世子妃的位置!
“不听我的话,你吃亏在眼前。”王氏说罢便带着南知烟离开了。
南知烟还想着留下陪落意,王氏却硬将人带走。
出了垂花门,王氏才一瘸一拐的扶着婆子,转眸看向自家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南知烟不说话,面上仍是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王氏冷冷道:“大房跟三房闹得越凶越好,我就是要他们都闹起来,咱们才好渔翁得利。”
“这些年在府外,咱们受了这么多罪,有谁知道呢!如今我不仅要回到侯府,还要让宇哥儿继承爵位。”
“母亲,您低声些。”南知烟无奈,她这是巴不得人人都知道。
王氏有些得意忘形,经她提醒,这才压低了声音,“还以为落意是个年轻的,经不起挑拨,咱们正好从她入手,却不想她连我的话都不听,也不知是精还是傻。”
王氏说着,叹了口气,“还有啊,我虽是让你跟着她赚钱,可也没让你跟她走的那么近。”
“她克爹客娘,八字硬的厉害,离她远点。”
“等你学会儿了她的手艺,娘也给你盘间铺子,就开在她对面,也卖脂粉。”
南知烟眼神呆滞,看向远处。
“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啊?”王氏见她心不在焉,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这般说,便又道,“你真心待她,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心待你的?”
“每月才给你八两银子,她赚那么多,竟只舍得给咱们这么点,还有平时那些脂粉啊,我看都是她用剩料做的,否则她才不送我呢,还让我帮她宣传,倒挺会打算!”
王氏冷哼一声,“那丫头,平素里是傻,做生意可精着呢!”
转眸,却见南知烟不知何时已走在她前面,扶着丫鬟上了马车。
王氏摇摇头,叹息道“我怎么生了个这样一对不开窍的儿女来。”
……
宴梨院。
烛火微晃,檀色软榻上,落意轻轻抚着乔乔。
灵雁坐在小兀子上垂眸绣帕子,灵芝则是用小夹子往炭盆里加炭。
“咱明日就把乔乔往门口一放,保管这蕊小娘子连门都不登了!”
“就怕她是装的,得格外仔细防着她,这几日夫人的吃食万不可经由他人之手,而且要日日让郎中辨认一番,免得她们动什么手脚。”
灵雁咬断线,而后将帕子捧道落意面前,“世子妃您看看,好不好看?”
落意接过帕子,上面绣着的鸳鸯栩栩如生,她不由感叹灵雁的绣工。
灵雁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从前在温府,夫人教奴婢的呢。”
“你侍候了母亲多久?”落意语气漫不经心,像是随意提及一般。
灵雁不假思索道,“三年。”
像是想到什么,她又道,“不过都是做些洒扫庭院的活儿,夫人屋里是没资格去侍候的。”
落意点点头,将帕子还给她。
她看向灵芝,缓声问道“你去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灵芝将炭盆盖好,这才起身回话,“那边婆子口风很严,奴婢什么都打探不到。”
落意眸中是轻浅的笑,看来老太太这次是铁了心要将事情瞒住了,想必侯爷跟孙氏也是不知道的。
若非王氏嘴快告诉她,她必然也不知道。
可王氏的那些话有几分可信度,她不知,还是要打探清楚了,才好去告诉孙氏跟侯爷。
可事情发展的迅速,她想着先打发灵芝过去告知孙氏,让孙氏多留意几分。
免得到时候这事闹的一发不可收拾,将整个侯府都拉扯进去。
老太太的偏心,迟早会酿成祸端来,如今她吃住都是侯府的,少不得要操心这一份心。
将要安寝时,落意忽然想起了擎月。
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唤擎月,更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擎月。”她试探着轻叫出声。
借着昏暗的烛火,她伸手挑开床幔,穿鞋下榻。
“擎月,你在吗?”
无人应答,落意正准备回去睡觉,却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接着是珠帘晃动,窸窣的声音。
“属下在。”
落意止住了脚步,回身看着屏风前抱着剑的擎月,心中满是安全感。
南云衡留给她的人,确实可靠。
见到她,擎月有些不好意思,“属下这次是从门口进来的。”
落意震惊,这么一个大活人进屋来,廊下守夜的婆子竟然没察觉?
“哦,婆子睡过去了。”擎月风轻云淡道。
落意不用想也知道婆子是怎么“睡”过去的,顿时羡慕她竟然如此厉害,来去自如。
“你去打听今日锦棠阁发生事,打听到立刻来告诉我。”她声音软软的,在静谧昏暗的屋里,显得格格不入。
擎月应是退下,却不想落意出声喊住她。
她回身看去,皱眉。
女子果然是麻烦,事情多不说,问题也多。
落意不知她这番心思,只是回到隔间内,在小匣子里翻出一个物件来给她。
擎月垂眸,看着她纤细指间挂着的,是枚剑穗。
极为粉嫩清新的颜色,与她高冷狠厉的气质,一点不符。
“你喜欢吗?”昏暗中,落意看不清她的脸。
半响只听得她应了一声。
于是落意借着昏暗的光,将剑穗挂在她的剑柄上。
而后轻舒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原以为她会拒绝,落意很是开心,总是让她去帮自己做事,她有些不好意思,见她喜欢这个剑穗,她又道,“我这儿还有胭脂水粉,明儿给你拿两瓶去用。”
她又道,“还有发冠衣裳之类的,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用。”
擎月听她软声细语的一一给自己介绍,面色僵了僵,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离开了屋子。
落意转身回去睡觉了。
宴梨院外,擎月站在正屋窗外,眸色晦暗不明。
手中的剑穗在冷风中轻轻晃动。
不论颜色还是其他,只单单是剑穗这个奇怪的物件,就太过扎眼,她的剑是用来杀人的,做这样小女孩家的装扮,还不被她的手下笑死?
她伸手欲拽下来。
却又顿住。
想起她垂眸认真系的模样,忽然有些不忍心了,迟疑了半响后,还是手指灵活的将其解下来,揣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