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口华丽厚重的棺椁,坐落在墓室恰到好处的位置。www.zuowenbolan.com当然,一个及受父亲宠爱的世家嫡长女,却在芳华正盛之时戛然而止,自然会有无数能人异士帮她点一处好穴,再算一个“好角度”。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现在,这墓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昏暗的棺椁里躺着一个姑娘,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恬静的笑,若不是胸口细微的起伏,没人会觉得她还活着。虽然她也快要死了。
这是我们故事的主角,杜盈袖。哦,对了,她还有一个名字叫“杜若”。如果看到这里你仍然不知道她是谁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她有一个师父叫二月红,还有一个师兄叫陈皮。
盈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连眼皮都懒得挣,费力气。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多年来在诸多世界中飘荡,无数次的死亡已经让她足够了解。可能下一秒,她的呼吸就会停止。现在她的脑袋里正播放着她出奇短暂的十七年人生。
长沙城里有一条长长的花街,花街里每一座花楼都有一个花魁。盈袖就是其中一个花魁的孩子。当年花魁爱上了一个跑商的山东人,一门心思的想要和他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就是自赎自身也甘愿。那男人倒是给她赎了身,置了间小院金屋藏娇,两人倒也和和美美的过了一段日子。结果战火一起,男人就马不停蹄的带着原配夫人以及一家老小卖了家财出国去了,丝毫不管花魁的死活。自古多情女子负心汉,花魁看的很开,卖了小院,又掏了累年的积蓄,在花街添了一家销金窟,干脆利落的重操旧业。
等楼里的生意走上了正轨,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花魁才恍然发现男人还留了个孩子给她。孩子生下来就是盈袖。
那男人根本不知道花魁还给他生了个孩子,花魁也只当他死了,从没有跟盈袖提起过,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盈袖也没有不懂事的要过爹爹。盈袖随了娘的姓,叫杜盈袖,因为这个姓她还问过自家娘亲和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有什么亲戚。
盈袖的名字来源于“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这句诗,娘亲说本来是想要叫她梅花的,是希望她能像梅花一样一身傲骨的意思,可梅花实在是太俗气了;好不容易想到暗香是梅花的别称,决定叫暗香的时候,逛街时却听见一个大户人家的奶奶喊她的贴身丫鬟“暗香,快来把这个提上”,顿时气得要死;索性正巧听到恩客念到这句诗,就给她取名叫盈袖了。说这些时娘亲一直笑个不停,就好像正在讲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所以盈袖一直觉得娘亲是在哄她,谁家取个名字还有个一波三折的?
不过,盈袖觉得娘亲大概还是有些思念父亲的。就像街上卖的话本里写的那样,爱一半恨一半,到后来不甘心再爱又舍不得恨的时候,就只能放手,不爱了也不恨了。盈袖从会跑了就开始在楼里跑来跑去,听得是淫词艳曲,开蒙用的是情情爱爱的话本。虽然有意识的克制着自己,这个世界的盈袖还是被楼里的姑娘们彻底养歪了。等娘亲想起来要管教她的时候,她已经能哼几句话本里的酸情诗了,哼得还不错,楼子里的姑娘们都很捧她的场。
后来,后来怎么着来着?
哦,她将将五岁的时候,娘亲生了一场重病,熬不过去了,快要死了的时候求人请了一个叫红倌儿的男人来。盈袖以为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却不想那时的娘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盈袖正倚在娘亲身边给她讲故事,一个长相不俗的男人冷着脸走了进来。
“红倌儿,你坐。”娘亲未语先笑,客客气气的请人坐下,之后又蹙了蹙眉头,道“现在红老板已经成家立业,我倒是要叫您一声二爷了。”
男人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桌上温热的茶。
娘亲摸了摸盈袖的头,低着头继续说到“我这一辈子都在楼里,干了一辈子下九流的行当,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是美好的,够得上我回味一辈子了······
现在,我要死了,若是让我闺女也在楼里长大的话,过个十几年这世间就又多了一个我。我和二爷您,不过是早年间探讨过几次妆的交情,没什么可攀的······
这丫头嗓子不错,您听她唱几句给您听听,若是好,您就白得了个徒弟,我也把闺女托付出去了;若是您觉得不堪入耳,也求您把这丫头领回去,哪怕做个端茶送水的丫鬟,只要庇护她成人就好。在哪儿也比留在这楼里强······”
娘亲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话,还让盈袖唱了段小曲儿给那男人听。等娘亲去了,盈袖就被男人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