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天王走后，气氛莫名有些奇怪。

刚知道一个好像很震惊人的消息，因为知道杨戬和沉香如今是在对立面，哮天犬和梅山老大不知道该不该透露林子兮身份，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在杨戬和林子兮身上徘徊，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沉香原本是要放狠话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硬是吸了一口气把话给吞下去了。

算了，一个是自己的便宜舅舅，还有一个是自己的朋友，这眼下的气氛一看就有事，先说事儿，也无不可。

这样想着，他也莫名地来回看两人。

对旁边的纵横交错的眼光，杨戬有所察觉，但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看着林子兮，他心里有些别扭，作为父亲，他不愿自己的女儿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

可现实就是，他如今的身体太伤，不能运转功法，法力一时之间并不能恢复。

“您跟我来一下。”

林子兮看了沉香一眼，识趣地敛了称呼，现在还不是和沉香摊牌的时候。

杨戬也看了一眼沉香，而后点了点头。

等走到僻静处，林子兮取出宝莲灯。

“我先为你恢复身体？”

“……嗯。”

“您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杨戬默了默，他对闺女有愧，到底不想骗她，当然，也是知道闺女是个胸有大局的人，自有成算，“去了几处洞穴，损了几成功力，没想到回来时事情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林子兮忽然想起曾经隐约记得的一件事，不知道大结局敖听心还魂时还是取神斧时，亦或者两者兼有，沉香曾经接受过考验，那个审判官似乎提到过有人曾经来过那里接收考验。

林子兮看着杨戬，心中微动，到底是和曾经日夜相对的人那么相似的……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将杨戬的身份多念了几遍，这是爹这是爹这是爹这是爹……

“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你娘如何？”杨戬并不想多说此事，截住她的话转而问起敖寸心来。

林子兮识趣地随便转移了话题，也只当是父女之间普通的闲话家常，“魂力渐盈，应当快苏醒了。”

“嗯。”

“咳……”

“嗯？”

“你想做的事情应该也快有个结局了，若我娘苏醒，你，待如何？”林子兮有些好奇，他，没有与她千百年相处的他，待敖寸心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倒不是逼迫着想窥探隐私，只是，有些好奇，像走支线似的，完成了一个支线，却又好奇另一个支线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不是我待如何，而是，你娘，想要如何。”杨戬坦然道。

爱恨情仇是他的法力来源。

但当年与三公主和离上了天庭后，他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被磨去了许多爱人的感觉，玉帝对他的压力、他对玉帝的恨让他拥有了无穷的法力，但，压力、恨，甚至爱，都会随着事情消失，或者消失，或者转移。

况且他也慢慢地了解到，如今天庭的窒闷来自于陈旧的天条。

而他越是通透，越是没有办法恨。

他有感觉到自己的法力已经到了一定的瓶颈期，甚至心境有些倒退的意味，但他无法控制，有些难以抑制的自厌。

令他没想到的是，南郡一事上，三公主挺身而出毅然决然地护住了他。

无意识出刀那一瞬间暴涨的法力让他明白，一千年陪伴，他对三公主用情比他想得深，而三公主对他的了解，也比他想象的深。

她让他守护天下，因为他爱天下。

师父说，他活该是神，因为他对世人有着天然的怜爱。

他深深地压下了自己的感情。

她总说他喜欢月光，原来，他确实是很喜欢的，小时吃完晚饭后，母亲便爱给他们讲故事，月光仿佛对母亲有着别样的偏爱，他觉得母亲是那样温柔、那样美好，也因此，他自小便对月光有着心中一软的另眼相待。

后来，他与三公主成亲，却因为月光产生了不知道多少矛盾，他对月光的印象慢慢地从温软亲近变为了无休止的争吵，渐渐地，他不爱看月亮了，或者说他害怕看月亮。

与三公主分开，是他自觉没有办法让她时时开心事事满意，想让她回到西海，回到那个让她成长为天真热情的三公主的西海去。

等与三公主分开，他只觉得千余年的枷锁一朝碎尽，好像有些倏然一松的感觉，但与此同时，又仿佛心上一空，这千余年的岁月，尽就成了王母口中该抹掉的、错误的过去，他曾经的坚持，曾经的不可一世，竟仿佛成了笑话。

他本该可以肆无忌惮地冲着月光去肆意温习自己曾经的记忆了，可事实上，透着月光，他也不知在想着谁了，似乎是新婚夜时因为一盒月饼爆发的争吵，或许是因为月光而产生的种种执拗疯魔和伏低做小，或许是愈在王母面前放下自己的脾气便愈是的——怎么没在那时甘愿放下骄傲来的悔，或许他当初若软和一些，他们不至于如此。

他清醒地走着自己的路，却也孤独地走着自己的路，这与天下背离的孤独啊，几乎让他有些怀疑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来。

他以前从没有想过所愿皆成后自己该归往哪里。

或许是最初的杨府。

或许是桃山。

也或许是华山。

那时候人都被他逼到沉香那边去了，可能到时候他身边也没什么人了。

连曾经喜欢看的月亮可能也不会眷顾他。

他或许会一个人，一只狗，过很久，很久。

他没有想到，三公主能又一次出乎他意料地，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他有了自己的女儿。

他或许可以有一个家，像曾经的爹娘一样。

如果家里有一个爱热闹的人出现，就算偶尔吵一吵，可能也会不错，或许可能也吵不起来，毕竟在天庭的千年岁月让曾经不可一世的他也变得能揣度几分女人心思来。

只是他总是猜不透三公主，他无法预料三公主会做出什么样子的选择，也实在没有信心，往后一次争吵都不发生。

猜想着敖寸心的性情，林子兮道，“她……听说她是个骄傲的人，恐怕不会想要你以这种方式回头。唔，不过，她又是个独独拿你没办法的人，或许，若是知道你的辛苦，等不及你说一句呢心便软了。”

听着女儿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自己的感情，杨戬敛尽其余思绪，只觉得自己的额角一跳一跳地疼，“……谁同你说这么多的？”

“额……我从……话本子里看的。爹你不知道，天下之大，世人的想法真是千奇百怪，别看神仙好像无所不能很厉害的样子，但感情这回事儿啊，你们肯定没有我们凡人来得懂！人家短短百年便走完一生，感情丰富热烈地纵然你是神仙也拍马都追不上！”林子兮下意识解释道。

“话本子？”杨戬看着自己仿佛很懂很心向往之的闺女，心里莫名有些不爽，“你才多大？！好好玩就是了，看的什么话本子？话本子看也便看了，那些话本子多是凡间那些穷酸书生自己生活不如意便异想天开想在梦里癞蛤蟆吃天鹅肉！”

“我知道我知道……”看着杨戬激动的样子，林子兮连忙安抚，“我才看不上话本子里写的这些人呢！我有钱有闲的四处走走逛逛吃吃喝喝的难道不美吗？”

杨戬满意地点点头，“修炼也不能中断。”

“嗯嗯！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去？”怕觉醒了老父亲唠叨术的杨戬继续唠叨，林子兮连忙岔开话题，这个世界，她其实……还没有想好要不要修炼成仙多留时日，或许，作为凡人丁香自自在在地活一世，也挺好的……

听到林子兮的问话，杨戬感受了一番自己已经恢复的伤口和如今正逐步恢复的法力，心中温软。

自从知道三公主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他心中便似乎萦起了无限柔情，他天然便有多了一份源源不断的，来自于血脉亲情羁绊的爱，这些爱，让他不用执着于什么，自然而然便生出了源源不断的法力。

可。

“我受伤了，自然是需要休养一番。”

总不能，一点儿脾气都不表现出来。

……

“二爷……怎么回事儿啊？”

梅山老大一脸疑惑地指了指林子兮，略略放低了些声响，此时的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已经因为失望离开了二爷的事，他隐约窥见，二爷似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变得面目全非、不复初见。

“主人，她……喊你爹？”

相对简单的，哮天犬只是一脸懵地缩在杨戬身边看着林子兮。

杨戬轻摇折扇，笑得一脸骄傲，“嗯，如你们所见，我的，闺女。”

林子兮微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你生的啊？”哮天犬直接愣愣地问了句。

“……”

“啊呸呸呸，我是说，主人，那她是你和谁的孩子啊？”

“如此看来，华山上见到这丫头时，就觉得这丫头确实有些像三公主。”梅山老大忽然道，“只是年岁久远，三公主又被囚西海，我从没往那边想过。”

“三公主？”

哮天犬忽然惊了一下，“三公主啊！”

他瞬间往后退了几步，又忍不住再往前细看看，最后，有些无奈地嘟囔道，“那，她会不会也想把我和主人分开啊……”

“主人……”

哮天犬看了看杨戬，又看了看林子兮，有些期待地想看看这个有着主人血脉的孩子，又有些害怕。

林子兮无奈地看了一眼仿佛打量什么奇怪物种的哮天犬，猛地朝他做了个鬼脸，见梅山老大似乎有话想问杨戬，便识趣地称自己要去熟悉一下场地，摇头晃脑地出门去了。

林子兮环顾着四周，有些熟悉的地方，却又那么陌生，灌江口啊。

这里，应该种满了树。

这里，要多布置两张摇椅就好了。

这里，花都不见了。

这里，缺一群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人。

她虽然一直告诉自己杨戬是她爹，但先前是来来回回有着事儿，后来她又自自在在出游去了不用多想，如今……同一个世界体系中的灌江口，又实在是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她不敢多去曾经熟悉的地方，总有那么些不堪看的感觉。

和老大聊完走出来的杨戬静静地看着闺女在庭院中穿梭的身影，只是看着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总觉得闺女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她总给他一种游离在外仿佛随时要翩然而去的感觉。

“这里曾经是我们家。”

他忽然开口。

林子兮一顿，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别误会

后面没什么故事发生～

就是本来想写两章的

还有一章没写完

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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